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她的發旋,默不作聲。


    那個彩音,正九十度彎腰的對著我,拜托我,懇求我。


    我理解了她那些話中的涵義。


    她正試圖同時擁抱愛情與友情,我無法說她是個貪心的人,反而敬佩她願意與我和解的氣量。


    隻要我不對她的愛情指手畫腳,做個沉默的人偶,不管是她的幸福,還是她的不幸,在那樣的事情發生之前我都視若無睹。


    這樣就好了麽?


    倘若她在我發現和人與有沙之間事情之前如此拜托我,我一定會被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會打從心底的祝福他們。


    可彩音變得越是優秀,我便越是覺得現在的和人配不上她。


    彩音已經說得足夠明白了,無論他們將來如何,是合是散,她都不希望我在這之中扮演任何角色。


    她不需要最上和人的前妻小西沙織,隻需要那個咲良彩音的好友小西沙織。


    這是彩音的覺悟,要我去打碎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真的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可是……


    一切都不一樣了呀。


    和人已經不是那時候的和人了,他變成了我們都陌生的樣子。


    此時此刻,我還能說得出口麽?


    將和人的真麵目告知她,將他貶得一文不值,然後高高興興的與彩音做朋友。


    我……


    “這是我做出的選擇,不管是幸福一生也好,還是被傷得體無完膚,我都想去確認我的未來。


    用我自己的這雙眼睛。”


    彩音仿佛用盡她的全力說出的這段話,我默然地閉上了眼。


    腦海中浮現的,全是有沙的臉。


    如果有沙聽見彩音的這段話,她會作何感想呢?


    她會覺得愧疚麽?


    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他們本該抓緊了到手的幸福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沙織?欸?沙織……?你怎麽了?”


    彩音微微抬起頭,似乎是在看我。


    之所以說似乎,是因為我看不清她的表情,眼眶湧現出莫名其妙的淚水。


    這眼淚源自於我的迷茫,源自於對她的欽佩,源自於我深知那何等絕望的真相,卻無法說出口的軟弱。


    我慌亂地抬手抹去眼淚,努力想要擠出安撫她的笑顏。


    做不到。


    我遏止著自己那不像話的抽泣聲,彩音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她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傳來輕微的顫抖。


    我想,她的內心也一定很複雜吧。


    我這無聲的淚在她眼中意味著什麽呢?她會怎麽理解我的這份淚水呢?


    敗犬的不甘?反抗的號角?


    真是滑稽啊。


    下一刻,我被她擁抱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還會有被她擁抱的那一天。


    她的懷抱相當柔軟,體溫也恰到好處,仿佛被初春的微風包裹,我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彩音隻是默默地抱著我,沒有詢問我落淚的理由,更沒有發怒或是嘲諷。


    真是溫柔的女孩兒呀。


    同時令我理解到,她對和人的愛,是我遠遠不及的。


    我逐漸止住了淚,吸了一口休息室內綿密的空氣,緩緩呼了出去。


    “沒事了麽?”


    她輕聲詢問我。


    我點了點頭,輕輕拍打她的手臂,示意自己沒關係了。


    她鬆開雙臂,在我的身旁坐下,望著我哭得通紅的眼睛,伸手碰了碰我的眼角,我感受到殘留的淚漬被她抹去。


    “沙織,你……”


    她的臉上寫滿了遲疑,在對我說了那樣的話後,我的反應竟然是哭泣,想必她的內心也十分不安。


    我擠出笑臉,微微搖了搖頭:“沒事的,隻是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你,那個自稱討厭男性的彩音,已經變成這麽出色的女孩兒,稍微有些被嚇到了。”


    真是蹩腳的說法。


    她依舊是一副不安的模樣,我握緊她的手,無法好好說話,導致我隻能用這種方式來傳達自己的想法。


    “我……會應援你的戀情的。”


    這是我的真心話,絕對不含任何虛假。


    彩音呆滯地望著我,我能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的驚愕,以及那緩慢消退的不安。


    “真的……麽?”


    為什麽要露出這麽喜悅的笑容呢。


    我這種人的祝福,就這麽令你高興麽?


    “我……”


    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眸,以前所未有的期希凝視著我,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雙手正操控著我的聲帶。


    “我……想看見彩音幸福的樣子,打從心底的……祝福著你們的婚姻。”


    “……沙織。”


    她漂亮的眼睛溢出與我相同的眼淚,但這兩份眼淚的涵義與我相差甚遠,那是充滿希望的眼睛裏落下的充滿希望的淚水。


    “謝謝你,沙織……真的,謝謝你……”


    別再說謝謝了,求你了,我根本無法承受你的道謝。


    可她現在笑得是這樣燦爛,我究竟需要多大的意誌,才能將她現在所擁有的的幸福徹底戳穿呢。


    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對不起……沙織……”


    我茫然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道歉。


    “那個時候,我也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可是我實在無法釋然,一直倔強著,賭氣著,沒能對你說上一句抱歉。”


    是那個時候啊。


    在和人家的門前,和人喝得爛醉的那個晚上。


    我默然了一會兒,鬆開握緊了她的手。


    “千萬不要那麽說,彩音沒有任何做錯的地方,發生那種事,換做是我……”


    “換做是你的話,一定不會對我發那麽大的脾氣的,絕對。”


    她打斷了我的話,而我則無法反駁,她是對的。


    我會因為有沙背叛彩音而感到憤怒,但若是遭到背叛的人是我,我想……我隻會感到痛心罷了。


    我無法說服有沙,更無法對彩音說出真相。


    現在的我還能做什麽呢?


    去找和人?以照片威脅他與有沙分手麽?


    我不認為現在的和人會接受,如果他是那麽容易被說服的人,一開始就不會幹出軌這種事了。


    我的憤怒在這件事中,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我無法控製任何人的想法。


    而我也答應了彩音,不再幹涉她的愛情。


    倘若,這真的能夠被稱為愛情的話。


    悲哀,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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