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一半,陸翊一直都心不在焉,時不時抬眼看向門口。


    旁邊站著幫忙搭手的劉嬸察覺到他的異常,還特意上前問。


    “小翊怎麽了?是不是需要盛飯?”


    陸翊生怕被看出什麽來,趕緊低頭。


    “沒……”


    又等了幾分鍾,院外似乎響起了門鈴聲,劉嬸探頭探腦,讓徐蓮幫忙看著客人,她自己則是趕緊跑出去開門。


    陸翊直勾勾看著,對跟前的飯菜沒有任何胃口,緊緊捏著筷子,提心吊膽許久。


    好一會兒才看到劉嬸進來,在徐蓮耳邊說了點什麽,兩人皆是麵色一變。


    陸翊心急如焚,噌地一下起身,由於動作太過突然,還引起了徐蓮的注意。


    他神色焦灼,立在原地不敢亂動,任由徐蓮把他瞪一眼。


    收回視線,徐蓮臉都綠了,氣得咬牙切齒。


    “她還有臉過來?”


    八成是陸翊叫過來的。


    今天是他爺爺七十大壽,這麽多客人在,他居然不分場合胡來?


    十五歲了,不是小孩子,這不是存心的麽?


    存心讓所有人看他們家笑話?


    她怒不可遏,“趕出去,趕緊趕出去。”


    劉嬸來這邊幫忙也有兩三年,和徐蓮接觸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發這麽大的脾氣。


    她點點頭,不敢怠慢,趕緊轉身。


    陸翊遠遠看著,哪怕不知道他們倆聊了什麽,但從徐蓮這氣急敗壞的態度,已經猜到程彩英過來肯定要吃閉門羹。


    那可是他的媽媽,他怎麽可能讓她受這麽大的委屈?


    當即不管不顧從座位起身,壓根不理會旁人的詢問,橫衝直撞來到徐蓮跟前。


    祖孫倆一個對視,都從彼此的眼底看到濃濃的不滿,有這麽多客人在,徐蓮不想給他難堪,隻壓低嗓音嗬斥了句。


    “陸翊,回去!”


    這下是連小翊也不叫了,可想而知有多生氣。


    陸翊充耳不聞,繼續杵在原地。


    眼睜睜看著劉嬸出了飯廳,剛踏出門,她就腳步一頓,扭頭朝徐蓮看來。


    接到她的眼神,徐蓮心下咯噔一聲,有股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程彩英就拎著編織袋從外麵進來。


    一看就是事先準備過的,臉上抹了點粉,但仍舊蓋不住這麽多年被蹉跎後的疲憊。


    一身衣服洗得發白,皮膚也不比十幾年前的白皙,發黃發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十歲不止。


    哪怕這麽久沒見,徐蓮還是一眼認出她,不論外表和穿著如何,她那雙野心勃勃和自私自利的眼睛倒是一點沒變。


    緊了緊身側的手,徐蓮沉著臉大步上前趕人,陸翊見狀急壞了,趕緊跟在後麵。


    還不等她開口,他已經大著膽子護在程彩英跟前。


    徐蓮渾身一僵,心中豎起的城牆轟然倒塌,對上陸翊那雙警惕而又防備的眼,她渾身一軟,沒了剛才精神抖擻的勁兒。


    這可是她含辛茹苦拉扯了十幾年的孫子啊!


    無論她對他多好,給了他什麽樣的身份地位,十五年,居然抵不過狠心拋下他卻隻相處幾次的媽?


    可笑,真是可笑。


    見徐蓮如同鬥敗的公雞,程彩英心裏爽快得不行,躲在陸翊身後假惺惺。


    “媽,聽說爸七十大壽,我特意來看看。”


    她這一聲稱呼要多膈應就有多膈應。


    隻要一看到她,徐蓮就能回憶起十五年前大兒子去世的事兒。


    老大的屍體還擺放在靈堂,屍骨未寒,當著麵,程彩英翻臉無情,毅然決然要走。


    每每想起她就心如刀絞,隻要程彩英不出現,她就能安然無恙,可陸翊偏偏要把這個禍害帶到她跟前,非要讓所有客人看他們家笑話。


    她氣得渾身發抖,推了陸翊一把。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誰是你媽?沒我們的允許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陸翊麵對撫養自己的奶奶也不敢還手,隻愣在原地保護他的媽媽。


    程彩英趁機從後麵繞過來,越過徐蓮徑直往飯廳走,探頭見到裏麵那麽多有頭有臉的人物,眼睛都亮了。


    “媽,我是彩英啊!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小翊的媽媽。”


    成功看到徐蓮變了臉,她視若無睹,笑了笑繼續示弱。


    “媽,其實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想著你們,但因為我過得很不好,所以也沒機會探望,直到前段時間才打聽到你們的住處,是我來遲了,媽你千萬別生氣。”


    她橫衝直撞,拎著袋子往裏麵飯廳去,生怕別人看不見她手裏拎著的東西。


    他們家現在窮得叮當響,她能帶點東西過來已經很不錯了,禮輕情意重,陸家家大業大,肯定不會挑這個刺。


    不僅陸家,在座的客人見狀肯定也能理解她的難處。


    “爸,爸我來給你祝壽了!”


    徐蓮沒想到她這麽不要臉,跟個滾刀肉似的,橫豎聽不進人話。


    嚇得一聲驚呼,拔腿追上去,“程彩英,你做什麽!你給我站住!”


    身邊的劉嬸也是有個眼力勁兒的,見徐蓮拎著裙子實在文雅,她幹脆張牙舞爪就衝過去抱住程彩英往外麵拖。


    “你這人怎麽回事?誰是你爸媽?攀親戚也不能這麽不要臉吧?”


    “滾出去!再不出去我可要報警了!”


    程彩英急得不行,她準備這麽久就是為了這天,怎麽可能被攔住?


    “爸!爸我是彩英啊!”


    她拉長了脖子這麽大吼,終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陸興華擰眉看去,見到她的瞬間麵色一沉。


    客人們不明所以,看看程彩英又看看陸興華,顯然不知道那是誰。


    隻有老早和陸家有點關係的幾人把她認了出來,程彩英?


    不是早就杳無音訊了嗎?


    怎麽現在又蹦出來了?


    “爸,我是彩英啊,你還記得我嗎?聽說你七十大壽,我特意過來給你祝壽的。”


    她使勁兒掙紮了下,沒能掙脫劉嬸的桎梏。


    跟上來的陸翊心疼壞了,擰眉一把將劉嬸推開,牢牢把程彩英護在身後,憤憤不平問。


    “我媽隻是想來給我爺爺祝壽,你攔著她幹什麽!”


    劉嬸年紀雖說比徐蓮小了十幾歲,但終究四十幾歲的人了,冷不丁被這麽一推,腳下一個趔趄她險些摔倒。


    好在徐蓮眼疾手快過來把她扶穩,劉嬸站好後鬆了口氣,看向陸翊的眼神都難掩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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