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嵐這時也瞧見了,張口問道:“爸,您怎麽編了那麽多啊?”


    “這是你四伯家的,這是你七伯家的,這是你十三叔家的……他們都覺得自己編的難看,說讓我給編個簡單一點的,他們拿回家直接蒙上紙就行了。對了,你家也拿一個回去吧”。


    “我們自己編好了”邊瑞插口說道。


    誰知道老頭瞪了一眼兒子:“我跟你說話哪?我是問小嵐她的父母家要不要一個,你接話到是挺快的”。


    “行!就當我沒說成不成?”邊瑞笑著認了一句慫,然後走到了父親的旁邊,看到父親的腳下還是一捆抽好的竹蔑子。


    邊瑞父親抻出來的竹篾子是整個村裏最好的,也是十裏八村最好的,別看小小的竹蔑子,想抽好一根美觀漂亮的,可不容易,一個老蔑匠光憑著手感,做出來的蔑子可以達到頭發絲的差別,成百上千根篾子,就像是機器製出來的一樣。


    有人說機器這麽好怎麽還用人工?對於老手藝人來說,機器製出來的蔑子是沒有靈魂的,雖然說一根兩根看不出來,但是當很多篾子組成用具的時候,仔細一下就會發現,機製的蔑子僵,不如手製的潤。


    顏嵐見公爹編的小馬很活靈活現在,於是問道:“爸,你這一隻編的也太細了吧?下午燒掉有點太可惜了”。


    邊瑞的父親說道:“這哪裏編來燒的,我是打個樣,等閑的時候給將要出生的小孫子們編個木馬,搖藍什麽的。不過你媽怕你們嫌棄,因為現在的孩子早就不用這個了,一個個都是買的手推車,而且一個賽一個的貴,說是什麽無汙染的嘍,但是我看啊,再無汙染也不會比這竹子幹淨,那東西畢竟是塑料,不可能比天然的竹子還安全”。


    顏嵐聽了說道:“我到是覺得這東西挺好的,但是爸,您還是別這麽累了,買個車子也不用多少錢,但是您這一編起來指不定花多少功夫呢”。


    顏嵐一邊說一邊伸手把玩著手上的小竹馬,因為公爹編的太細致太可愛了,讓她有點愛不釋手的感覺。


    邊瑞的父親一看兒媳婦是真喜歡這東西,並不是和他客氣,於是便笑著說道:“嗨,辛苦什麽啊,這人啊就不能閑下來,一閑下來馬上就是一身的病,我們村子長壽的人那麽多就是應為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幹活幹到死,每天都有事情惦記著,自然而然的就睡好吃好,每天身體都能得到充分的鍛煉,想不長壽都難喲”。


    見兒媳婦喜歡,自己的想也就能夠實現,所以邊瑞的父親挺開心的。


    並不是邊瑞的父親偏心,以前邊靖靖小時候老爺子興致勃勃的也給編了一個,但是汪捷沒有用,嘴上說著好,轉頭回到了明珠就把老爺子編的東西給送了別人,回老爺子就說是她的領導特別喜歡,於是她就送給人家了。


    其實老爺子也知道,是兒媳婦嫌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土,找不出好理由扔掉罷了。


    老爺子不知道因為這事邊瑞還和汪捷鬧過幾天不愉快,不過邊瑞的心中也明白,自家老爸的思想那是幾十年前的了,他覺得漂亮的東西那肯定是入不了汪捷的法眼啊,這是兩代人審美上的差別,到不是注捷存心就瞧不起自己的公婆。


    因為這事老爺子還不開心了好幾天,現在看顏嵐真的是喜歡這些老手藝的東西,於是又說道:“要不我再繪每個孩子編個搖籃吧?”


    “爸,那不行,這四個搖籃編起來可不少功夫”顏嵐說道。


    這時邊瑞的母親走出了臥室,見顏嵐來了,於是和媳婦打了個招呼:“小嵐來了啊,你要是真的喜歡就隨著你爸的想法來,反正年前這段時間他也沒什麽正事,給他找點事情做做還可以讓他少打兩場麻將,少輸一點錢!”


    明天就是二十四,也就是送財神的日子,大致和今天差不多,隻不過財神人家原本就是有座騎的,所以大家也就不用給財神準備馬匹了。


    在送走財神到財神回來,也就是正月初五這些日子之間,村裏是可以小賭的,這時候賭錢財神爺也不會去告狀,因為不在人間啊。


    打牌成了一種生活,邊瑞父子這種常年不打什麽牌的人自然也就是輸多贏少了,一個年過完輸個三五百塊錢的也正常。


    財神騎虎,灶王爺還得要人送馬。


    由此可見神仙也是分等級,有窮富的。看看人家財神爺,騎的是猛虎,灶王爺呢?連個自己的專用座騎也沒有,放到現實世界,這位充其量也就是個鄉鎮幹部,因為連個公車都沒有。還敢說自己是實力派?


    “媽,我是真心喜歡,但是就怕這四個搖籃把爸給累著”顏嵐正色說道。


    “那你就別管了!我到時一定給編個好看的”邊瑞的父親一聽臉上全都是笑容,是似乎覺得自己能給孫子編搖籃是個多麽光榮的事情似的。


    邊瑞這邊挑好了兩根篾子,抽了出來,回來彎了幾下,篾子韌性十足,就算是邊瑞來回倒騰了差不多三十公分一回折,四五道之後一點也沒有見到有斷掉的意思。


    “爸,您不是搶我的生意嘛,我說了搖籃的事情交給我了。您這邊非要插上一杠子做什麽?”邊瑞理著自己手上的竹蔑子衝著自家的父親抱怨了一句。


    “你是不是覺得皮癢了?你做你的搖籃我做我的搖籃,到時候看我的大孫子小孫女生下喜歡睡哪個不就好了?”邊瑞的父親說道。


    邊瑞道:“他們才多大啊,哪裏能知道哪個舒服,等他們知道哪個舒服的年紀早就不睡這東西了……”。


    話越說到最後,邊瑞的語氣就越小,因為他發現自家的老子現在正瞪著自己,眼中似乎都要燃起了小火苗了。於是知趣的不提這話頭了。怕再提下去自家的老爸得對自己來一套混元揍兒拳。


    “你拿蔑子幹什麽去?一拿還拿兩三根,一根足夠了”邊瑞的父親這時瞅兒子不順眼,自己這邊正暢想著小孫子睡自己編的搖籃呢,這操蛋玩意兒立刻跳出來給他添堵。


    老爺子現在心中正想著:這兒子以前覺得挺好的,怎麽馬上要有孫子了,兒子怎麽就越來不越討厭了呢!”


    “我老丈人那邊要一根,我這邊也要一根,正好看看莫笙家有沒有有,莫笙家要是沒有的話我也給他送一根過去”邊瑞晃了一下手中的蔑子說道。


    邊瑞的父親道:“他們兩家都是新手,你幹脆拿兩個過去吧,也省得他們自己編了”。


    顏嵐聽了笑道:“我爸在家編著呢,我媽說咱們家的灶王爺一準比別人家的後到天庭,因為咱們家的馬跑的慢……”。


    顏嵐把這事當成了一個笑話講給了公婆聽。


    邊瑞的父親沒有樂,而是笑道:“一開始都弄不好,我小時候因為編這個東西沒少挨我爸的訓,後來大了一些練習的多了一些也才慢慢的做的有模有樣起來”。


    邊瑞一看自己這時候有點像是外人了,父母兩人注意力全都在媳婦身上,根本就沒有多看自己一眼,於是很識趣的準備去送貨去。


    “爸,媽,我走了!”


    邊瑞說著站到了門口抬腳作勢要出門,但是目光卻是觀察著父母。兩位到真是沒有讓邊瑞失望,聽到這話幾乎是同時隨意擺了一下手,但是連個餘光都沒有給兒子,眼睛裏全都是兒媳婦那挺著微微肚皮的影子。


    邊瑞覺得自己也別自取其辱了,還是老實的幹自己的事情去。


    拿著篾子回到了家,把自己家的小馬三下五除二給紮了起來,並且開始往馬的身上蒙紙,蒙的紙是鎮子上買來的專門生產的,有點像是宣紙,不過要更加軟一些,覆到了竹骨架子上也更容易貼合。


    邊瑞不是第一次幹這個事情。三下五除二,不到十分鍾一匹還算是漂亮的小紅馬便從邊瑞的手下誕生了。雖然樣子有點偏卡通,但是任誰一眼都能看出來這是一隻馬,而不是驢子。


    自家的紮好了,邊現拿著剩下的兩根篾子,用繩子紮了一下,掛在摩托車頭上,往半坡小院駛了過去。


    到了老丈人的家,邊瑞推開了院門走了進去,隔著玻璃發現老兩口子現在正坐在堂屋,一起折騰著灶王爺的馬呢。


    來到了正屋子,邊瑞放下了手中的篾子。


    “爸,媽,你二老這是幹什麽呢?”


    邊瑞覺得老頭老太太這好像是要作法啊,如果不是認識兩人,邊瑞可能會覺得這兩人就是從灶畫上走下來的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


    “哎喲!”


    原本注意力集中的兩人以邊瑞這一夠話弄的嚇了一跳,老爺了正是把手中的鑷子都差點給扔了。


    “進來也不吱一聲!嚇的我東西都壞了“老爺子伸手一按把自己做的馬不像馬豬不像豬的東西給按壞了。


    “東西的損失你要賠!”


    “嗐!明明自己做的不成,還非要找借口,小瑞別聽他的,他年紀大了老湖塗了”邊瑞的丈母娘笑著來了一句。


    這話說的老爺子老臉一紅,不過很快恢複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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