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一段時間,宋昭得空總會去看望蕭常在。


    也不做什麽,就是陪她聊聊天,開解開解她,好叫她別事事都悶在心裏。


    旁人看在眼裏,隻覺得宋昭實在愚蠢。


    蕭常在毀了容貌,明擺著是不可能再得寵了,她們不理解宋昭為什麽會對她心思這麽重。


    但宋昭知道,偏偏是這樣的人,被逼到絕路上去了,才更容易破釜沉舟,做出駭人的事來。


    毀容一事,宋昭讓蕭常在以為是宸妃在琵琶上動了手腳,蕭常在是有可能去對付宸妃,


    但蕭常在也有可能會對付她。


    畢竟蕭常在也算是做了她的替死鬼,當然心有不甘。


    宋昭可不想招惹這樣的麻煩,她可不想算計人最後將自己給算計進去了。


    所以她才會格外關心蕭常在,


    她要成為蕭常在絕望困境裏的一束光,總不叫她怨懟到自己身上來。


    月底的時候,宮裏麵新得了嶺南進貢的乳橘。


    嶺南距離京都路途遙遠,乳橘又金貴,對於運輸的條件要求十分苛刻。


    加上今年是流年,品相好的果子也不多,所以送到宮中的時候,就隻剩下了不到兩鬥。(不到二十斤)


    太後是最喜歡吃乳橘的,所以她那裏送去了一鬥。


    餘下的便依照往年的例子,皇後和宸妃分的最多,穎妃、雲妃和舒妃也能分到些,但是嬪位就沒有了。


    不過也有例外,


    比如宋昭位份雖然隻在常在,但也分到了些。


    內務府分發賞賜的時候有記檔,這事宋昭想瞞也瞞不住,


    不過她很會做事,將這些乳橘給各宮姐妹都分了點,倒也不會招惹多大的嫉妒。


    這日來看望蕭常在的時候,她一邊幫蕭常在剝橘子,一邊說:


    “褚院判醫治了十來日,瞧著姐姐臉上的疤痕淡化了許多。”


    她將剝好的橘瓣遞給蕭常在,又道:“再過幾日就要入冬,聽下人說梅苑的梅花已經開了骨朵出來。下個月十五是後宮賞梅的日子,姐姐也去吧?”


    “我去做什麽?”蕭常在接下橘瓣並沒胃口吃,隨手放到了食盤裏,兀自神殤道:“人人都賞花,我這殘花去了反而掃興。”


    “皇後娘娘駕到~”


    宮人的通傳聲才報出來,眼見著皇後就已經步入寢殿了。


    宋昭和蕭常在連忙起身福禮,皇後十分和藹地叫她們平身,而後看向宋昭說:


    “這幾日你總是陪在蕭常在身邊,可見你待人真心。其實本宮一早就該來了,但知道蕭常在不願見人,所以也沒強求,但心裏也記掛著,總問著太醫她情況如何。”


    說著抬起手,溫柔輕撫過蕭常在的臉頰,“是大好了,你要記得忌口,這樣才能將疤痕養好。”


    蕭常在欠身道:“多謝皇後娘娘關懷。”


    後來三人落座後,皇後一直在關心蕭常在的情況,宋昭則畢恭畢敬坐在一旁。


    她看著皇後端詳和善的模樣,實在是配得上‘母儀天下’這四個字。


    後宮中無論是誰出了事,她都會十分上心,倒像是真把人人都當做了姐妹看待。


    可這究竟是她的本性,還是她偽裝出來的表象,宋昭也看不清楚。


    就好比方才皇後說得那番話,乍一聽也沒什麽,可細想想:


    她既說宋昭日日陪伴蕭常在待人真心,又說她知道蕭常在臉傷了不願意見人,所以這才沒來。


    這不就是在隱喻宋昭的關心,是在強人所難嗎?


    幸好蕭常在不算是個聰明的,


    不然她隻要一細想皇後這話,那麽宋昭這麽多天的陪伴對她而言,反而要成了罪過了。


    皇後牽著蕭常在的手,勸說道:“本宮知道你臉上有傷,心裏自然也不痛快。可是你入了宮,皇上與本宮,還有後宮中的許多姐妹,就都是你的家人。誰又會嫌棄自家人什麽?


    你總把自己困在房中,多思多慮反而對你不好。你若覺得心裏實在不舒坦,日後也可隨本宮一同禮佛。參悟佛法之際,內心亦能得到平靜。”


    皇後都開口了,蕭常在還能說什麽?


    她半個多月沒有去給皇後請安,已經是她的不是,要是再拂了皇後的好意,她在宮中就更沒了立足之地了。


    所以後來的一段日子,蕭常在雖然還是沒有去請安,但日日後妃請安散去後,她也會獨自去找皇後,陪著皇後一同誦經禮佛。


    最近這段時間,宸妃沉寂下來,宮中最得寵的人就又變成了宋昭。


    蕭景珩對她的新鮮感還沒過,仍舊將她比作稀世珍寶一般愛不釋手。


    這不,今天晌午過後敬事房又傳來了消息,今夜蕭景珩仍舊翻得是宋昭的牌子。


    但和從前不同的是,晚上鸞鳴承恩轎停在瑤華宮門外時,領轎的太監卻成了張久貴。


    他是敬事房總管,按說隻在後妃第一次侍寢或是蕭景珩有特殊吩咐的時候,他才會來領轎。


    於是宋昭便問他,“今日怎是公公來了?”


    張久貴脅肩諂笑地說:“奴才今日正巧得空,便想親自送一趟小主。”


    說完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簪子奉給宋昭,“這簪子是宸妃娘娘賞賜給您的,上麵的辛夷玉穗栩栩如生,您皮膚生的白,襯您一定好看。”


    宋昭接過簪子攥在手中,當下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張久貴是宸妃的人,他的話就是宸妃的話。


    至於這辛夷花,宋昭一早了解過後妃的喜好,知道辛夷花是宸妃最鍾愛的花卉,


    聽說當年,宸妃正是因為在辛夷花開時於樹下舞了一場,


    醉了夕陽,也從此俘獲了蕭景珩的心。


    如今宸妃讓宋昭戴著辛夷花簪去侍寢,為得就是讓蕭景珩能看見此物,睹物思人,回憶起他們從前的美好點滴。


    自從上回那件事後,蕭景珩已經快有一個月沒有見過宸妃了。


    宋昭想,宸妃這個時候送來簪子,應該是有兩重意思:


    第一重意思自然是想重獲聖心。


    而第二重意思,其實也是對她的一個試探。


    蕭景珩今天見到了簪子,要是還沒有理會宸妃的意思,那就說明宋昭已經在蕭景珩心中有一定的分量了。


    到時候宸妃肯定會提防她,甚至是算計她。


    宋昭用十分短暫的時間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思緒,而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笑著將簪子簪在她的發髻上,對張久貴說:


    “勞煩公公幫我告訴宸妃娘娘,這簪子我很喜歡,明日自當親自去娘娘宮中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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