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璣辦僅所屬於當朝太後的權力管轄範圍之內,倘若本朝太後薨逝,那麽天璣密令便會交由太後身邊的掌事姑姑代為保管。


    掌事姑姑會將天璣密令藏於宮中,並留下親筆密函,來日皇帝駕崩,新的太後入住仙壽宮後,自會有人將密函奉上,告知下一任太後天璣密令的藏匿之處。


    在這期間,皇帝是不能逼問掌事姑姑天璣密令的下落的,若不然這件事傳到前朝去,必會招惹諸多非議,得不償失。


    昔日太後薨逝後,青竹姑姑將天璣密令交給了昭華,她與太後都並未做出一枚假的天璣密令放在宮中混淆視聽。


    一來,這密令藏匿隱匿,蕭景珩找不到也是正常事;


    二來,太後也是篤定了昭華是日後能當上太後的人,所以提前將此物交給了她。


    但昭華的心思,卻不止於此。


    在得了密令的當下,她便想到:


    天璣辦辦事向來隻認密令不認人,這樣一個遊離於皇權之外,又集結了眾多能人異士的組織,以蕭景珩對集權的瘋狂程度,他如何肯放過?


    昭華揣測著,他定是會趁青竹離宮去給太後守靈前,就命人偷偷檢查她的行囊,


    又或是在她睡下後下了迷藥,著人去搜身,


    總歸得不到天璣密令,他心中不會踏實,甚至還會暗中害了青竹,索性讓天璣密令徹底消失於世,一了百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提前偽造一塊天璣密令,讓蕭景珩費一番周折將其找到。


    如此一來,日後他隻要有用得到天璣辦的時候,那麽無論他要查些什麽,昭華就都會了如指掌。


    一旦了如指掌了,將來蕭景珩從天璣辦那兒得來的消息,便盡數都是昭華想讓他知道的了。


    翌日,昭華去寧婉霜宮中請安的時候,帶上了若馨同往。


    適逢今日承歡休課,等請安結束時,若馨鬧著要與哥哥姐姐玩,昭華便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


    彼時,若馨和錦悅纏著承歡,要他陪著她們玩摸瞎子,


    可承歡卻說:“今日怕不得空。哥哥等下還得去昭純宮看望三弟。”


    寧婉霜聽了這話,不豫道:


    “你去看他做什麽?”


    想著從前承璟罵承歡是怪物,還用石頭砸他,寧婉霜就氣不打一處來,


    “昭純宮那麽些人伺候著,你就別去添亂了。”


    承歡向寧婉霜躬身一揖,解釋道:


    “昨日父皇來問兒子功課的時候,提及兒子是他的長子,說要兒子給弟弟妹妹做出表率來。言及兒子不能隻顧著學業,也得兄友弟恭,仁義兩全。”


    聽他此言,寧婉霜與昭華相視一眼,心下俱是五味雜陳。


    長子......


    是啊,按理來說,承歡本就是蕭景珩的長子,且還是貴子。


    但他這個長子,於從前承煜在的時候,蕭景珩是半分也不願意承認的,


    甚至還幾度想要了結了他,以免他給皇室添汙。


    如今蕭景珩眼瞅著自個兒膝下子嗣單薄,倒是承歡這個長子認得利落了。


    也是諷刺得很。


    “罷了,既是你父皇讓你去,那你就點個卯,早去早回吧。”


    得寧婉霜許,承歡與照顧他的嬤嬤即刻就要成行,奈何錦悅和若馨跟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一個勁嚷嚷著,


    “我們也要去,哥哥帶我們一起去吧~”


    瞧著孩子們興致高,寧婉霜與昭華也不好攔著,便讓流玥、雲杉和小福子都跟著一並去,免得生出什麽岔子來。


    待孩子們鬧騰著走了之後,殿內一瞬靜下來,倒要人心裏覺得空落落的。


    寧婉霜專門給昭華備下了她愛喝的楊枝甘露,此刻讓人奉上,卻是冷漠道:


    “這是順嬪前幾日教我做的,我原想做來自己喝,但頭一次做也不知味道如何。你先替我嚐嚐,若是味道不好,那便倒掉去喂了貓貓狗狗。”


    她貫是如此刀子嘴豆腐心,一副誰都瞧不上的模樣,連個正眼都不願給昭華。


    但昭華心裏清楚,她這樣的別扭,便是她表達關心的方式,


    對此,昭華自然甘之如飴。


    滿飲一盞後,昭華連聲道:“婉姐姐做的極好,我很喜歡。”


    寧婉霜極力斂正容色,但唇角淡淡揚起的笑意,還是被昭華敏銳地捕捉到。


    她也不戳破,而是恭聲道:


    “還未恭喜姐姐,不日便要被冊為皇貴妃了。”


    “你都知道了?”寧婉霜興致淡淡地反問一句,臉上的喜色,倒是轉瞬無了。


    昭華頷首道:“是皇上說的。”


    寧婉霜冷笑道:“貴妃如何,皇貴妃又如何?盼而不得的東西,日子久了,也就不盼了。”


    她瞥一眼窗外灑金的日頭,眼神逐漸放空起來,聲音低弱地說:


    “無論他要給我什麽位份,隻要不是皇後,我都笑著應下就是了。反正我是真心喜歡還是敷衍了事,於他眼中都不重要。他隻要瞧著我笑了,自個兒得了的滿足,這就是我的存在,於他而言的意義了。”


    昭華道:“我知姐姐不原為後,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


    寧婉霜意興闌珊地截斷了昭華的話,漠然搖頭道:“當了皇後,來日便要與他同葬帝陵。這樣的福氣,我可不敢要。反正帝陵裏頭不是已經埋著嘉睿皇後了嗎?來日皇上有她這個嫡妻作伴,想來也夠了。”


    她這話雖是說得絕情,但昭華還是從她的眼角眉梢間,察覺出了她極力隱藏的落寞。


    這份落寞正也說明了,


    哪怕日子過去了這麽久,在寧婉霜心中,還是沒有徹底放下對蕭景珩的情誼。


    年少便喜歡的人,曾癡幻過要與他共度一生的少年郎,


    這份情對於寧婉霜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女子而言,也不是那麽輕易,說斷就能斷了的。


    而今聽她私下提及蕭景珩,總是恨意盈麵,滿麵嫌惡,


    可恨,


    又何嚐不是愛之深的另一種表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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