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子坐在沙發上玩剛才買的一堆東西,她向來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現在有玩具,更不需要別人陪她,自己就能玩半天。


    唐黛已經把房間粗略看了一遍,這裏有住過人痕跡的隻有兩個房間,一個是晏天珍的,裝飾的十分用心,整個房間都是粉粉的,有水晶珠子掛簾,少女風十足。


    可晏寒厲的房間卻簡單了許多,隻有基本的家具用品,顏色以黑白為主,顯得隨意多了。


    可見那個時候晏天珍還是晏寒厲心中的公主。


    唐黛幾乎能夠想象晏天珍的心情,沒有女人能夠忍受自己的地位被威脅,就因為晏寒厲對晏天珍太好了,好到沒有男人能夠超越。


    但是這件事也不能怪晏寒厲,當時的情況,如果晏寒厲都不護著晏天珍,那這個女孩子就太可憐了。


    從本質上來講,晏寒厲的確是個好男人!


    想到這裏,唐黛轉身下樓,看到晏寒厲還站在門口發呆,顯然熟悉的場景觸動他的神經,她走過去,輕輕地拉住他的手。


    晏寒厲驀地回神,掩飾地對她說:“我沒事!”


    唐黛無奈,說道:“老公,你怎麽還不明白呢?我根本就不介意你對天珍的感情,如果那真是愛情,就不會有現在的我了,別對我掩飾好嗎?”


    晏寒厲沉了沉氣息,薄唇緊抿,一臉的糾結,沒有說話。


    唐黛拉著他一路走到樓上,在晏天珍的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晏寒厲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裏麵,他的腦中回放著他布置這個房間的種種,半晌他才歎道:“仿若昨日!”


    有些事情,你以為已經很久遠了,可當再看到熟悉的場景時,你才會驚覺,這就好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唐黛拉著他走進房間,她拉開抽屜,發現裏麵放著許多紀念品,樣子和剛才買的差不多,雖然時隔幾年,可這裏的紀念品並沒有多大變化。


    晏寒厲看著這些東西,眼裏終於有了動容,觸景生情。


    唐黛突然說道:“老公,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麽怕想起過去的事情,難道單純的就是顧及到我們嗎?你是不是怕想起晏天珍的好,會內疚自己對她做出的決定?”


    晏寒厲的表情一震,但卻沒有說話。


    唐黛說道:“人死了,往往想到她的,都是她的優點,那些缺點將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消逝,這就是懷念,其實你可以內疚、可以後悔的,這沒什麽,她畢竟是你一手疼著長大的女孩,有了小團子,我想你的感觸會更深,我們的女兒如果將來學壞了,做了錯事,你會放棄她嗎?我想不會吧!”


    晏寒厲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的手捏著椅背,沉咽地說:“有了小團子,我才驚覺我對天珍的決定是錯誤的,我為什麽不能用另外的方法對她?我總覺得她的死,是我造成的!”


    “不,她的死,是她咎由自取,也是肯的錯誤,你不要把什麽責任都往自己身上安。”唐黛輕聲說道。


    “可如果我不下那樣的命令,肯沒有找到她,或許一切都變得不同!”晏寒厲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抽屜裏那些廉價的紀念品。


    “如果不是晏天珍做了錯事,對你下了藥,你也不會下那樣的命令,如果你再這樣追究下去,那一切的源頭,還在霍家身上,所以別用這些來懲罰你自己,順應你的心,該內疚內疚,該回憶回憶,千萬不要跟自己的內心擰著來,好嗎?”唐黛望著他,目光清澈幽遠。


    這樣的目光,仿佛能夠滌蕩內心的汙濁,晏寒厲隻覺得心頭一鬆,好似自己沒必要那麽糾結,承認自己的錯誤又有什麽?


    天珍是犯過錯,可他也犯過錯,本質上來講,他和天珍沒有什麽區別。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道:“真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


    唐黛知道他終於解開心結,這對他的恢複,將邁出重要的一步。


    他走到晶瑩的簾邊,用手一撩,珠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陷入回憶,說道:“你知道嗎?這簾子是我親手串的!”


    唐黛心裏一驚,他那麽忙,還有時間穿簾子?


    他不需要她的回應,兀自說道:“她偶然間看了一部很老的電視劇,劇中有這麽個簾子,還有個老男人,她說她要找個歲數大的男人,會疼人,當時我很不高興,我說你找個歲數大的還不如你哥哥呢!於是我讓人買來白水晶,為她親手穿了這個簾子,我記得當時,她高興的不能自己,撲進我懷裏,抱著我的脖子。”


    他頓了一下,說道:“她已經發育了,和我那樣親近,我覺得不妥,所以我推開了她!”


    他回過頭,看向她說:“我對她,就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那個時候我一直認為她將來會嫁給霍成言,所以從來沒有多想過,畢竟她和霍成言也很親近。”


    如果他不提,唐黛都要忘了霍成言這段,她說道:“那時候她和霍成言,才是兄妹感情!”


    晏寒厲點頭,感歎道:“這些事情,誰能想到?”


    他轉身走到床邊,說道:“這張床,我看了很多畫冊才選中的,結果因為有色差,我還讓他們重新做了一張,這個床單,是我從她手機的圖片中看到,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模一樣的。還有這個窗簾……”


    這個屋子裏的每一樣物品,就仿佛昨天發生的一般,晏寒厲全部能夠一一說出來曆,而唐黛才驀然發現,晏寒厲對晏天珍的用心,遠遠地超過了自己。


    唐黛才知道,他為什麽不說他和晏天珍的種種,原來真的會妒忌!


    這樣的男人,恐怕晏天珍再也遇不到了,是個女人都想緊緊地抓在手中吧!


    晏寒厲回憶完畢,看著屋中的一切說:“為了這些,天珍激動了好幾天,她說這是她夢中的房子。因為那次她考的很好,所以我獎勵給她的!”


    一次考好的獎勵就這麽用心,可見他對晏天珍用心的地方不止這裏。


    晏寒厲回過神,走到她身邊攬著她的肩說:“黛黛,不是我不想給你和孩子更細致的用心,而是現在我們麵臨的事情太多,我做不到事事都放在你們身上,聽了這些,你是不是會……”


    這個時候唐黛就算介意也不能說出來,那樣她所做的努力將前功盡棄,他再也不會像今天這樣說出他和晏天珍的曾經。


    於是她笑著打斷他的話說:“老公,你把天珍當成你的孩子來對待,而我是你的另一半,我們之間是平等的,我不需要你事必躬親地為我做那麽多,就好像我對小團子和對你的細致程度完全不同,一個道理!”


    晏寒厲長長地鬆了口氣,他最怕的就是她心存芥蒂,就算天珍活著,她在他的心裏也比不上他的老婆孩子,因為最疼愛天珍的是她未來的老公。


    唐黛幾乎能夠想到晏天珍的激動,她摸著已經落了灰塵的桌子,說道:“以後還是讓傭人把這裏打掃幹淨吧,她是小團子的姑姑,將來小團子也是要了解到她的姑姑的!”


    晏寒厲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沉吟道:“真的讓小團子了解嗎?”


    唐黛明白他的擔憂,她看向他說:“這麽大一個人就算你想隱瞞,也不可能完全隱瞞住,到時候萬一再出現別有用心的人呢?與其遮掩著勾起小團子的好奇心,不如從一開始就和她坦白。”


    晏寒厲恍然,說道:“你說的沒錯,是我差點又做壞事了!”


    唐黛希望這件事情解決之後,身邊少一些陰謀,其實樂觀一點地想,唐家是自己的娘家,周家經曆此劫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在修複,不可能做什麽壞事,所以應當是平靜的。


    她挽住他的手臂說:“事情解決後,我們再要一個孩子!”


    晏寒厲忙說道:“黛黛,其實我們有小團子就足夠了!”


    唐黛笑著說:“你不用處處都表現出愛我愛的可以不顧一切的樣子,我隻是想給小團子留個伴,她自己太孤單了!”


    晏寒厲沉默,他當然想再有個兒子來保護小團子,這樣小團子才能無憂無慮地成長。


    肩負著晏家的人生注定不會輕鬆。


    兩個走下樓,看到小團子還在沙發上玩的開心,心中都是一暖。


    唐黛走過去抱起小團子說:“這以前是你姑姑住的地方。”


    “咕咕?”小團子一頭霧水,疑惑的樣子更是萌萌的。


    唐黛笑,耐心地解釋,“是姑姑,爸爸的妹妹,明白嗎?”


    小團子眨眨眼,還是一臉的疑惑,晏寒厲看著自家女兒萌萌的樣子心裏就軟的一塌糊塗,他揉揉小團子的頭說:“慢慢來吧,她還什麽都不懂呢!”


    也是的,如果有那麽一個人讓孩子去喊,孩子自然很容易記住,現在隻是說一個名詞,孩子能明白就怪了。


    唐黛拿過一旁的海螺吹了吹,小團子立刻伸手來抓,要自己吹。


    晏寒厲說道:“我們去海邊走走吧!”


    他一把抱過小團子,有力地向外走去,唐黛跟在後麵說:“這還是小團子第一次出遠門吧!”


    “對,太小了怕水土不服。”唐黛說道。


    其實現在也不算大,但是為了治好晏寒厲,等不得了。


    小團子有小團子的作用,免得晏寒厲好久不見孩子,回去後看到小團子第一句叫的是“天珍”,那她一定會崩潰的。


    晏寒厲轉過頭看向她問:“好像你讓人帶了不少的水過來?”


    “嗯,做飯就暫時用帶的水,用完了就買桶裝水好了!”唐黛說道。


    “還是你想的周到!”晏寒厲覺得自己心思再細膩,也不如女人想的細,女人對孩子天生就有優勢。


    一到沙灘上,小團子就興奮的不能自已,晏寒厲把她放在沙灘上,她自己跑的連滾帶爬,就像狗狗在泥裏撒歡打滾一樣。


    唐黛捂臉,“這孩子,瞬間就不能看了!”


    晏寒厲也不管她,看著小團子微笑,說道:“就讓她這麽無憂無慮的過幾年吧!”


    也是的,長大後,誰還會如此?


    唐黛蹲下撿漂亮的貝殼,這幾乎是女孩子最喜歡做的,小團子從地上撿了一個遞給唐黛,張著小嘴叫:“媽媽!”


    有點邀功的意思。


    唐黛拿過來笑著說:“真漂亮!”她攤開自己的手伸到小團子麵前說:“看看,媽媽撿了好多!”


    “嘎嘎!”小團子笑出聲。


    晏寒厲坐在娘倆身邊守著她們,臉上的表情十分柔和,他看著她們,腦中卻浮現出晏天珍在這裏撿貝殼的瘦弱身影。


    也不知道為什麽,到了這裏,他時常想起天珍,想起曾經他和她的一幕幕。


    走神間,唐黛和孩子已經走到遠處,他的身邊有一堆貝殼,顯然是放在他這裏讓他給看著的。


    他微微一笑,從兜裏拿出一個袋子,想將貝殼裝進去,但他馬上就愣住了,他什麽時候拿的袋子?他居然都忘記了!


    一到海邊,晏天珍就要撿貝殼,他則負責拿袋子跟著她,這已經形成一種習慣,原來天珍也成了他的習慣,不是想丟就能丟掉的。


    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唐黛做的是對的,他和晏天珍共同生長二十幾年,如果他想抹去她的一切,那他也將不是他!


    一切順其自然吧!


    他將貝殼裝到袋子裏,跟著娘倆的步伐。


    唐黛一看他來了,頓時瞪眼,“我的貝殼要是丟了……”結果她看到他手中的袋子,頓時眉開眼笑,說道:“老公你哪裏找來的袋子?真是太貼心了!”


    小團子跑過來,把手中的貝殼伸到袋子裏,再放開她的小胖手,跑到媽媽身邊繼續給媽媽找貝殼。


    其實她現在還不懂得什麽是漂亮的貝殼,但唐黛也不介意,女兒撿的都是漂亮的。


    晏寒厲覺得唐黛在此刻和晏天珍很像,尤其是對待貝殼上麵。


    他突然有點恐懼,他很害怕他會把唐黛當成天珍的替代品,他幾乎有些急切地問她,“你撿這麽多貝殼幹什麽?”


    唐黛頭也沒回地說:“用處多著呢,貼鏡子邊,貼手機殼,多漂亮是不是?”


    晏寒厲長長地鬆了口氣,她和天珍完全不同,天珍隻會把這些貝殼收起來,沒有做過任何東西。


    唐黛轉過頭看向他說:“其實天珍並不喜歡這些東西,她隻不過是想活成你希望的樣子,保持她天真的形象,我覺得你出來這一趟,應該重新再認識認識她。”


    晏寒厲一怔,想起天珍後來的變化,他有些悵然地說:“其實她也不喜歡那些粉色藍色,可她那麽興奮……”


    “她是喜歡你的用心!”唐黛接過他的話說。


    晏寒厲斂下眸,心緒複雜。


    唐黛也不管他,這一路他需要消化整理的東西太多。


    唐黛催眠晏寒厲的時候,知道天珍喜歡撿貝殼,但唐黛一點都不相信,天真喜歡的都是藥啊、催眠啊這類東西,哪有空喜歡那些少女們喜愛的東西?


    唐黛和小團子沿著海岸線走了很遠,小團子雖小,可玩起來勁頭十足,一點也不覺得累,也不要抱,就和媽這麽一路地撿著。


    有時候水坑裏困了小螃蟹,唐黛不敢伸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團子伸手一抓,看著小螃蟹在手裏亂動爪就“嘎嘎”地笑,弄的唐黛都替那小螃蟹疼。


    晏寒厲在後麵沉默地跟著她們,覺得這一幕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可當初他跟在天珍身後的時候,也是這樣認為的,他甚至想過,如果成言對天珍不好,他不結婚也會守著她。


    可後來他為什麽娶了唐黛呢?


    這就是緣份吧!


    終於這娘倆都累了,晏寒厲抱著睡著的小團子往回走,問她:“我後麵還能再背一個,你要不要上來?”


    唐黛笑著說:“算了吧!那樣覺得太欺負你了!”


    “男人喜歡被自己的女人這樣欺負!”晏寒厲低聲說道。


    這話怎麽聽起來都那麽有點不對勁,曖昧的很,唐黛臉一紅,小聲說道:“還有孩子呢!”


    “你放心吧,小團子現在肯定雷打不醒!”晏寒厲說道。


    也是的,玩了這麽久,肯定累壞了,現在絕對是叫都叫不起來的。


    夫妻倆有說有笑地走回家,結果還沒走到家門口就看到門口站著的不速之客——懷裏抱著兔子的男人!


    看起來那麽尊貴的男人,懷裏抱著隻兔子,還能有誰?


    他一邊撫摸著兔子一邊麵色禮貌地打招呼,“親愛的新鄰居,你們好!”


    唐黛真心覺得無奈,她看到他懷裏的小肯,肥了不隻一圈,顯然這段時間肯在精心地照料這隻兔子。


    晏寒厲看到這樣的肯就想笑,他抱著孩子走過去進了門。


    肯眼巴巴地看著唐黛問:“我對這隻兔子夠好的吧!你怎麽不管我了?”


    “你對這隻兔子最大的感覺是什麽?”唐黛問。


    肯低頭看看懷中的兔子,咽了咽口水說:“這麽肥了,很想吃掉它!”


    唐黛氣的想翻白眼,她從他身邊大步走過去說:“還不夠好,自己慢慢培養感情!”


    她還沒走到門口,肯就開口說道:“其實那個天珍在我那裏留下些東西!”


    唐黛猛地轉過身看向他,簡直是——目光炯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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