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媛媛的悲觀,來的太早了。


    之後的一天,她終於體會到了那句“沒有最壞,隻有更壞”的含義。


    她懷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心情,推開了宿舍樓的大門。腳剛跨出門檻半步,又直接蹦了回去。躲在門後,一聲接一聲念“阿彌陀佛”。她不會中邪了吧?那是幻覺吧?肯定是吧?!


    求證似的,她鼓足勇氣拉開一條門縫,朝門外草坪上望去。


    媽媽咪呀!那裏,真的停了一草坪的烏鴉!!至少有二三十隻!不會還是剛剛從她頭頂飛過的那些吧?難道它們記仇,專程來堵她了?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這是倒了幾輩子的黴呀!


    很快的,龐媛媛就知道她想多了。從宿舍樓到教學樓短短十五分鍾的路程,她在樹上,草坪上,房頂上看到了不下百隻烏鴉。讓她禁不住懷疑是不是整個中國的烏鴉,都移民到了這裏。


    她的心情,也由最初的戰戰兢兢,患得患失,到破罐子破摔,再到後來的見多不怪。到了最後,她甚至有心情想,這些烏鴉移民到英國後,是不是連叫聲也改成英語了?


    怔仲間,窗外的霞光淡去了幾分,太陽卻更加耀眼了。龐媛媛驚詫的扭頭看桌上的鬧鍾,居然已經早上七點了!她原以為她隻是躺床上眯了眯眼,頂多不過一兩個小時的光景,窗外的美景是夕陽西下,不料居然是旭日東升!


    糟糕,遲到了!!


    龐媛媛掙紮著起身,這才意識到全身上下,無處不痛,尤其是右腳踝,痛得腿都抽筋了。而且重如千鈞,把她的腳都快壓麻了。


    怎麽回事?


    支起上半身,龐媛媛低頭朝右腳望去。在看到那大大的一陀白時,大腦也變得一片空白。初醒的腦袋混沌一團,好半晌才想起昨天負傷的經過。第一個念頭,居然是不用擔心會遲到了,今天休病假。


    第二個念頭,才是她的白領形象呀!她的白領生涯呀!麵子裏子都丟光了!讓她拿塊豆腐撞死算了!


    雙手掩麵,龐媛媛的羞愧心,在遲到了近二十四個小時後,終於姍姍來遲。她懊惱地床上踢騰了兩下,剛一抬起右腳,就嚎了起來。她的腳好疼呀!比昨天疼了一倍不止,不會被石膏給壓斷了吧?!


    龐媛媛顫巍巍地爬下床,拄著拐杖艱難地挪到了洗手間。然後,再次見證了那句“沒有最壞,隻有更壞”的八字真言。


    她差點兒被鏡子裏的那張豬頭給嚇尿了。


    “如果明天受不了的話,就貼塊創可貼吧。”


    原來布萊爾醫生說的受不了,不是指的疼得受不了,而是醜的受不了呀。


    她的鼻子,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都嫌太低調了。不但整個鼻梁都是紫紅相間,鼻頭更是腫大得讓人無法直視,堪比一千瓦的紅燈泡。就連那雙她最引以為傲的杏眼,也腫成金魚眼了。隻留下兩道細小的眼縫,讓她看起來無比猥/褻。


    她突然想起那句“打得你連你媽都認不出來”。


    要不要試試我媽能不能認出我來?龐媛媛托著腮幫,認真地思索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後堅定地否決了。決定謹遵醫囑,從藥櫃裏扒出一盒肉色的創可貼,一口氣貼了三個,將鼻子捂了個嚴嚴實實。


    一切收拾妥當,給媽媽發了封電郵,才重新躺回床上,撥通了姐姐的手機。


    “姐姐,我沒誇張,他們兩個真的是帥裂蒼穹,宇宙第一!驚天地,泣鬼神!最重要的是,他們居然都跟我是一個部門喲!”


    龐媛媛樂滋滋地靠躺在床上,左手抱著一隻超大的補丁玩具熊,右手舉著電話,興奮地跟姐姐聊著浦和洋的新同事們。


    與妮莎和亞瑟的爭執和不快,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姐姐總說,她的恢複力,跟小強一樣。再多的煩惱一覺睡醒就忘了個七七八八。不知該說她是心太大,還是人太傻,沒心沒肺的。不過這樣也好,活得自在。省得自尋煩惱。


    其實她以前也不是這樣的。自從十四歲住了一年醫院後,她的人生觀就變了。生命可貴,活著不易,當珍惜當下。能笑著,就別哭。


    龐媛媛笑眯了眼,如數家珍似地跟姐姐講著她的兩大帥哥。


    那個閃爍耀眼,如似火驕陽的男人,叫裏昂。裏昂在英文裏,有獅子之意。龐媛媛覺著的確人如其名。裏昂的確跟頭獅子一樣,看似慵懶散漫,卻極具有侵略性。


    那個芝蘭玉樹,雍容淡雅的男人,則叫亞裏克斯。身形修長精瘦,氣質沉穩內斂,舉止優雅大方,從容不迫。在他麵前,會讓人不自主地產生自慚形穢的自卑感來。


    兩個男人,一個邪魅張狂,一個溫潤如水。長這麽大,龐媛媛還沒有見過這般出挑的人物。當然,那個討厭鬼約瑟也不差,就是人品太低劣了!


    說到精彩的地方,她下意識地抬起右腳,想翹個二郎腿。可試了兩下居然沒抬起來,低頭一看,居然又把石膏腳的事兒給忘了!龐媛媛的臉黑了,這也實在太不方便了吧?!


    布萊爾醫生昨天說這石膏要打三周多呢!她不過就是崴了一下,不用慎重到打石膏吧?以前又不是沒崴過,都是過一兩周就自行痊愈了。龐媛媛從鼻孔哼哼了兩聲,若不是他看起來正義凜然,牛b哄哄的,她甚至要懷疑他是故意整蠱捉弄她了。


    不過打石膏也不是沒一丁點兒好處,至少露西大手一揮,就準了她一周病假,外加報銷四周打車的花費。隻不過,她一不大算休那麽久的病假,二也不打算打那麽久的車。


    不是不想休,是不敢休。怕掉隊了,考試不通過被開除。至於打車,她就更不敢了。往返四個小時的車程,光是計程車費,就至少250英鎊。她還沒開始給浦和洋創造價值,不敢讓浦和洋每天大筆大筆的往外掏銀子。萬一浦和洋以“員工成本太高”為由,直接找個由頭給開除了。她豈不真成了250了?


    她不能因小失大,咱家這是放長線吊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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