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漸熱,臨近幾家人都愛搬個小凳子到何家屋前的幾棵梧桐樹下乘涼。<strong>棉花糖小說網.tw</strong>梧桐樹葉寬大,能將陽光與炎熱擋下大部分,因此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陰涼處,此刻何二叔家的大孫女芸姐便帶著妹妹芳姐在樹下玩耍。


    由於秀娘即將要生產,她根本沒那個心力看管孩子,芸姐今年將近五歲,她也是時候幫著做力所能及的家務了,照顧幼妹芳姐便是最主要的一項。


    褲腿上全是泥的芳姐趴在地上,伸手抓住什麽就往嘴裏塞。芸姐見了,趕緊喊道:“芳姐,別抓泥巴吃。“


    芳姐也沒理,兀自往嘴裏塞,芸姐小跑著過去迅速彈開妹妹的手,”你吃了什麽?趕緊吐出來啊?“


    說著就要去扣妹妹的嘴巴。


    大約是以為姐姐在跟自己玩兒,芳姐咧開嘴笑起來,一笑時嘴裏混著泥土的哈喇子就往下掉。


    果然是抓了啥不幹淨的東西吃,芸姐嚇了一跳,抬手使勁拍著妹妹的背部,芳姐一陣‘哇哇’叫後嘴裏便吐了出來,芸姐仔細檢查了幾遍,這才放開妹妹。


    ”芸姐急啥呢?不幹不淨吃了沒病。\”旁邊一位同來乘涼的嬸子見了,笑著打趣著急的芸姐。


    ”我伯娘說了小孩子不能吃泥巴,會生病的。我伯娘可是大夫!“芸姐一本正經的回答。小小的人兒站在一群大人中間揚著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得意。


    旁邊馬上有人附和道:”對!你惜花伯娘可是咱們大良鎮遠近聞名的大夫,芸姐聽她的準沒錯。“


    ”芸姐可真聽話呢。“


    ”芸姐也懂事了,能把妹妹照顧得那樣好。“


    ”……“


    眾人七嘴八舌打趣著長得精致可愛的小女娃,聽得讚揚聲,芸姐這才不好意思微微垂低頭。


    “你娘要生了,芸姐啊,你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啊?”突然有人問道。


    芸姐大聲道:“弟弟!”


    話說完,芸姐抿唇咬了咬嘴皮,幼小的人兒心裏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絲鬱氣。關於這個問題,娘親第一次問時,當初芸姐弄不明白弟弟和妹妹有啥區別,想著自己有一個妹妹芳姐,比著來應該是妹妹好,便說‘要妹妹’。娘親當即臉都黑了,並且毫不猶豫的給了自己幾巴掌。


    後麵娘親虎著臉讓她說‘要弟弟’,這才沒再挨打。


    芸姐此刻想起來還很是委屈。家裏爺爺奶奶、爹爹、叔叔從來沒打過她,她這還是挨的第一頓打,心裏記得可清楚了。所以別人再問她這個問題時,芸姐便知道得回答“要弟弟”。


    果然,旁邊幾個人都笑了,直說‘芸姐真懂事。’


    芸姐聽了卻沉默不語,她非常不喜歡這個問題。因著這事,娘親都數不清打過幾次芳姐了。


    芳姐雖然出生比榆哥早,學舌卻晚,榆哥已經能口齒清晰的喊爹娘了,而芳姐至今才會說幾個簡單的字兒。每次秀娘哄著小女兒說肚子裏是個弟弟時,芳姐都學不會。


    秀娘怎麽能不生氣?一生氣,秀娘就忍不住揍小女兒,因此常導致芳姐不停地哭叫。.tw[棉花糖小說網]


    這也是芸姐總愛帶著妹妹來何生大伯家玩耍的原因。不呆在家裏,娘親也就不會打妹妹了,況且,何生大伯家的伯娘待她特別溫柔,從來不會凶人,還會做很多好吃的東西。


    可惜伯娘今天不在家呀,據說是隔壁村的人請上門看病了。芸姐垂低頭,心裏挺遺憾的。


    正午時分,樹上叫個不停的蟬蟲也歇息了,大家紛紛打起了哈欠。慢慢地,就見有人收拾針線簍子準備回去睡個午覺,沒過多時,何二嬸也過來喊芸姐倆姐妹家去。


    芸姐帶著妹妹便乖乖家去了。


    被芸姐惦記的張惜花,此時由何生陪著待在隔壁村子的裏正家,對方家裏的大孫子半夜突然發熱,請了村裏的赤腳郎中熬了藥喝下,卻依然燒得很厲害,家裏人急得嘴角冒泡卻毫無辦法,聽聞張惜花對兒科很是精通,便火急火燎地跑到下西村請人。


    對方來家時,已經快要到午飯點,張惜花也知道人家著急,顧不得再準備午飯就跟著趕過去。


    張惜花已經確定懷有身孕,現在日子還不到兩個月,萬事都得小心著。所以何生很不放心,天氣已經很熱,又要趕路,怕媳婦的身子出問題,於是他也跟著過去了。


    張惜花來之前問清楚了孩子的症狀,心裏有了底,又從家裏帶了藥草,細細的診斷完,開了藥,孩子服下後,慢慢地沒那麽燒了。孩子發熱最是磨人,看著降溫了,所有人都不禁鬆一口氣。


    並不是退燒了就萬事大吉,由於怕反複發熱,往下西村一來一回可能耽誤病情,對方便請求張惜花夫妻多留一陣,張惜花也想多觀察,等穩定了再家去。


    因此,兩人被留下來用午飯。


    這家人姓陳,作為一個村子的裏正,日子過得自然比大多數村民好。此時招待張惜花夫妻倆的飯食就有兩道葷菜,三道素菜,主食除了一鍋粟米粥以外,還用白麵烙了餅子。


    陳裏正很客氣地請兩人上桌,何生也客氣推脫一番後,也就接受了。


    為了怕招待不周,陳家烙的餅子特意裹了豬油,因此撚起來一隻手都油膩膩的,放在別家,這已經是頂頂好的招待了。一到了飯桌上,陳裏正二話沒說,首先給何生夫妻分了幾張餅,便笑道:“你倆別客氣,盡管吃!咱這餅子管夠了吃。還有這麽些菜,都夾著吃,千萬別客氣了。”


    兩張油餅放進碗裏,張惜花稍瞥了一眼,胸口的嘔吐感幾乎忍不住,好在何生立時便將她碗裏的餅夾開了。何生略微歉意道:“倒不是客氣,內人近來身子有些不適,吃不得油膩。陳老您就不要特意照顧我倆。我給內人盛碗粥就行了。”


    何生馬上拿了粥勺給張惜花打了一碗粟米粥。陳家的粥倒是熬得不錯,張惜花捧著碗埋頭喝起了。她有身孕後,嘴巴是一點不想吃東西,可肚子卻容易餓。為了孩子,再不適也得忍著。


    看張惜花吃相如此秀氣,裏正娘子特別熱心地夾了一個雞腿到她碗裏,說道:“張大夫,多虧您救了咱家寶兒,要不是您,我家寶兒也不曉得會不會燒壞了腦袋。這大雞腿我可是留了兩隻呢,您夫妻二人別不好意思。若是怕油膩,便把雞皮撕開了再吃,隻光吃雞肉也香著呢。”


    在農家看來,最好吃的便是那一層肥膩的雞皮。雞皮撕扯了下來,味道可不就大打折扣。


    不過啊,這是家裏養了兩年多正在生蛋的老母雞呢,隨便燉一燉光是喝湯味道也香著呢。把張惜花請來後,陳裏正見沒什麽肉菜,就毫不猶豫的讓宰殺了一隻老母雞。殺雞時,裏正娘子心裏還有點可惜。不過這和大孫子的性命比起來,又很是微不足道了。


    對方實在是好客,何生一眼卻撇見媳婦眉頭輕蹙,知她定是吃不下的,何生感覺有些心疼,他不願意讓媳婦為難,本來懷孕頭三個月最好是不往外說的,何生斟酌一番,隻道:”實不相瞞,內人已經有了身子,近來胃口挑剔,真吃不下這些大魚大肉。我也不跟陳老您客氣,若是不麻煩,還請嬸子給我家惜花做一碗雞蛋湯吧。“


    陳裏正立刻道:“倒是我們照顧不周了。”他轉頭對自己媳婦道:“老婆子,你馬上去給張大夫弄一碗雞蛋湯來。多拿幾個雞蛋,可別不舍得。”


    裏正娘子趕緊應道:“就來!”


    速度快得張惜花攔也攔不住,張惜花瞪了一眼何生,自己想了想後,也覺得這是別人的一番心意,倒不好太過拒絕,於是隻能追上裏正夫人,告訴她隻弄一碗清淡別放油的湯就行。


    說起來,張惜花懷這一胎,比懷榆哥時辛苦了何止幾倍,到如今將近兩個月的身子了,還是既聞不得腥,又吃不得油膩,孕吐也是反複不止。


    起初時碗裏一點油花都能讓她吐個不停,後來為了腹中孩子,便強忍著灌下飯食,吃了吐吐了又繼續吃,整個人深深熬得瘦了一圈。可把何生心疼死了。


    要知道媳婦懷這個孩子那麽辛苦,何生真是寧願不要。不過如今說什麽都已經晚了。孩子是老天爺賜給他們夫妻的緣分,何生心疼媳婦的同時,又默默在心裏給未來的孩子記了一筆,決定等他出生後,得好好揍他一頓才是。


    裏正娘子手腳麻利,很快就把蛋湯弄上了桌。自此,在陳家這頓飯算是賓主盡歡。臨近尾聲時,陳裏正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說道:”何老弟,你們下西村是不是有位叫何大奎的?“


    何生有些不明白何意,點頭道:”是有這麽一位。他與我家還有點親戚關係。“


    隻是關係有點遠了,而且何大奎一家搬離村子有好幾個年頭,他模樣如何,何生都有些記不清楚了。


    陳裏正沉吟一番,就道:”那個何大奎犯了大事被抓了。你曉得的,我家大郎在縣城裏做了個小小的差役,這陣子忙得不可開交,前幾天好容易抽空家來看了一家子老小時才說的。“


    不知道為什麽,何生心裏突然咯噔一下,問道:”可有說清是犯了何事?“


    陳裏正道:”具體我兒也不便透露,約莫是拐賣人口罪。那案子牽涉極大也抓了不少人,如今還在審呢。“


    這可是縣城裏最大的拐賣團夥,往年不知多少失蹤的人口都是這團夥所為,現在光是交代清楚犯下多少樁事兒,偷賣了有幾口人,犯罪分子自己都想不起來了。陳裏正之所以記得何大奎這號人物,還因何大奎是隔壁下西村的人。


    裏正娘子氣憤地罵道:”夭壽哦!做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遲早是會招報應的。“


    她說完,想到了什麽,又有些悻悻地。


    畢竟也不知道何生家與對方關係是否親近,如此在何生夫妻麵前這樣咒罵,怕惹來對方的不喜。


    聽說是犯了拐賣人口罪,張惜花心裏亦生出一絲不寧。她張口問道:”陳老,縣衙約莫什麽時候會出告示?“


    像此類特大案件,縣衙破案後,也會馬上出告示彰顯政績。民眾了解情況後,家中有失蹤人口的,也能早點知道,也許可以早點把人找回家。


    陳裏正道:”案子還沒弄清楚呢,我家大郎說可能最快也得半月之後吧。“


    他也隻是聽了一兩耳朵,具體如何根本就不清楚。


    張惜花便沒再追問,此時恰好陳家的大孫子寶兒睡醒吵著要起床,裏正娘子趕緊進房間哄人,張惜花順便也進去再給寶兒探了探體溫。


    陳裏正隻是隨口將這個事當稀奇料說出來而已,並不清楚對何生夫妻有啥影響。


    何生緊鎖著眉頭。也不知道心裏那股不安到底從何而來。那何大奎與自己爹爹何大栓是一輩人,不過卻比爹爹要小了十幾歲,何大奎見了人麵上時常笑眯眯的,何生印象中最深的是何大奎挺喜歡孩子的,他也對村裏的孩童非常不錯,何生當年還從對方手中得到過一顆糖呢。


    因此呀,何大奎這人也挺招小孩子喜歡的。何生七、八歲時,見了他都要喊一聲”叔“。


    何大奎家中人口單薄,隻有一老母,老母病逝後,他一個人過活,似乎成家很晚,還娶了一個大良鎮上的媳婦,可把村裏人羨慕了好一陣子。而且不知道由於什麽原因發了一筆財,幾年前搬到了大良鎮上安家,後來又說跟媳婦一家子做了啥營生,舉家搬到隔壁鎮子。於是,整個下西村便再沒何大奎的消息了。


    卻不想,犯下了拐賣人口這等要殺頭的惡事。


    一提到拐賣人口,便不由得想到至今杳無音訊的弟弟何聰。當年家中也有過懷疑何聰被拐賣,何家去縣衙報了案,可是一直也沒等到下文。


    何生眼皮子不禁一跳一跳地,他看著在一旁忙碌的張惜花,心裏終於安定了一點。


    一直等到太陽西斜,氣溫逐漸降低時,陳家大孫子的病情已經穩定,陳家也不好再久留張惜花夫妻二人。


    張惜花承諾這幾天都會抽時間過來給孩子複查,囑咐陳家這幾個晚上細心照顧孩子等一切注意事項,兩個人準備啟程家去。


    離家大半天也不知道榆哥想爹娘了沒,張惜花默默的想著。


    來時,陳家是用牛車接的人,要回去,陳裏正表示他駕駛牛車送何生二人家去。


    兩個村子離得並不遠,約莫三刻鍾後,張惜花與何生順利到家了。尚未走進屋裏,便聽到榆哥奶聲奶氣地喊爹娘,他像隻小老虎似的跑過來求抱抱,何生順手就將兒子舉到了頭頂,張惜花瞧著父子二人,不禁甜蜜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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