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顧教授和顧媽媽匆匆趕到醫院,果然,和主治醫生聊了沒兩句,就獲悉了事件的全過程。


    “這件事還真不是顧揚的錯。”陸江寒站在旁邊解釋,“對方吸毒過量滿街亂跑,撞到了隻能說太倒黴。”


    顧揚坐在病床上,配合地說,嗯。


    “你還‘嗯’呢。”顧媽媽好氣又好笑,讓顧教授等會去給他辦轉院手續,到市一醫院接著觀察。又對陸江寒千恩萬謝,對方是寰東集團的總裁,無論怎麽想都應該很忙才對,卻在醫院照顧了一晚上自己的兒子,還耽誤了出差的行程,她心裏實在很過意不去。


    “伯母太客氣了,顧揚沒事就好。”陸江寒說,“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隨時打電話。”


    顧教授親自送他出門,顧媽媽看著床頭櫃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日用品,吃驚地問:“都是你們陸總買的?”


    “他大概沒照顧過病人,所以被小賣部的老板強行推薦了住院套餐。”顧揚說,“床下還有個大紅塑料臉盆。”上麵印著碧綠的鴛鴦戲水,也不知道要從哪裏才能淘到這麽有年代感的貨物,佩服得不行。


    “你們陸總人可真不錯。”顧媽媽坐在床邊,“又沉穩又有教養,耐心溫和脾氣又好,和網上說的根本就是兩個人。”


    顧揚吃驚道:“你什麽時候上網查了我們陸總?”


    “經常查。”顧媽媽說得很自然,“他是你老板,所以我有空就隨手搜一搜,順便也了解一下你們這一行的實時資訊,包括那個什麽鍾嶽山,還看了幾頁lotus徐聰的自傳,誇誇其談,我不喜歡。”


    顧揚由衷豎起大拇指:“你牛。”


    在轉院的路上,顧揚順便把這件事告訴了陸江寒,說我媽對你還挺了解。


    於是十分鍾後,無辜的楊副總又多了一項工作內容,去幫總裁刪網上的黑帖——甭管內容是真是假,隻要有損形象,一律刪幹淨,尤其是白青青的那些陳年水軍。


    “行,兩天之內保證完成任務。”楊毅提醒他,“不過話說回來,申瑋也真夠可以的,聽警察說他兜裏還搜出來了一些致幻劑,一看就不是什麽新手,這可是一大危險分子,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找易銘?”


    “他肯定會先沉不住氣。”陸江寒說,“一個月之內,應該就會主動找我或者顧揚。”


    ……


    淩雲時尚的大樓裏,許淩川正在發火,雖然看在易銘的麵子上,他並沒有失態地拍桌子怒吼,但也氣得頭暈,你手下的人又吸毒又騙錢,你就一點都沒覺察到?還發動同事捐款?


    “人隻要一吸毒,都是影帝,為了錢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咒,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易銘說,“這事傳出去太難聽,還是盡量在公司內部瞞一瞞吧?”


    “你打算怎麽辦,開了他?”許淩川坐回辦公桌後,“他手裏有沒有什麽重要的數據,不會給公司惹麻煩吧?”


    “不用開除,警方那邊我去溝通。”易銘說,“被抓的時候,他身上還有一些致幻劑,而且很明顯已經吸毒成癮,按照法律,至少也得強製戒毒蹲一兩年,等出來的時候,有什麽數據都已經過期了。”


    “還有這種好事呢?”許淩川扣扣桌子,“別兩年了,十年八年蹲著吧,這種人放出來絕對是社會隱患,對人民群眾的身心健康都不利。”


    易銘點點頭:“明白。”


    第二天下午,申瑋的大哥又匆匆從老家趕來,他從沒處理過這種問題,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求助於易銘。


    “先去勸勸他,安心在裏麵待著,好好配合警察的工作。”易銘說,“至少先把毒癮戒除,你也不想讓他就這麽跑出來,對吧?”


    “是是是,那肯定得先戒毒。”大哥又感激道,“真是太謝謝領導了,就這樣還願意幫他,我真是我,這——”


    “好了,員工沒學好,我也有責任。”易銘拍拍他的胳膊,“不過他還年輕,隻要積極戒毒,出來之後照舊有大把的機會。”


    對方連連答應:“我肯定會好好跟小瑋說,讓他積極配合!”


    ……


    晚些時候,楊毅也到市一醫院探望顧揚——反正他家就在醫院對麵,每天來一趟也沒問題。


    “楊總,申瑋那邊怎麽樣了?”顧揚問。


    “強製戒毒,至少也得在裏麵待一年。”楊毅說,“不過他會不會用手裏的把柄來威脅易銘,讓對方想辦法把他提前搞出去,就不好說了。”


    “幸虧我當初沒有答應他。”顧揚說,“否則他除了易銘,八成也會纏上我。”


    “所以說,少碰邪門歪道是對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遇到瘋子。”楊毅幫他剝開一個橘子,“這段時間你也累了,正好借機會好好休息幾天吧,我給你半個月病假?”


    “還是不要了。”顧揚說,“我出院之後,就打著石膏去上班。”


    “別!”楊毅壓低聲音,“真這麽壓榨你,有人得開了我。”


    “不是。”顧揚也很愁眉苦臉,這樣肯定不能回1703接著住,可要是搬回觀瀾山莊,總裁又不能每天都探望,想了想去,也隻有帶病上班,成全自己,感動寰東。


    “不容易啊你們這。”楊毅眼中充滿同情,行吧,那上班之後別打卡了,睡到中午再來也沒問題。


    在他離開的時候,還在走廊上碰到了顧媽媽。


    “楊總這就要走了?”顧媽媽笑著說,“真是不好意思,還麻煩您來看揚揚。”


    “應該的。”楊毅欲言又止,他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關於“有病早治療”的事,走廊上目前沒有人,很安靜,於是他壓低聲音,用情報工作者接頭的語氣說,“是這樣的顧伯母,那天我純粹是胡扯的,我們總裁的腎功能一點問題都沒有,您可千萬別誤會。”


    顧媽媽說:“那就好。”


    她把楊毅送進電梯:“您慢走。”


    楊副總待在電梯裏仔細琢磨,剛剛那句“那就好”究竟是真的相信,還是出於鼓勵的安慰。


    但無論是哪種可能,自己都已經盡力了,畢竟這種事也沒法用別的途徑證明。


    隻能怎麽說來著,送上最誠摯的歉意。


    雖然並沒有什麽用就是了。


    夜深人靜,顧揚在被窩裏發短信。


    空氣裏沒有了熟悉的香氣,換成了消毒水味,床不算軟,胳膊打著石膏,生日之旅泡湯,還隻能通過手機和男朋友說晚安。


    他發自內心地說,唉。


    “不然我去向嶽父嶽母坦白?”陸江寒說,“然後我就能接你回家了。”


    “還是算了吧。”顧揚拒絕,“而且他們因為我半夜喝酒的事情,多少都還在生氣。”


    “那就好好休息。”陸江寒說,“我明天再來看你。”


    住在嶽母的醫院就有這點不好,想偷偷摸摸來一趟都不行,來得太頻繁更不行,隻能讓他的小藝術家孤獨地躺在醫院裏。


    鄧琳秀也來探望過顧揚一次,麵容看起來要比之前更加清瘦,應該是排練太勞累。


    “我們定在了明年二月首演。”她說,“服裝師已經在根據你的風格,來給其餘配角設計演出服了,他們都說這次的主調很奇特又很浪漫,還向老李打聽誰才是主設計師,纏了他很久。”


    “我能來看彩排嗎?”顧揚問,“要是服裝有問題,還能再繼續改。”


    “前期不可以,隻能給你看最後一場彩排。”鄧琳秀笑著說,“帶妝的,一切都和正式演出一樣的,那才是最好的舞台效果,衣服不需要改,我知道它們一定會很完美。”


    顧揚真誠地說:“謝謝您這麽信任我。”


    “應該是我感謝你。”鄧琳秀拍拍他的手,“感謝你和我一起完成了這件作品。”


    等她走之後,顧揚又從手機上調出設計圖,一張一張往過滑。他一向都挺自戀,這次也一樣很滿意自己的作品,隻是覺得要是舞蹈家能稍微再豐腴一點,穿上這些裙子跳舞一定會更好看,現在未免纖細過了頭。


    “某人一個小時前好像告訴我,他要睡覺了。”陸江寒站在病房門口說。


    “我是想睡覺的。”顧揚辯解,“但是琳秀姐來了。”


    “我知道,逗你的。”陸江寒笑著坐在床邊,“我剛剛碰到她和李總監了,兩人要去吃豬蹄煲。”


    那還挺好。顧揚心想,這種東西一聽就很長肉。


    “申瑋已經被轉到了戒毒所,按理來說至少得在那蹲一年。”陸江寒說,“易銘好像在淩雲內部隱瞞了這件事,隻說他是自發辭職。”


    “他肯定得幫著申瑋,對方手上少說也握了他一噸的把柄。”顧揚說,“而且根據紀錄片,吸毒人員一般都沒什麽人性,就像楊總說的,到時候申瑋要是想出來,還不知道會用什麽手段威脅易銘,估計有的頭疼。”


    “雖然是對方狗咬狗,但我還真不希望這種事發生。”陸江寒說,“他能威脅到易銘的,最大的把柄肯定是nightingale,我一點都不想讓你的名字出現在這種糟糕的新聞裏。”


    “但沒辦法,人總是要長大的。”顧揚很有覺悟,握住他的手親了親,“我有心理準備。”


    顧媽媽正好推門進來:“揚揚。”


    顧揚拉著陸江寒的手,冷靜地說媽你快過來看,我們陸總的生命線好粗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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