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新年從臘八就開始了, 各種祭典禮儀需要進行, 李玉華身為皇子妃, 許多場合也需要參加。


    譬如冬至那日, 穆宣帝要帶著諸皇子到皇陵祭祖,藍太後要帶著後宮妃嬪在慈恩宮煮供奉給祖宗的祭肉,這是極體麵的差使, 正經應是陸皇後在鳳儀宮主持, 因藍太後德高望重,便是藍太後在慈恩宮帶著後妃主持祭肉之禮。


    今年有三位皇子妃進門,藍太後也讓太子妃、二皇子妃、李玉華一起參加。而且, 對三個孫媳婦皆另眼相待, 給了她們些簡單差使。


    慈恩宮前支起大鼎煮大肉, 李玉華瞧著那黃澄澄的大鼎, 一陣陣的肉香隨著不斷冒出的熱氣往鼻息裏鑽,心下想著到底是帝王家的氣派, 以往她們縣的財主擺流水席也無非就是多支兩口鐵鍋,與這皇家大鼎是斷然無法相比的。


    李玉華正在感慨自己命好嫁給三哥做媳婦,就聽身邊響起兩聲幹嘔,聞聲一望見太子妃正以袖掩唇幹嘔不停, 臉色蒼白的很。


    二皇子妃已經扶住太子妃,聲音裏帶著關切, “太子妃是不是身子不適?”


    陸皇後也說,“好孩子,這是怎麽了?”


    藍太後令林嬤嬤拿牌子去宣太醫, 又問太子妃是不是這幾天不舒服,讓太子妃到裏間兒去躺一躺。太子妃連忙說,“並無大礙,就是突然有些惡心頭暈。”


    大公主嘉悅公主的生母慧妃娘娘道,“別是有喜了吧。”


    藍太後已是轉憂為喜,“若是那般,可是咱們皇家的大喜事。”令宮人扶了太子妃去暖閣休息。


    一時,太醫正過來,親自為太子妃請脈後給兩宮賀喜,太子妃有妊。


    藍太後大悅,非但重賞太醫正,連帶太子妃陸皇後都得了賞賜,今日在場的妃嬪人人有份兒,最差的也得了一匹時興緞子。尤其二皇子妃、李玉華兩人,藍太後一人賞一套百子帳,赤果果的說出自己的期待,“太子妃有妊,非但是咱們皇家喜事,亦是天下的喜事。你們倆也要努力,盡快為咱們皇家開枝散葉。”


    倆人都含羞帶怯的應了,二皇子妃有些拿捏不準,她這月月事未來,不過太醫請脈也沒說旁的,二皇子妃是個穩當人,並未聲張,隻想等再過些時日再宣太醫診一診。


    李玉華則眼珠子亂轉,心中含恨,隻恨自己嫁給三哥光忙著開府的事、進宮的事、慈恩會的事,結果,本末倒置,忘了這頂頂重要的生兒子的事。這不,竟叫太子妃搶了先,這叫一向掐尖好強的李玉華怎能服氣!


    李玉華順嘴兒隨大溜兒的恭喜了太子妃一回,望著眾星捧月如同肚子裏揣了鳳凰蛋的太子妃,要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不過孩子麽,誰不會生啊!她還要跟三哥生五男三女哪!


    家裏人丁興旺,事業才能一起旺啊。


    李玉華很淳樸的想著。


    冬至有太子妃這一大喜,愈發熱鬧,穆宣帝回宮後龍心大悅,幹脆留諸子在宮中用膳,待到宮宴結束,李玉華隨穆安之辭了藍太後出宮,藍太後笑眯眯的叮囑小兩口一句,“你們也要加把勁兒啊。”


    這話剛剛跟二皇子二皇子妃說過了,李玉華如同受了鼓勵,大聲應道,“皇祖母隻管放心,我們跟太子妃是同一天大婚,必然也快了。”


    穆安之不自在的別開眼睛,心說,玉華妹妹這都說的啥喲。


    “好好。”藍太後卻極是開心,連聲應下。


    李玉華在回府的路上就目光灼灼的灼了穆安之好幾下,灼的穆安之回府立刻借口洗漱,到浴房泡了大半個時辰才出來。


    穆安之在浴房外的暖閣晾頭發,打發小易,“你去瞧瞧玉華休息沒?”


    小易把一盞濃茶放到主子手邊兒,不解的說,“娘娘這會兒定然還沒睡,殿下不妨去寢殿休息,豈不比這暖房舒坦。”


    “叫你去就去,廢話這麽多做什麽。”


    小易便去了,回來稟報給主子,“娘娘已經睡下了。”


    穆安之又在暖閣喝了濃茶坐了片刻功夫,頭發半幹,方披著厚裘回了寢殿。李玉華果然已先在帳中睡了,素雪近前服侍著穆安之去了大氅,穆安之揮揮手,素雪也躬身退了出去。


    待攏開帳幔近前看了一眼,李玉華臉朝床裏睡的正香,一把青絲委於枕畔露出小半個紅撲撲的側臉。穆安之放下心來,躡手躡腳的上床,揭開被子一角鑽了進去。


    穆安之不用問就知道李玉華動了生孩子的心,倘他前程明朗,他自願意與玉華妹妹做一對恩愛夫妻,如今情勢,他是極不願意連累李玉華的。


    穆安之剛喝了一碗濃茶,並未立刻入睡,意識朦朧間,感覺到身邊悉索響動,接著一陣熟悉的淡香撲麵而來,穆安之未及多想,一個柔軟溫暖的物體落在他的唇上,穆安之這才反應過來是李玉華的唇,他當時驚的手足發麻,心如擂鼓,一時忘了反應。


    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柔軟的如同雲朵,溫暖如同春天,甜蜜如同甘露,但,未及穆安之多想,李玉華悄然離開,撐臂望著穆安之,李玉華嘀嘀咕咕,“上天保佑一舉得子。”


    然後,李玉華就安心的躺回被中,不多時便響起她輕輕的鼾聲。


    穆安之險被驚飛三魂七魄,待回魂時唇邊似是馨香未散,一時心中滋味兒複雜,良久後,穆安之琢磨起李玉華晚間所做所為,想著這傻丫頭莫不是以為親一親就能有孕吧?


    穆安之的懷疑在其後兩天得到證實,每天晚上李玉華都要半夜偷親他兩下子,還會偷偷許願,“親兩下懷雙生子。”


    穆安之哭笑不得,想這傻丫頭真是啥都不懂。他有心想提醒李玉華,又擔心李玉華羞惱,更擔心李玉華知道流程不正確後要強行與他同房,那時,他是依了玉華妹妹還是不依呢?


    要命的是,李玉華是個十分有法子的性情。


    於是,思來想去,穆安之決定裝個糊塗,暫且,就這麽著吧。


    至於此舉是不是有占玉華妹妹便宜之嫌,穆安之暫且也顧不得了。


    自從晚上親穆安之好幾口,李玉華自認身孕有望,每天都是神采弈弈,進宮給藍太後請安也是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見太子妃帶著兩個美貌侍女在慈恩宮,李玉華隨口說,“這倆姑娘倒是麵兒生,以前沒見過。”


    太子妃笑道,“弟妹看她們如何?”


    李玉華道,“旁的瞧不大出來,模樣倒是不錯。”


    “三弟妹都瞧著好,可見的確是好。”太子妃笑著說。


    藍太後與太子妃道,“你這樣賢良就很好,我瞧著模樣也使得,既是你親自挑的,可知品性也不能差,就讓她們在你和太子身邊服侍吧。份例按大宮人的即可,以後度其品性,老實忠心,再給些體麵不遲。”


    太子妃與這二人道,“還不快謝皇祖母恩典。”


    藍太後對二人訓誡幾句好生當差的話,便一人賞一支金釵打發兩人下去了。


    李玉華待太子妃走後才跟藍太後打聽倆女孩子是不是給太子的妾室,藍太後沒想到李玉華平日間千伶百俐的,倒問起這事。藍太後道,“太子妃賢良,親自從東宮挑的美人服侍太子。”


    李玉華說,“我們府裏的素雪素霜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我身邊兒的雲雁雲雀也都很機伶,皇祖母你說多怪,三哥根本不多看她們一眼。”


    “這也不怪,阿慎的心都在你身上。”藍太後打趣一句。


    “我的心也都在三哥身上哪。”李玉華心裏覺著太子妃這事兒辦的有些急,也許是太子與太子妃沒有往常表現的那樣恩愛。看仁宗皇帝與明聖皇後,也是明聖皇後無子,方有其他妃嬪,而且,仁宗皇帝子女的年紀相距極近,而後再無子女出世,可知仁宗皇帝當年就是為延綿子嗣罷了。


    如今太子妃都有身孕了,太子也不用這樣急著納愛寵吧?


    李玉華還把這事拿回去跟穆安之說,穆安之無所謂道,“東宮自然是子嗣綿綿的好。”


    “那也不用這麽急吧?太子妃才剛查出的身孕,太子就去寵愛旁的女子,叫太子妃心裏如何好過?”


    穆安之看慣宮中事,笑睨李玉華一眼,擺弄著麵前的一盆山茶,“你以為人都跟你這樣實誠?東宮三日一請平安脈,太子妃怎麽可能隻是剛診出身孕,無非就是秘而不發,待胎相穩了,特意放到年下來說,添層喜氣。”


    “太子妃大喜,這還有什麽瞞著的?”李玉華這就不解了,在鄉下,哪家媳婦有了身孕都是立刻張羅起來,無他,有孕後就能歇一歇,不做那許多活計了。


    “想得多的人,什麽事都想得多。”穆安之諷刺一句,“這不幹咱家的事,不用想這些。”


    “三哥,要以後我懷孕,你可不許有旁的女人啊。我可直說了,我愛吃醋,我也不是太子妃那樣的大度賢良人。”李玉華瞪著一雙杏眼,把醜話說前頭。


    穆安之好笑,想到李玉華每晚偷襲他還嘟嘟囔囔的想生孩子的事,不禁道,“你想哪兒去了,莫說我不是這樣人,我也沒太子那等好豔福。”


    穆安之剪下一支大紅山茶,給李玉華簪鬢間。李玉華拿把小鏡子上下商量,鏡裏朝穆安之飛個眼兒,“別說,三哥你眼光就是好。就是這大晚上的,簪花給誰看啊。”


    穆安之也不知怎麽鬼使神差的就給李玉華簪了朵茶花,如今聽李玉華問,穆安之輕咳一聲,不自在的移開眼睛,“給誰看都好看。”


    “我也不給旁人看,就給三哥看。”李玉華問,“三哥你說好不好看?”


    穆安之被問到眼前,尤其李玉華一臉期待,花朵似的唇瓣一開一合,令穆安之不由想起夜間的柔軟馨香,穆安之鬼使神差的答了句,“好看。”


    李玉華眼波流轉,有些得意又有些羞澀,晚上趁穆安之“睡熟”又偷偷多親了穆安之好幾下,盼著快些給三哥生兩個小娃娃。


    穆安之實在不知是誰教給李玉華的這種奇葩的生育常識,他既不能說破,也不能拒絕,隻得甜蜜又痛苦的承受了。


    太子妃傳出喜訊未滿半月,晉國公因帷薄不休被穆宣帝訓斥,在宗人府的差使也被奪了。


    晉國公夫人在慈恩宮哭訴,藍太後歎一回氣也說了她幾句,“你也是,怎麽一個妾室也管不住,倒叫她咒了你。虧得你這沒事,你倘有個好歹,叫哀家心疼誰去?皇帝也是一時惱了,你讓晉國公好好兒反省,先消停些時日,待他反省好了,人明白了,自有他的差使。”


    “這咒魘的事,也就那麽一說……”


    晉國公夫人的哭訴在藍太後嚴厲的視線下嘎然而止,藍太後冷聲道,“上次是不是你在我跟前哭訴說妾室咒你,你這又說是隨口那麽一說,你是隨口來糊弄哀家的麽?”


    “不不不,侄媳不敢。”


    “哀家諒你還不至糊塗至此,自來哀家還沒見過有能在這慈恩宮糊弄的。”


    晉國公夫人不敢再言,李玉華見藍太後發怒,也不敢多言,藍太後直接打發一眾人退下。李玉華也跟著退出慈恩宮,晉國公夫人往時言語風趣,頗會做人,藍太後也喜歡她,故而誥命不高在宗室中也頗有人緣兒。如今眼瞅她得罪了藍太後,晉國公夫人身邊一人皆無,人情勢利,可見一斑。


    李玉華喚住晉國公夫人,請她同行。


    晉國公夫人臉色泛白,與李玉華一起登上七寶車,被車中暖氣一薰,眼淚登時就掉了下來。李玉華也沒勸晉國公夫人,晉國公夫人哭了一陣,抽噎道,“叫弟妹看笑話了,我這一把年紀,說話不留心,非但連累了我們國公爺的差使,還惹惱了皇伯娘。”


    “嫂子也是一時焦心國公爺的差使罷了。可叫我說,這事難道怪得了嫂子,國公爺但凡納幾房賢良妾室,斷不至此。嫂子你是受害的人,這再如何也埋怨不到你身上去。哪裏就要自責至此?”李玉華很是看不上晉國公這種弄一屋子小老婆,出事自己不擔當,都往媳婦頭上推的男人。


    李玉華這樣一說,晉國公夫人當時就又流了一回眼淚,“也就弟妹你明白我的苦罷了。那沒良心的,這兩日一個勁兒的抱怨我多嘴把家裏的事往外說,我看他是恨不能叫那小婆子把我咒死,好趁了他的願。”


    “嫂子你還是放寬了心。我看三侄女、大侄子都是出息孩子,尤其大侄子,也十六七的大小夥子,到了當差的年紀,您有這樣的心還不如放在大侄子身上,將來大侄子出息了,你後福無盡。”


    原本晉國公夫人在家受了丈夫兩日抱怨,又因她家妾室咒魘她的事是從太平庵裏傳出來的,太平庵的案子又與穆安之相關,晉國公夫人還對穆安之存了些遷怒。如今她得罪了藍太後,人人避她不及,隻有李玉華邀她同行,又這樣明事理的開導她,晉國公夫人也是個明理人,知道這事怪不得人家三皇子夫婦。妾室是晉國公自己要納的,妾室沒管理好偷摸著到太平庵咒她,也不是三殿下的緣故吧。這都是自家內宅不寧,如今事發也不能賴人家三皇子啊。


    晉國公夫人給李玉華開解的寬了心,主要是李玉華的話在理啊,明顯那死老頭子靠不住,與其靠老頭子還不如靠兒子。兒子多可靠,她親生的,還有閨女,也懂事的很。


    李玉華一直把晉國公夫人送回家,自己方回府。


    晚上,李玉華把晉國公夫人在慈恩宮的事與穆安之說了,李玉華道,“不過是家宅一點小事,晉國公府上那妾室也沒把晉國公夫人怎麽著,怎麽就連累的晉國公的官兒都沒了。”


    穆安之拈著個天青色茶盅,聞言一哂,“原本的確不至於此。晉國公在朝中官位不顯,在宗人府做個閑職,他無能些,平時也得罪不著人,更擋不著誰的路。禦史台一幹禦史咬緊這事不鬆口,且又的確是晉國公夫人自己說出去的,楚世子任宗正令,實在卻不過,隻得革了晉國公的差使。”


    “你不說晉國公得罪不著人,禦史台怎麽倒跟他過不去了?”


    “倒不是特意與晉國公過不去,是晉國公運道不好,他家這事偏是與太平庵相關,且是晉國公夫人自己說出去的,拿到證據,禦史台發難,晉國公焉能不倒黴。”


    李玉華皺眉,“朱桓剛被罷了官,晉國公又被奪了差使,見到他二人這樣的結果,怕就是再有太平庵牽涉出的人家,那些人家是不肯承認家中之事的。”


    “不如此,怎能用太平庵套住我。”


    穆安之長眸微眯,眸中戰光凜冽,如同劍光。


    作者有話要說:  ps:早安~~~~~~~~~~回家後作息好的一塌糊塗,早睡早起~感謝在2019-11-17 08:22:20~2019-11-18 05:19: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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