侍女還未進屋回稟, 李玉華聽到腳步聲就放下手裏的葡萄, 快步迎了出去, 她家三哥回來了。


    穆安之大氅上掛著幾瓣零星雪花, 在屋中熱氣一衝,轉瞬消融。穆安之見李玉華一身錦綢紅襖,忙握著她的胳膊往裏走, “外間兒冷, 出來做什麽,看凍著。”


    “我不冷。”李玉華臉紅撲撲的,嘴角還染了些深色的葡萄汁, 更加潤澤, 配上她這身紅裙紅襖, 嬌俏的緊。


    穆安之笑, “那也小心著些,別大年下的著了涼。”


    兩人說著進了裏間, 穆安之見桌上又有葡萄,先摘了一粒吃,李玉華拍他手,“手還沒洗哪。”


    “葡萄又不吃皮。”


    穆安之笑著去了大氅換過家常棉袍, 伸個懶腰坐榻上,侍女仔細的將腳爐放在腳榻上, 穆安之跟李玉華說,“今兒個陛下封印,各部衙門也都放假了。”


    李玉華一邊兒吃著宮裏帶回來給三哥的葡萄, 一邊把在慈恩宮的事跟三哥說了,也把她為信安郡主說話的事一並講了,穆安之聽的直樂,“你倒是痛快。”


    “皇祖母特意留下我們幾個問的,我當然是有什麽說什麽了。”李玉華自覺有理,“反正我說都說了,三哥,你在外可得跟我統一口徑啊。”


    “這是自然。”穆安之道,“原我也覺著胡世子不堪郡馬位,按理不當讓信安郡主出家,出家也該是胡世子出家。隻是南安侯府顯赫,也隻得委屈郡主了。”


    李玉華笑一句,“要我說,你們皇家跟我們小老百姓也沒什麽不同,原來也是看誰家有權勢,不看誰家占理多。”


    “許多時候還不如百姓家。”


    李玉華卻又不讚同此話,“你哪裏過過尋常百姓的日子,你過上一天,就知道帝王家的好了。”


    穆安之經曆不同尋常,隻想生生世世莫生於帝王家才好,李玉華則是個慕權勢慕富貴的大俗人,她是願生生世世都在帝王家的,哪怕沒生在帝王家,嫁在帝王家也好啊。


    李玉華做事,向來不做則已,做必做絕。


    她既然支持信安郡主出家,胡安黎過來送年禮時她便未推辭,還特意打聽了信安郡主現在的情況,讓胡安黎去書房跟穆安之問個安什麽的。


    新年轉瞬即至,皇家新年,自然熱鬧非常,李玉華年酒都吃不過來,而且,不隻是出去吃,她自家也要擺年酒招待宗親朋友。難得她這樣愛熱鬧的性情,穆安之吃酒都吃乏了,李玉華還神采弈弈、精神的很。


    許郎中騎著自家駿驢,提著兩隻燒雞兩壇子上等紹黃晃悠悠的去刑部給鄭郎中拜年,這姓鄭的也不知是什麽腦袋,每年過年都要留在部裏當值。


    哪怕部裏要留郎中當值,大家也是輪替著來的,結果,都欺負這老好人,誰都是年下一大堆的應酬,這姓鄭的卻是出名的懶怠交際,於是,哪怕輪到旁人,人家一央求,姓鄭的就跟人家換了。


    大年下的,哪怕不出去交際,在屋裏熱騰騰的炕上烤火也比在冷冰冰的部堂當值好啊。


    許郎中真心覺著自己是百年不遇的大善人,這大年下的過來看這傻瓜。


    晃到大門口的時候,許郎中把燒雞黃酒分了守衛一份,大家都不容易,這麽大節下的還要當差。聽著守衛們連聲謝賞,許郎中擺擺手,向後一拍駿驢屁股,騎驢晃晃悠悠的到刑部司當值的屋子裏尋鄭郎中去了。


    鄭郎中一向有早起的習慣,他此時已用過早膳,正在窗前書案整理卷宗。咚咚咚三聲窗響,鄭郎中一抬頭就見到許郎中那張笑靨如花的臉,鄭郎中也不禁翹起唇角,放下筆朝他招招手。


    許郎中把駿驢交給小廝拴好,他大老爺一般背著手晃著燒雞黃酒進屋,張嘴便是,“我這來拜年,可得有紅包啊!”


    “你比我還長一歲,好意思跟我要紅包。”鄭郎中笑著請老友過來,“你怎麽不給我包個紅包?”


    “我雖年紀比你大,但長的比你嫩啊。”許郎中厚顏無恥的摸摸自己光潔的下巴,為了表示臉嫩,許郎中年過而立也不肯蓄須,的確是嫩,這把年歲還跟唐墨吵吵鬧鬧的。


    鄭郎中給他倒盞熱茶遞過去,“新年添新歲,這過一年了,得穩重些才好。”一手遞熱茶一手遞紅包。


    因倆人是同鄉同窗,少時鄭郎中就常被許郎中敲詐,像這種明明鄭郎中年紀小還要給許郎中壓歲錢的荒謬行為,竟然就發生在以刑名著稱的鄭郎中身上。


    厚臉皮許郎中高高興興收下紅包,四下掃一眼,“別說,自從殿下到了刑部司,你們這值房都比我們另外三司體麵的多啊。”


    鄭郎中道,“都是殿下關懷。”


    穆安之屬於話很少做事多的那種人,自他掌刑部司,刑部司上上下下都鳥槍換炮,倒也沒有多奢侈,但就如這小小值房,以前跟豬窩有的一比,如今被子裏外都另縫一層新棉布,五天就有打掃的婆子過來拆換,連帶炕上鋪的褥子單子也都一樣。還有炕邊兒上半新的書案,幹淨的青瓷茶具,當中置的黑鐵火爐都擦的亮澄澄的仿佛能照出人影來。


    火爐上咕嘟咕嘟的燒著水,邊兒上放著幾塊紅薯烤的皮塌肉陷一陣陣的紅薯香往人鼻息裏鑽。許郎中拿了一塊問,“你晚上又吃紅薯了?”


    “早上換炭火時才放上的。”


    許郎中揭開宣軟的紅薯皮,大大咬一口說,“你胃口不好,少吃這玩意兒。”


    鄭郎中拿出點心包來給許郎中吃,許郎中大大的聞一口,“這是宮裏的手藝,哪兒來的?”


    “昨天殿下打發人送來的。”


    許郎中還覺著自己帶著燒雞帶著酒過來挺夠意思,結果,誰想到大中午的,三皇子府給鄭郎中送了食盒過來。打開來便是六菜兩湯兩樣點心,那過來送食盒的下人道,“殿下說年下這幾天小館子不開張大館子隻接席麵兒的單子,讓鄭大人別操心夥食的事,小的晚上再來。”


    鄭郎中連忙謝過殿下恩典。


    恩典是小恩典,難得待臣子這樣的細致。


    許郎中自發多拿個碗擺上,把自己帶來的燒雞也一起上席,搗騰著一邊兒燙酒一邊兒說,“殿下一個大男人,斷想不到這樣周全,這定是娘娘的主意。”


    鄭郎中道,“娘娘不也是看殿下麵子麽,總歸是殿下的恩典。”


    “這樣說也沒錯。”許郎中笑嘻嘻的燙著酒,跟鄭郎中打聽過年發了多少銀子。鄭郎中一張鐵麵,死都不肯說。


    鄭郎中當值第二日,就有人敲了刑部外頭的鳴冤鼓。


    等閑案子,其實不是大案要案,落不到刑部頭上,一般都是先經帝都府。這件案子,正是件大案,敲鼓之人不是一家而是兩家,所告之人並非平民,而是官居正五品,而且事涉年下剛結案的周氏,因牽連太大,且涉案時間太久,帝都府力不從心,轉呈刑部。


    原本他們這些下官,年初二也要到長官家拜年的,鄭郎中這個,公私事一並就辦了,得向三殿下請示這案子要如何辦?


    年前周氏案了結,穆安之就料到周家其他那幾宗案子必然事發,卻沒想到是這樣快,這樣的迫不及待!


    楚王府。


    信安郡主沉聲叮囑兒子,“一定要麵陳三殿下,告訴三殿下,這兩戶人家的事,我知道時著人過去,他們已經被人安置下來。這些年,我沒有驚動他們。可這麽些年,也沒能查出當初安置他們的人是誰。這些事,要請殿下多費心,也請殿下多加小心。”


    “是。”胡安黎皺眉,“誰會這樣大廢周章捏著這兩家人呢?”


    “多了去。南安侯府的仇人,你父親的仇人,誰都有可能。”信安郡主譏誚的哼了一聲,“若當初不造這樣的孽,憑什麽把柄都不會叫人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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