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是最方便、便宜還能運動到全身的鍛煉方法,隻要有個平坦的院子就能繞著跑一上午。


    崔燮穿越之前看過不少運動博主教的跑步技巧,自己下了晚自習也經常夜跑,不說體能有多好,至少體育測試上跑個一千五不費勁兒。他也多年沒跑過步,看著兩個孩子跑得挺使勁兒,不禁勾出幾分懷念,也在裏頭繞著小圈跟著跑,時不時校正張家兩個孩子的跑姿。


    張延齡還不到十歲,不能練得過力,跑了三圈就讓他支到屋裏揉腿去了;張鶴齡大個幾歲,就得多跑兩圈,邊兒跑邊兒看著弟弟頭也不回的進屋,心口一陣陣發涼。


    崔燮伸手撥回他的腦袋,喝道:“凝神!目視正前方!吐納!深吸徐吐,清晨時天地間的元氣陽氣最清醇柔和,最能補養內息!”


    張延齡叫他數落得一愣一愣的,聽著他的指揮跑完了全程,又假模假似地拉伸按摩了一會兒。


    崔燮叫人給他們準備了有牛奶、蛋羹、蔬菜糊塌子的兒童營養餐,自己則隨便要了個粥和燒麥,邊看計掌櫃送來的帳目,邊陪著兩個熊孩子吃早餐。


    張氏兄弟在家裏時,早餐也是按著京裏人的習俗,吃些濃油赤醬的雞鴨魚肉,素菜連看都不帶看一眼的。今兒在崔家又是打拳又是跑步的,餓得肚子都扁了,見了吃的伸手就抓,也不管葷素,吃的香甜無比,倒覺著崔家不愧是狀元府第,做的菜就是比他們家好吃。


    吃飽喝足之後,張大公子的小腦瓜兒才又轉悠起來:剛才他們在院子裏不就是瘋跑麽?他帶著弟弟出去玩時也經常這麽跑,有那麽神嗎?


    他忍不得,當場就要問。


    崔先生冷笑道:“這不就是‘跑’麽?跑跟跑能一樣麽?你若覺著我是騙你的,那你就再出去再跑一陣子——你正吃得飽飽的,比早上空著肚子時有力氣,隻別用我教的內息吐納之法,不借清晨元氣,自己看看你是哪時跑得好!”


    說是這麽說,也不能叫他吃個大飽肚子立刻出去運動,又盯著他們看看書、休息小半個時辰,才讓兄弟兩人一道出去跑。


    頭一回跑是能跑下來,歇過後再抬腳,那腿就不是自己的了。張鶴齡跑著跑著就開始後悔,他弟弟更不客氣,才跑了幾步就嗚嗚地哭喊著哥哥害他,他不想跑了。


    崔燮便大度地讓哥兒倆停下來,拿幹手巾叫他們擦臉擦脖頸。兩個熊孩子這回真正心服了,蔫抽抽地問崔老師:“怎麽早晨就能跑那麽遠,也不累,現在跑就跑不動了,喘氣都費力呢?”


    傻孩子,當然是因為你們剛跑了一早晨,跑累了啊。


    崔老師自然又用傳統中醫武俠修仙陰陽平衡理論忽悠了他們一頓,忽悠得他們深信清早跑步能吸收一陽初動的天地元氣改造身體,太陽上來了之後就陽氣酷烈,吸進去刺激肺經,喘氣就要胸口疼了。


    兩個熊孩子又歇了一陣,聽話地去洗澡換衣裳,打算回來接著看昨天沒看完的院本。


    可去了一趟浴房回來,他們的小書房就已經徹底變了個樣子,竟然仿佛成了、成了他們前些日子才在母親幫助下逃出來的書院!


    書房大門敞著,左側一張書桌後已坐了兩個學生,大的那個十七八了,小的才跟他們倆差不多,都捧著書認真學習,正是頭一回見麵就給他們出過卷子的兩個師叔!另一張書桌上擺了兩套筆墨紙硯,後麵兩副硬木椅子,擺明了是等他們去坐的。


    兩位張公子吞了吞口水,懷著犧牲般義烈的心情走到桌前坐下,抬眼偷看對麵桌的兩位小師叔。


    那天做的卷子後來他們都沒改沒背,好在崔先生脾氣好,沒追問他們,算是糊弄過去了……這兩位師叔不會想起來叫他們背吧?


    其實崔衡、崔和倒沒什麽教人的癖好,當初出卷子是隻當是做...作業了。再後來崔燮和陸先生忙著考進士,成天讓他們互相出題考對方,過年時還給他們發過兩身三國人物的衣服當獎勵,兩兄弟互相出題考得美美的,早忘了這倆才見過一麵的小師侄了。


    崔先生略提了一句“這是我家兩位兄弟,上回你們來家時見過一麵的,以後就與你們一起讀書”,引著弟子跟師叔們見禮。兩位師叔知道他們是太子妃的弟兄,也不敢擺師叔架子,照樣回了他們一禮。


    崔燮給他們扳正了一下行禮姿勢,便叫雙方都回座位等著上課。


    崔燮五經中隻學過一本詩經,崔和卻是跟陸先生念尚書的,他其實不怎麽會教。好在當初進宮給太子講學,出宮路上也找徐、劉等學士借了講章,拿出來糊弄崔和幾天還是綽綽有餘的。


    至於崔衡,回家就叫他逼著改學禮記了。陸先生於此經也不大通,隻是業餘隨便教教的,都以背誦為主,照樣兒留個作業叫他死背就行。


    兩位小國舅聽著崔燮給弟弟布置的課前預習作業都聽得瑟瑟發抖,充滿同情地看著這兩位師叔——


    他們倆早晨還能練絕世武功呢!他們倆還是張家的,早晚有跑的一天呢!他們倆實在不行還能去哭求姐姐姐夫呢!


    這兩位師叔是崔先生的弟弟,一輩子都別想熬出人來了!


    崔家兩個弟弟的課業很快就講完了,布置了一堆背默的作業後,崔先生便回過身,看向了張家兄弟。


    那張俊秀得叫英國公恨不能綁了回去當女婿的麵孔,在他們眼前扭曲幻化作了父親和書院生先的可怕麵容,嚇得他們直想跑。無奈兩個熊孩子鍛煉了一早晨,累得腿肚子都轉筋了,跑也跑不動,隻能瑟瑟發抖地看著崔老師一步步地、無情地走向他們。


    兩人橫下一條心任由宰割,卻不想崔老師給自家人上的是應試教育,對他們卻是素質教育,露出溫暖如春的笑容說:“你們兩人可決定好自己將來要當英雄、當鎮撫使,不改了?”


    張大公子反應快,當即起身,大聲答道:“我要當錦衣衛鎮撫使!”


    對麵的崔衡抬起頭,有些不屑又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小張國舅也恨兄長搶先挑了好職位,同瞟了他一眼,退而求其次:“我要跟王狀元的兒子一樣,出山海關、居庸關轉一圈。”


    崔燮撫掌笑道:“很好,有誌氣。不過王家賢弟能獨自出山海關,是因為他力能開十石弓,射箭百發百中,還會一身好劍法,遇敵能廝殺。你們隨我苦練個十年八年,能騎快馬、會放冷箭了,我就拉下麵子跟王賢弟討個人情,等他當統帥征伐夷狄時,就讓你們跟在他帳下,出去見見世麵。”


    還得苦練十年!


    兩個全部人生都隻在十年上下的小朋友根本等不了這麽長時間啊!


    崔老師和藹地問道:“那你們知道如何在草原上辨方向麽?知道怎麽尋水源、食物嗎?知道怎麽看天氣知寒凍、晴雨嗎?知道遇上了零散敵兵怎麽伏擊拷問,遇上大股敵兵,怎麽裝作當地人探聽消息嗎?”


    幾句話說得兩位小國舅汗都要下來了,覺得自己無知到了極點,這位先生的本事也神奇到了極點。


    崔先生狠狠打擊了他們的精神之後,又給了塊糖:“四月初我要回永平府,永平治東就是山海關。我老家雖在南邊遷安縣,卻也比京裏和你們家鄉河間離著北方近,到時候我帶你們去山裏過一夜,叫你們見識見識真正的野外是何等模樣。”


    兩位小國舅當場就跳起來了。衡哥、和哥也恨不能立刻跟過去,眼巴巴地看著崔燮。


    崔燮也對他們點了點頭:“這回是要回鄉祭掃祖墳,你們兩個從小沒見過祖先墳塋,也跟著我回去一趟吧。家裏事雲姐就能立得起來,你們兩個隻會讀書,不解家務,留京反而沒多大用處。”


    崔家兩兄弟雖叫他...數落了一句,卻也都不在意,美孜孜地暢想著到鄉間怎麽玩兒,看著手中的書都看出了幾分趣味。


    兩位張公子在城外書院念書時倒曾偷偷跟人上山玩過,不過有先生盯著,每次都玩不痛快,回家還要挨揍。如今卻是先生親自帶著他們遠遊,這麽美的事從沒有過,他們簡直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


    崔先生和煦地笑道:“我是你們的先生,哪裏有騙學生的道理?往後有時間就帶你們去我家莊子上,或是找相熟的人借田莊、獵場帶你們去習騎射。做武人沒有副好身體,不適應野外生活,將來怎麽上山下海,報國殺敵?”


    哪天若能在人家田莊或山裏碰上謝鎮撫,就算給這兩個熊孩子的福利吧。


    有一趟野遊在眼前招手,書房裏的氣氛輕鬆得就像要放學一樣。崔老師的胡蘿卜已喂過去,棒子也裹在糖皮裏遞出來了:“鶴齡既然要當鎮撫使,可知道書裏謝鎮撫平日做什麽不?”


    張大公子精神奕奕地說:“要斷案!謝鎮撫帶著他那姚千戶斷了好多案子!”


    ……什麽叫他那姚千戶,這麽大的孩子了連本連環畫都看不懂,閱讀理解有待加強!


    崔老師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虛浮,盤算著要早點改劇本,安千戶他們裏應外合拿下海船後就讓崔書生揭皇榜當翻譯去。哪怕將來他出了名,皇上真要他給倭寇當翻譯他也不怕——反正硬盤裏有一堆日係小黃片,有他們時代劇的,還有帶雙語字幕的,他連應製詩都做得,還怕糊弄不了倭寇?


    就是真倭聽不懂他的日語,回頭抓著他們上級的國產海盜也就行了!


    崔燮放平心態,朝皇宮拱拱手,充滿感情地說:“鎮撫使是為皇上斷案的官員,手中掌著刑獄大計。斷準了案子便能活人無數,斷出冤案便要遺臭萬年——豈不見永樂年間錦衣衛有個惡吏紀綱,因執法違法,殺害官員,最後被成祖處了魚鱗剮,足足割了三千多刀才一命嗚呼……”


    他在張鶴齡身上淡淡掃了一眼,雙手比劃著給他作範例:“劊子手都是世傳的技術,切下來就這麽薄、這麽小的一片,削下來隻覺得疼痛鑽心、血流如注,人卻死不了,要足足剮夠三天才能把人剮死。”


    張鶴齡代入想了想,忍不住臉色發青、額頭冒汗,叫他嚇得想起湯鍋子都惡心。崔燮給小朋友留下心理陰影也留慣了,不等他換換心情,便隨口出了一道判題:“泄軍情大事者如何判決?”


    張大公子正想著叫人碎剮了得有多疼呢,心裏哪還有別的,應聲答了個“淩遲”。崔燮搖搖頭,平靜地說:“答錯了,當是視軍情輕重而有斬有杖。你這算是斷案不公,叫人查出來你這鎮撫使還如何當下去?”


    張鶴齡這才回過神來,從胸間擠出聲“嗯”?


    崔燮回頭看了二弟一眼,吩咐道:“你把這段大明律背出來,給你師侄做個例子。”


    崔衡老老實實站起身,一絲不苟地背:“凡知朝廷及總兵將軍調兵討襲外蕃及收捕反逆賊徒機密大事,而轍漏泄敵人者,斬!若邊將報到軍情重事漏泄者,杖一百、徒三年……”


    他當初叫崔燮關在小黑屋裏背了幾個月的書,大明律是背得最早最熟的,有一句抽背不出來就不讓出門。如今在小師侄們麵前背著書,竟有種書沒白備的感覺,得意又同情地想著:你們將來也得跟我一樣,把這些東西死背熟了,誰都跑不了。


    他心裏生出一絲隱秘的快意,背得越發流利順暢,聽得張家兩個孩子崇拜不已,以為他也是乃兄一樣的才子。


    崔燮叫他坐下,含笑對張鶴齡說:“你要當鎮撫使,就要熟知律法。來,我以後每天給你講解三條律例,你回去背熟了,這一天工課就算完了。”


    大張國舅還不知大明律有多長,忐忑地答應了。小張國舅這會兒倒慶幸起了被兄長搶走錦衣...衛錦撫的差事,長籲了口氣。


    然而崔老師也沒放過他,溫柔地說:“延齡的誌向是當將軍?那就要認認真真地學兵法戰陣之術,還要和你兄長同學些軍中常用的律法,以免賞罰不均,失了將士的心。”


    張延齡心頭亂跳,頓時陷入了比兄長學得還多的恐懼裏,瞪大眼睛哀憐地看著崔燮。


    崔老師卻絲毫不憐惜他們,拿出兩張手抄的講義給他們擱在桌上,嚴肅地說:“你們兩人身為太子妃之弟,鴻臚寺卿之子,身份舉動便牽涉著皇家與朝廷臉麵,行止必須要為世人儀範。為師昨夜翻遍《漢書》,挑出了幾家堪為表率的外戚,其中漢大將軍衛青與驃騎將軍霍去病正是你們心中羨慕的軍功赫赫之人,今日我就先從《外戚傳》與《衛霍列傳》講起,給你們豎個學習的模範!”


    兩個小學生低頭看向講義,看不出史書中寫的內容如何,先看見了兩段傳後工工整整的家庭作業:


    熟讀並背誦講義中所錄《衛青霍去病傳》全文,《外戚傳》衛青一段。


    列舉衛、霍所成功業,及其擅長的戰術。


    試分析二人性情及其對戰事的影響。


    從文中找出衛青圍單於後十四年不複再擊匈奴的原因,可略論之。


    寫出衛霍戰功赫赫而“賢士大夫無所稱”的原因。


    ……


    一條條問題列下來,幾乎占了滿滿一頁,看得兩位小張國舅欲哭無淚。偏偏他們能不做大將軍、不做鎮撫使,卻不能不做國舅,除非他們敢說不叫姐姐做皇後了……


    可他們舍得嗎?他們舍得有用嗎?


    就是他們現在不當鎮撫使和將軍都沒用了!


    崔老師真誠地看著他們,鼓勵道:“你們小孩子性情不定,今日想做這個、明日想做那個,也是常有的事。哪天若不想再當鎮撫使和大將軍了,要改作別的,也隻管跟先生說。先生家裏也有幾本可供查閱的史書,無論你們要做什麽,先生都能找出前代外戚中相類的人物教你們學著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到明朝考科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五色龍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五色龍章並收藏穿到明朝考科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