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寧婉霜一聲令下,


    康玉斌攜三名侍衛,扣押著一名頭頂被套著麻袋的男子至了堂下。


    隻待迫著男子跪下後,康玉斌掀開了他腦袋上套著的麻袋,眾人這才驚覺,


    被寧婉霜如此‘款待’之人,竟是在禦前風光無兩的欽天監副監,檀越之?


    檀越之早朝入宮之際,無端端被人蒙了腦袋綁來了永和宮,此刻他也是一臉懵然,


    “貴妃娘娘此舉何意?”


    蕭景珩的臉色也不覺陰沉了幾分,“貴妃綁他來做什麽?難不成昨日傳膳內監撞到的人,便是他?”


    “不是。”寧婉霜輕巧搖頭,目光飄忽間落定在檀越之身上,“但卻與他脫不了幹係。”


    話落,又見兩名內監押送著一名滿身血汙的男子踉蹌入內。


    那人被丟在堂下,卻是掙紮著朝著檀越之爬了過去,抓著他朝服的衣擺,用沙啞的聲音說:


    “師父......救我......”


    也是人湊近後,檀越之才從他汙濁不堪的臉上分辨出了五官,認出了他的身份,


    “劉衝?你、你這是怎麽了?”


    寧婉霜溫聲對蕭景珩說:“皇上,此人名叫劉衝,是檀越之唯一的入室弟子,跟了他也是一年有餘。”


    蕭景珩身子微微前傾一探,打量了劉衝須臾後,徐徐道:


    “似乎是有些印象。”


    寧婉霜旋而聲音沉肅道:“劉衝,你戕害皇嗣,害死了兩條無辜性命,你這條命左右是留不得了。不過若你肯從實招來,本宮或許會求皇上寬仁,賜你一條全屍。”


    劉衝聞聽此言,瞳孔猛烈顫抖著,似是驚慌到了極處。


    他緩緩鬆開了拽著檀越之衣擺的手,一臉的怔忡,喃喃自語道:


    “死了?怎麽會死了?你不是說隻是會讓皇嗣不安嗎?怎麽會死了?!”


    他情緒忽而激動起來,猛地朝檀越之撲了過去,


    好在有侍衛在,很快便將二人拉扯開。


    蕭景珩從他話語間聽出了端倪,沉聲發問:


    “你方才說,隻是會讓皇嗣不安?是何意?”


    劉衝仿若被人抽走了精魄,一瞬間腿腳癱軟,跌在地上,哭著說:


    “皇上!微臣不是有心的......微臣昨日卻是故意衝撞了給昭純宮送膳的內監,還趁其不備,將一包粉末添到了茶壺裏。那粉末......”


    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著檀越之控訴道:


    “那粉末是師父給微臣的,微臣並不知道那東西會害得皇嗣性命不保......”


    “劉衝!”檀越之怒喝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我何時讓你做過這些事?”


    劉衝也是詫異搖頭,“不是師父您說,您向皇上進言了後宮有孕的嬪妃此胎會有損,您必得讓這意外生出來,才能讓皇上更相信欽天監嗎?”


    他說著懊喪不已,痛哭流涕道:“我原以為那粉末最多不過是讓皇嗣不安,可沒想到......我若一早知道那藥會害得兩位娘娘小產,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我也不敢替師父做這有損陰鷙的事!”


    事到如今,檀越之這才明白過來,他這是中了旁人給他設下的圈套了。


    就如同昔日他聯手惠妃一起算計宋昭一樣,


    有心人在暗地裏精心布局,隻等這局做得萬無一失了,才請君入甕,留一條死路給入局之人去走。


    他若是沒猜錯的話,從劉衝向他投誠的那一刻起,這坑就已經挖好了。


    他定睛瞪著劉衝,嗆聲道:“你說的這事我從未讓你去辦過,你空口白舌誣陷於我,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冤枉你?受人指使?”劉衝淒愴冷笑著,“我替你辦事向來忠心耿耿,沒想到如今東窗事發,你卻要將自己撇清幹淨?


    驚蟄放蛇,井水返漲,錦鯉翻肚......自你入宮來,宮中頻發的異像,有哪一件不是出自你的手筆?不都是你先安排了這些禍事,再裝模作樣提前將這些必然會發生的事情告訴皇上,以此來邀功嗎?”


    檀越之聞言已是怛然失色,心跳也變得狂亂不止,


    劉衝所言樁樁件件,都是惠妃在暗地裏隱秘安排的,按說劉衝應該不知道這些才對。


    可他為何能一一道來,如數家珍?


    此刻,蕭景珩睨向檀越之的眼神戾氣充盈,殺意四伏,


    檀越之極力穩定下心神,正欲為自己剖白之際,卻聽劉衝又高呼道:


    “我跟了你一年,裏外尊你為師,可你教了我什麽?你從教交過我卜算一事,反倒是日日讓我想著辦法生事,你說隻有天下不寧欽天監才會一直得朝廷重用,你才會一直有好處撈!”


    他說著,忽而回身衝蕭景珩深深一叩首,哽咽道:


    “微臣害死了皇嗣,自知罪不容恕,也沒臉再求皇上寬宥,這便了斷了這條賤命,跟下九泉與二位小主子賠罪去!”


    說罷,劉衝便十分決絕地將腦袋撞在了身旁的雕鳳紋金柱上,


    當場暴斃。


    小印子連忙將屍身抬了下去,


    這一次,倒換作是檀越之百口莫辯了。


    和昔日他與惠妃聯手構陷宋昭一樣,


    這關鍵的證人以死相告,死人嘴裏又是挖不出東西的,


    所以這冤,昔日宋昭隻得受著,今日的檀越之,亦是如此。


    寧婉霜泠然發問:“這宮裏頭的亂子是你自己攪弄出來的,說明你所謂的卜算之術,不過是無稽之談。那麽本宮很想知道,你既然沒有那批天算命的能耐,那你當日是如何算出,皇上會在江南遇著行刺之事?又是如何算出江南會爆發水患,遺禍無窮?”


    她緩一緩,似是忽而想到了什麽,忙神色訝異道:


    “還是說,皇上遇刺與江南水患,也是你攪弄出來的風波?”


    寧婉霜這樣的揣測,是有些不合理了。


    單憑檀越之一己之力,他斷是沒本事做出這麽多事的。


    不過蕭景珩卻於此刻聯想到了昔日蕭景琰的進言,


    昔日蕭景琰說,江南水患全因蚩東壩決堤而起,而蚩東壩決堤,卻有很大概率是人為。


    蕭景珩將許多事串聯在一處,心中凝著的疑影也逐漸清晰起來,


    “憑你一己之力,是絕對做不到這些的。說,你究竟是何處派來的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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