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硯的思緒還沉浸於一個時辰前發生的事上,突聽得“咯吱”一聲,馬車停住了。


    “怎麽了?”景硯低聲道。


    駕車的申全在簾外悄聲回道:“是陛下……在後麵!”


    景硯詫異一瞬,不禁失笑。她就知道,這小冤家斷不會老老實實的在宮中等著,怕是在這裏守候了幾個時辰了吧?真難為她了。


    “請她上來。”景硯吩咐道。


    申全答應一聲,便跳下車去。


    極快的,車簾一挑,現出了宇文睿俊秀的麵孔來。


    “硯兒……”她笑盈盈地瞧著景硯,眉眼之間漾滿了柔情蜜意。


    景硯心尖兒一顫,隻覺得那一聲似是直直徹入心底裏,胸口間登時蕩開了漣漪。


    “傻立在那裏做什麽?”她嗔宇文睿這會子倒裝起矜持來了。


    宇文睿早就等得心癢難耐了,就等她這一聲呢——


    景硯眼前一花,轉眼間,身旁已經多了一個人。


    猴兒急成這樣!景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瞥過臉去,生恐自己的麵部表情泄露了心底的笑意。


    宇文睿不以為意,景硯能主動邀她同乘,她就覺得極開心了。哪怕這一路都不搭理她呢!能近觀美人聊解相思之苦也是好的啊!


    宇文睿有滋有味地打量著景硯的衣著:雖說是祭奠先人,但這純素色的衣裙裹在身上,襯得玲瓏身形越發顯得寂寥,看著也讓人心疼啊!


    宇文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景硯腰間的衣料,明顯感到景硯的身體一僵,亦沒多想,隻憐聲道:“就算是夏日裏天氣暑熱,郊外的風也比城裏大啊,穿這麽單薄,被風吹著了怎麽得了?”


    這是兩個人三個月以來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景硯的心思遠比宇文睿要敏感細膩。那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腰肢上是曾經溫暖了自己無數次的熱度,景硯有些受不住,她不著痕跡地向車側挪了挪身子。


    “郊外並沒有什麽大風,也挺熱的。”她輕聲道。


    宇文睿“哦”了一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話題了,竟有些尷尬。


    車輪“咯吱咯吱”地壓著青石板路,車外麵有叫賣聲,有笑聲,還有小孩子的哭鬧聲,紛紛雜雜的,一派人間煙火。


    車內卻異乎尋常的安靜。


    撐了一會兒,景硯便有些撐不下去了。身側是真真切切的呼吸聲,狹小的車廂內氤氳著身邊人的獨有的味道,她有點兒心猿意馬。


    “等了多久了?”她輕聲開口。


    宇文睿沒料到她會突然說話,腦袋裏還在轉著找個什麽話題呢,被問得一愣。


    景硯深深地看她一眼,“一直在宮外等來的?”


    “啊!”宇文睿醒過神來,“沒多久。”


    也就是兩三個時辰吧。她在心裏補上一句。


    “嗯,”景硯抿了抿唇,“還記得裝扮了出來……”


    宇文睿摸了摸自己腦袋上束發的鎏金發簪,露齒一笑:“如何,像男子嗎?”


    景硯聞言,掩唇而笑,眸子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宇文睿胸前的平坦上。


    宇文睿頗窘,抻了抻胸口下的衣料,像是在透氣似的。


    “竇嬤嬤給弄的,悶得慌!”她小兒女嬌嗔般,向景硯控訴自己可憐的胸被如何“凶殘”地對待。


    景硯看得失了神,恍然無覺地覆上了她落在胸下的手背,輕輕撫摸著,夢囈般:“別悶壞了它們……”


    宇文睿難得地俏臉一紅,囁嚅著:“還……還成……”


    景硯自覺忘情,忙抽回手,卻被宇文睿反手一把攥住了。


    “硯兒!我好想你!”她猛然將景硯拉入懷中,所有積壓的情感都在刹那間爆發出來。


    “我知道。”景硯語聲發顫,另一隻手緊緊地扯住宇文睿的另一側衣襟。


    幾個月來的委屈、難過一股腦地湧上心頭,仿佛經曆了年深日久的長途跋涉,吃了那麽多的苦,所有的眼淚都被她死死地壓製著,直到終於能夠在這人的懷中盡興一哭,淚水決堤般洶湧。


    “瞧你哭的,臉跟個花貓兒似的。”宇文睿心疼地捧著景硯的臉,拇指拂過她的麵頰,試圖揩幹淨那些惱人的液體。


    “你才花貓兒!”景硯哭著,仍努力地反駁。她才不是難看的花貓兒!


    宇文睿笑著哄她,“好,好,你不是花貓兒……你是我的硯兒,全天下誰也沒有你漂亮的硯兒……”


    景硯心中酸軟得近乎無力,淚水流得更厲害,把宇文睿的拇指肚都浸濕了。


    宇文睿疼得慌,膩聲道:“原來,誇你漂亮你也哭啊?嗯,看來,非得做點兒什麽你才能不哭了……”


    她說著,不等景硯反應,便湊得近而又近,唇瓣貼上景硯的眼瞼,先是蜻蜓點水般試探著碰了碰,然後伸出舌尖,點在景硯的眼輪——


    一下,兩下,三下……


    那些眼淚貼服地聚成小珠子,乖乖地集合在宇文睿的舌尖兒,然後聽話地被她吞下肚去。


    此情此景之下,景硯哪還有半分心思哭?她隻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酥.軟,無一處不癢得難挨……每一個毛孔都像是又饑又渴的小獸,叫囂著、期待著宇文睿的撫.弄。


    她的鼻息越來越重,噴打在宇文睿的耳畔,熏紅了宇文睿的耳朵、脖頸、麵頰……宇文睿的整顆心都被她點燃了,忍不住唇順著景硯挺翹的鼻梁逡巡而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唇上。


    “無憂!”景硯突然驚醒。


    宇文睿正碰觸她碰觸得入迷,冷不防這一聲,猶呆愣愣的,恍然盯著近在眼前的景硯的臉。因為太近了,眼前隻有一團模糊。


    景硯輕輕推了推她,自己則向後撤,後背緊貼在車廂板壁上。


    “硯兒……”宇文睿不甘心地動了動嘴唇。


    景硯對她心有愧疚,抬掌摸著她的臉,柔著聲音道:“對不起,無憂,今天不能……今天是母親的……”


    “我知道!”宇文睿一陣失落,傾身摟住了她,“我實在是太想你了……”


    “我知道,”景硯摩挲著她的後背,“我都知道。”


    宇文睿把景硯送到坤泰宮,其間,兩個人的手始終都沒鬆開過。


    景硯要進內室更衣,宇文睿這才依依不舍地鬆了手,卻坐在椅子上,深情款款地凝著景硯,那架勢似在說:快去快回,我等你!


    景硯挺無奈地看看她,知道攆是攆不走她的。何況,兩個人已經幾個月沒好好相處了,景硯也是舍不得的。


    “你啊……”景硯認命地輕歎一聲,轉身去了。


    須臾歸來,她已經換了一條半舊的杏色長裙。


    “好看!”宇文睿拄著下頜,興趣盎然地看著她。


    景硯白她一眼:“半舊的裙子,哪裏好看了?”


    “人好看,衣衫自然就好看了!”宇文睿回答得順風順水。


    景硯心頭一喜。沒有人不喜歡被愛人誇讚。


    “隻是……”宇文睿話鋒一轉。


    隻是如何?景硯疑惑。


    “隻是再豐.滿些就更好了。”宇文睿眼中含笑。


    “你……”景硯微慍,尤其是,她發現這冤家一雙眼睛居然肆無忌憚地在自己的胸口轉來轉去。


    “前朝的奏折,皇帝都批了嗎?”景硯黑了臉。


    硯兒惱了……


    宇文睿暗吐舌頭,討好地去拉景硯的小指,勾住,晃啊晃的:“昨日的批完了,今日的還沒呢!”


    她拉長了聲音,膩著嗓子:“今日休沐嘛,群臣都不上朝,又沒什麽大事,硯兒舍得我還要用功嗎?”


    景硯被她打敗,無語,確實也不忍心就此丟開她。隻是,這小冤家屬於蹬鼻子上臉的那種,時不時的就得敲打敲打她,不然又要胡鬧些什麽來。


    見景硯不惱了,宇文睿厚著麵皮挨挨蹭蹭上來,“硯兒祭奠母親,都不讓我一起去。”


    景硯睨她道:“你是天子,母親是國公誥命,沒有你去祭奠她的道理。”


    “怎麽沒有?”宇文睿理直氣壯道,“國禮是如此,可你既嫁與我,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啊!於私我自然該去祭拜她老人家……”


    景硯拍開她纏膩的手指,嗔道:“胡說什麽呢!誰嫁與你了?”


    幸好此時隻有她二人獨處,不然宇文睿當著侍人說出這等話,景硯真覺得沒臉了。


    “現在沒嫁,以後可以嫁我啊!現在嫁都成!我馬上命禮部去準備!”宇文睿興致勃勃的。


    “無憂,別鬧!”


    “我沒鬧!”宇文睿把景硯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中,認真地看著她,“我當真想娶你,讓你做我的皇後!”


    她認真的樣子,讓景硯心驚。


    景硯的話語幾乎要衝口而出了,卻被她硬生生忍住,安撫宇文睿道:“先不說這個,你先乖乖地回寢殿去……”


    “你攆我走!”不待她說完,宇文睿就不高興了。


    景硯歎道:“哪個說要攆你走了?”


    “那你還……”


    景硯溫言道:“你先回寢殿更衣,然後再來坤泰宮陪我用午膳,可好?”


    宇文睿眼睛亮晶晶的,“當真?”


    “自然當真。”景硯被她眸子中的光芒晃得眼花。


    “然後呢?”宇文睿滿臉的期待。


    景硯定定地看了她一瞬,方道:“今日是母親的冥誕,你若有心,用罷午膳,陪我為母親抄經祈福,可好?”


    “嗯嗯!”宇文睿大點其頭。


    景硯衝宇文睿笑得柔婉:“今晚,陪我在坤泰宮中,好嗎?”


    宇文睿一怔,難以置信似的。


    景硯麵頰飛紅,怕宇文睿多想些不該想的,忙又補上一句:“你我好久沒在一處聊聊體己話了,你陪我,我有話要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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