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圍牆,是一家童裝店的後門,落著卷閘門。


    邢朗用裝著消音器的手槍對著門下墜的鎖頭放了兩槍,一把拉起卷閘門,和陸明宇一前一後彎腰鑽進去,隨後把門落下。


    他們到了三樓,邢朗把窗簾掀開一條縫,往下看去,見方才發生命案的路口已經被警察團團圍住,而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站滿了警車,無數身著防爆服的警察手持盾牌和武器把街道圍的水泄不通。


    邢朗不知道韓斌在打什麽主意,他並不認為方才韓斌放是在幫他。韓斌殺了兩個人,把罪名推到他頭上,或許隻是讓他頂罪而已。


    但是韓斌為什麽這麽做?改邪歸正?


    邢朗在心裏冷笑一聲,這麽夢幻的做法顯然不適合韓斌。


    韓斌手上有無數條人命,他也很清楚沒有人能救得了他,所以韓斌不會回頭,更不會站到他的隊伍中。


    但是韓斌確實殺死了同伴,他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


    童裝店一共三層,就算不停電,他們也不可能把燈打開。


    陸明宇拿出手機照亮,從一樓轉到三樓,然後從三樓西南角的衛生間裏出來,滿頭大汗的走到邢朗身邊,道:“衛生間裏有窗戶,沒有裝防盜窗。但是外麵都是市局的警察,這條街已經被包圍了。”


    況且這家童裝店距離爆炸現場這麽近,他們躲在這裏,隻是一招暫時可以懵逼追兵雙眼的‘燈下黑’,等到那些警察把周圍掃蕩一圈,就會扭過頭來搜查這家童裝店。


    童裝店暫時安全,但是遲早成為眾矢之的。再者,淮南路已經拉起一張人網,他們可以說是已經被甕中捉鱉,到了插翅難逃的絕境。


    陸明宇從警這麽多年,從來都是他追捕別人,頭一次成為被追捕的對象。他極度緊張的看著邢朗,等邢朗給出下一步的指令。


    邢朗合上窗簾,貼著牆根坐在地板上,朝陸明宇按了按手掌:“坐。”


    “……啊?”


    “坐下吧,他們一時半會搜不到這兒。”


    陸明宇遲疑著坐下來,神經依舊沒有放鬆,耳朵用力捕捉窗外的動靜,乃至沒有聽到邢朗對他說的話,直到邢朗重複第二遍,才道:“什麽?”


    童裝店裏很暗,隻有陸明宇放在地板上的手機充當手電筒照亮,像在他們之間點了一根蠟燭,燭光裏現出邢朗的下半張臉。


    邢朗嘴裏含著一根煙,卻在兜裏摸不到打火機,隻好取下香煙揣在兜裏,又重複了一遍:“你覺得那兩個人是什麽身份?”


    陸明宇被他的冷靜傳染了幾分,腦子裏繃的極度緊張的那根弦兒稍微鬆懈了幾分,試著回想剛才那兩個死人,發現自己隻記得他們手中迸射火花的槍口,連他們的臉都想不起來。


    “不是韓斌的手下嗎?”


    陸明宇問。


    邢朗掏出韓斌扔給他的那把槍,看了一眼,又扔在地板上,道:“上麵給咱們發槍發□□?韓斌用的還是□□,他的手下比他的裝備還牛逼?”


    陸明宇細看了兩眼,疑惑道:“那他們……不是警察?”


    “至少可以確定他們不是韓斌的手下。”


    陸明宇不知道現在思考兩個死人身份的意義何在,便道:“不管他們是誰,現在已經死了。”瞅他一眼,補了一句:“而且韓斌把罪名扣在你頭上。”


    邢朗倒毫不在意,反正他已經髒了,就算再背上兩條人命也是附加之罪,他關心的是另一樁事。


    邢朗看著陸明宇又問:“韓斌為什麽殺他們?”


    陸明宇被問住了,也疑慮的皺著眉:“也是,難道韓斌是為了幫我們逃走?”


    邢朗一語否決:“不可能。”


    陸明宇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此時,一道紅色的射光透過窗戶和窗簾在童裝店三樓掃了一遍,隨後穿過圍牆消失了。與此同時,窗外的警笛聲再次逼近,近到邢朗可以聽到警察們堅硬的靴低踩踏雪地的吱呀聲。


    看來追兵的搜查圈正在逐步縮小。


    邢朗側耳細聽室外地麵的動靜,等到十幾名警察接連跑過,才接著說:“韓斌不可能為了幫我們殺死他的同伴。”


    陸明宇忽道:“除非那兩個人不是他的同伴?”


    邢朗站起身,掀開窗簾一條縫,立在昏暗中憑窗下望,聲音也不自覺壓低了許多:“隻有一種可能,韓斌在利用我們。”


    陸明宇也站起來,看著他問:“利用?”


    邢朗往樓下抬了抬下巴,問:“現在圍捕我們的一共多少人?”


    陸明宇想了想,道:“市局加兩個支隊的全部警力,至少三百人。”


    邢朗沉沉一笑,冷聲道:“三百人……真下血本。那這三百人都來搜捕咱們倆,其他地方是不是空了。”


    “差不多。”


    邢朗沉吟片刻,斜著唇角無聲的笑道:“那就對了,韓斌不是在幫我們,而是在利用我們。”


    他剛才一直想不通,為什麽韓斌要殺死那兩個人,殺人後還換上死人的衣服,臉上塗滿鮮血,造成自己重傷的假象。


    本來邢朗還以為韓斌為了幫助他們而殺死兩名同伴,為了向上級交差才偽裝自己演一出苦肉計。但這個念頭很快被邢朗否決,因為他想起韓斌在步話機中叫了一輛救護車。


    此時街道被全麵封鎖,連隻鳥都飛不出去,隻有救護車可以載著傷患離開淮南路第七大道。


    邢朗猛的放下窗簾,道:“韓斌想逃!”


    如此一來就解釋的通了,韓斌殺死的那兩個人根本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的‘上級’派來監視他的耳目。


    陸明宇吃了一驚:“逃?那兩個人難道是在監視他嗎?”


    邢朗又想起韓斌問他能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當時他還不理解韓斌在向他索要什麽機會,現在邢朗終於明白了。


    韓斌剛才放他一馬,原來不是無償,而是告訴他;他們各自逃命,各自放對方一馬。


    而現在,韓斌或許已經利用重傷患的身份乘著救護車在監視他的那些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逃之夭夭!


    邢朗忽然朝牆壁打了一拳,咬牙道:“不行,必須抓住他!”


    陸明宇同樣心急,但是無可奈何:“怎麽抓?我們連這條街都出不去!”


    邢朗想了一會兒,忽然看著他問:“王前程參與這次行動沒有?”


    “……你覺得他會幫我們?”


    “試試。”


    王前程負責外圍封鎖,接到陸明宇的電話時剛結束一圈巡邏。


    看到來電顯示,王前程立刻用手蓋住手機屏幕,回頭指了指東邊黑漆漆的一條街,對跟在他身後的幾個警察說:“你們去那邊看看。”


    支走身邊的人,王前程警惕的走到無人的街角,望了望街道裏麵橫在路麵上把路堵死的幾輛警車,見沒有人注意到他,才接通電話:“我說了別再聯係我,我已經……”


    “老王,是我。”


    聽到邢朗的聲音,王前程眼皮子一抖,又回頭環顧一周,聲音壓的更低,急道:“幹什麽呀?我的手機可能已經被韓斌監控了!”


    邢朗道:“韓斌沒有功夫監聽你的手機。”


    “什麽意思?”


    “他逃走了。”


    也不管他看見看不見,王前程急哄哄的連連擺手:“你不也是個逃犯?還管別人逃不逃!”


    這句話說得挺有意思,邢朗默了片刻,笑道:“看來你還沒有老糊塗。”


    王前程沒滋沒味的笑了笑,道:“我如果真的糊塗,剛才就不會給你們報信兒。”


    “那你再幫我個忙。”


    王前程覺得自己已經一腳踏進了坑裏:“什麽忙?”


    “你給我讓出一條路,我得去抓韓斌。”


    王前程氣道:“那你跑了不就是我的責任?!”


    邢朗鎮定自若道:“我抓住韓斌,功勞全是你的。”


    王前程心中一動,還是有些猶疑:“抓住他有什麽用,你手裏有能扳倒他的證據?”


    邢朗笑了笑:“如果我沒有證據,我會回來冒險嗎?”


    “證據在哪兒?”


    “已經交到公安廳了,抓捕韓斌隻是時間問題。這麽好的立功機會,你要不要?”


    王前程被他說動了,心髒撲通撲通的猛跳,回身看著街道上裏一層外一層的警察,額頭上不一會兒就出了一層汗,咽了好幾口唾沫才說:“邢朗,咱們合作這麽多年,你可別蒙我。”


    邢朗靜靜道:“我蒙過你?”


    王前程猛地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似的道:“十分鍾後,西四北二巷子,我在巷子口給你留一輛車,能不能衝出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十分鍾後,西四北二巷子的確打開了一條缺口,漆黑的深巷裏飛快的竄出兩道人影,奔向停在巷子口的一輛黑色轎車。


    車子沒有熄火,邢朗坐進駕駛座,當即掉轉車頭沿著夜路衝出淮南路封鎖圈。


    深夜,西港分局辦公樓熄了大半的燈光,從大院到辦公樓幾有了了幾個值夜班的警員,其餘警力全都被抽調幹淨。


    小趙在警服外麵加了羽絨服,走出大樓步下台階,一道晚風卷著雪沫吹來,冷的她縮緊了脖子,加快步伐。


    和保安小石打過招呼,她開車剛開出警局大院,想起快遞放在辦公室忘了拿,於是把車靠路邊停下,又披上羽絨服原路折回。


    回到三樓技術隊辦公室,裏麵空無一人。


    她打開燈,在自己桌子下麵抱起快遞盒,正要離開,忽聽桌上的座機響了。


    她撇了撇嘴,心裏很清楚韓斌帶人去淮南路圍捕邢朗,出於對邢朗的私人感情,她不願意摻和進去,所以領導要求她跟隨指揮車行動時她才裝病告假,現在這通電話,估計是從圍捕現場打來的。


    小趙打算無視,抱著盒子轉身往門口走,沒走兩步,電話又響了,鈴聲響的似乎比剛才更匆忙了一些。


    她心裏有些打顫,返回去拿起話筒:“喂?”


    “還沒下班?”


    邢朗低聲問。


    ‘啪嚓’一聲,裝滿零食的盒子掉在地上,小趙捂著嘴驚呼道:“邢隊!”


    邢朗一手拿著手機,一手猛打方向盤,黑色轎車如一道疾風似的轉過路口。


    他分神看了看後視鏡,低聲道:“噓……幫我查一輛從淮南路離開的救護車。”


    小趙很快定了定神,立馬拉開椅子坐下,打開電腦:“什麽時間?”


    “十五分鍾前。”


    小趙把話筒擱下,雙手飛速的敲打鍵盤,不到一分鍾就調出了淮南路所有路口的監控,道:“找到了,十一點二十三分,一輛尾號s453的救護車海南路西路口離開,之後開向海濱大道。”


    邢朗聞言,立刻就地掉頭,回到剛才的路口,跟著路牌開往海濱大道:“繼續追蹤。”


    “救護車開進海濱大道世紀廣場內腹,沒有攝像頭拍到它從哪個出口出來。”


    沒拍到?世界廣場並不大,攝像頭密度很高,拍不到的幾率非常小。


    邢朗心裏沉了沉,驀然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麽東西,但是前方已經接近世紀廣場,沒有理由不前去看個究竟。


    “別掛。”


    囑咐小趙一聲,邢朗把手機放在駕駛台上,沿著廣場切出來的一條散步的鵝卵石小道開進廣場。


    廣場裏麵壓滿積雪,地上留下一道明顯的車轍,邢朗跟著車轍很快在一塊兩米多高的石塑旁看到車牌號為s453的救護車。


    救護車還沒熄火,車頭亮著燈光,後車門大敞著,車廂裏趟著兩名護士。


    邢朗下車跑過去,摸了摸護士的脖子,確認她們還活著,隻是暫時的昏了過去。


    “救救我啊。”


    車頭裏傳來男人顫抖的哽咽聲。


    “邢隊,前麵還有人!”


    陸明宇說著已經拉開了車門,看到司機坐在駕駛座,雙手按在方向盤上,腰上纏了一圈引線,末尾拴著一根雷管。


    司機嚇的渾身哆嗦,麵無人色,眼淚都淌了下來,哭道:“我身上,我身上有炸彈啊。”


    邢朗冷著臉,一言不發的從他腰上扯掉引線,連帶著炸彈一起扔到雪地裏,道:“連爆破裝置都沒有,你想讓它炸也炸不了。”


    陸明宇把司機從車上扶下來,問:“車上的人去哪兒了?”


    司機還沒回魂,抹著眼淚說:“我不知道啊,他往我身上放炸彈,讓我一直往前開,然後就走了。”


    “往哪個方向走了?”


    “我不知道啊,不知道。”


    陸明宇安慰似的拍拍司機的肩膀,走到邢朗麵前,歎了聲氣道:“看來韓斌猜到你會追捕他。”


    蕪津這麽大,韓斌已經消失了快二十分鍾,這二十分鍾足以讓藏在任何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甚至已經離開了蕪津。


    陸明宇已經對抓捕韓斌不抱有任何希望。


    但是邢朗卻不這麽認為,他看著廣場外空無一人,隻有路燈影影倬倬的街道,自言自語般道:“韓斌想去哪兒?”


    忽然,他回頭對陸明宇說:“趕快聯係秦放!”


    話音未落,已經上了車,掉頭順原路開出廣場。


    陸明宇打了兩遍電話,急道:“秦放不接。”


    “繼續打。”


    邢朗拿起放在駕駛台上的手機,在轎車的急速飛馳中十萬火急道:“趙兒,查查秦放這兩天有沒有定飛機票或者是車票。”


    小趙應道:“好。”


    不到兩分鍾,就道:“有,秦放買了一張15號0點10分從蕪津開往阿拉山口的火車票,我把詳細信息發到你手機上。”


    很快,邢朗收到一條短信,他掃了一眼起始站台和檢票口,撂下手機猛地踩了一腳油門,轎車嗡鳴一聲衝出夜色深沉的長街。


    “韓斌在火車南站,他想去找秦放!”


    火車站候車室,此時已經接近淩晨,但是年關裏,等候檢票上車的旅客還是非常多。


    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女人在兩排人滿為患的座椅中間的過道裏一路艱難的挑選落腳點往前走,還是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男人的腳。


    她忙向男人道歉,男人隻是把腳縮回去,淡淡道了一聲沒關係。


    男人對麵的一個老人恰好提著行李起身去排隊檢票,女人便抱著孩子在老人騰出的位子上坐下,如釋重負般呼了一口氣。


    三歲大小的男孩兒坐在母親懷裏,睜著雙眼一臉懵懂的看著男人露在袖口外的手腕上的大片血跡。


    韓斌察覺到了,便拉低袖口遮住手腕的血跡,抬頭看著小男孩微微笑了笑。


    他戴著帽子,領子遮住了下巴,隻露出挺拔的鼻梁和漆黑的雙眼。


    小男孩兒向後扭過頭,不理他。


    他壓低了帽簷,隱在帽簷下的眸子抬起來,默默的注視著坐在距離檢票口最近的那排椅子靠近過道位置上的男人。


    秦放穿著一件迷彩色外套,軍綠色的休閑褲,一雙剛沒腳踝的短靴,背著簡約的登山包,正坐在那裏打遊戲。


    他戴著耳機,低著頭,屏蔽了周圍所有的噪音和人群。


    秦放似乎瘦了一些,兩腮下陷的厲害,眼瞼下浮著一層淡青色,眼睛也不如往日有神,屏幕反射的光搭在他臉上,也沒有給他的眼睛裏增加幾分色彩,反而顯得他的眼神幹澀的厲害。


    他打了一會兒遊戲,眼睛似乎有些受不住了,便揣起手機,仰頭枕著椅背,閉目養神。


    不多時,大堂再次響起提示旅客排隊檢票的聲音。


    候車室的人們陸陸續續的提著行李站起來走到中間過道排隊檢票。


    在人來人往中,秦放卻坐著不動,隻睜著眼睛望著大堂頂上遠遠吊著的一圈璀璨的燈光。


    他不動,韓斌也不動,韓斌隔著幾排椅子,幾道人流,默默的看著他。


    忽然,他看到秦放似乎皺了皺眉,然後低頭看了過來。


    他壓低帽簷,再度往前看時,恰好看到秦放站在人群中穿過檢票口。


    韓斌起身排在隊伍最後,很快也通過了檢票口。


    走下數十層台階,一輛火車靜靜的窩在軌上,旅客們分散開,拿著車票從各個車廂上車。


    韓斌站在一根柱子後,看著秦放在12號臥鋪車廂前排隊,直到親眼看到秦放上車,他才從柱子後走出來,掏出自己的車票,徑直走向硬座車廂。


    他隨意的挑了人相對而言不是很多的7號車廂,排隊時,餘光不停的掃視車站各個出口,隻看到忙亂的人群,站在車廂外惜別的朋友,和推著車叫賣零食的乘務員。


    很快,他身前隻剩了一個人。


    韓斌鬆了一口氣,正要把車票交給乘務員,肩膀卻忽然被人摟住。


    邢朗一手緊緊的摟著他,一手拿著槍,槍口抵著他的腰側,喘著粗氣笑道:“讓他自己走吧,你得跟我回去。”


    陸明宇隨即把韓斌的包搶過去,從韓斌外套的內襯口袋裏掏出一把手槍。


    韓斌眼前恍惚了一陣,目光掠過檢票的乘務員向他投來的驚訝的眼神,轉了一道彎,沿著車廂入口,落在12號車廂。


    他動了動嘴唇,吃力的發出幹澀的聲音,道:“為了秦放,我求你,放過我。”


    邢朗依舊緊緊箍著他的肩膀,神色凝重的朝窩在軌上的火車看了一眼,道:“為了秦放,我可以放過你。但是為了死在大橋的年輕人和餘海霆、月牙山十二具屍體、還有那些被賣到黑市的女孩兒,我怎麽能放過你?”


    直到現在韓斌才明白,縱使他心有明珠,但是他早已穢褻滿身。


    陸明宇拿出手銬,把韓斌的雙手扭到背後,銬住他的雙手。


    手銬冰涼的溫度和鋒利的質地,像野獸尖利的牙齒咬住他的手腕,一直把他拖到了罪惡的淵藪裏去。


    發車在即,乘務員大聲的詢問還有沒有上車的乘客,火車像一條逐漸蘇醒的巨龍,從遙遠的車頭傳來一聲如海裏的鯨叫般的汽笛聲。


    韓斌不由自主的轉過身走向車站出口,卻在前方送別的人群散去後,看到了秦放。


    秦放站在月台,背著登山包,似乎已經在那裏站了很久。


    韓斌猛地垂下眼睛,在他的注視中無法抬頭,眼前瞬間變得模糊。


    秦放慢慢走到他麵前,走了神兒似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遞到韓斌麵前。


    韓斌看到秦放捏在手裏的是車票,不是一張,而是兩張。


    這兩張車票一張寫著他的名字,一張寫著秦放的名字,同一起始站,同一終點站,同一發車時間,同一車廂,連座位都是相連的。


    韓斌這才知道,原來秦放在等他,或許秦放明知道他來不了,也知道他走不了,但秦放還是買好車票等著他。


    所有的懊悔和悲傷在見到這張署名為‘韓斌’的車票時都消失了,韓斌笑了起來,想接住這張車票,但是他的雙手已經被銬住。


    秦放見他笑了,也跟著笑,笑的眼角發紅,拿著車票的右手微微顫抖。


    邢朗從陸明宇手中接過鑰匙,打開韓斌的手銬。


    韓斌的手懸在兩張車票上空停滯了一瞬,拿過印著秦放名字的那一張,目光溫柔又凝滯的看著秦放。


    秦放微微怔了怔,不好意思似的低頭一笑,隨後抬眼看著他,指了指即將發車的火車。


    韓斌點了點頭。


    秦放最後向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轉身跑向車廂,在乘務員關門的前一秒登上火車。


    火車隨即向前緩緩行駛,由慢到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像海裏的鯨逐漸潛入了深海。


    韓斌看著最後一截車廂消失在站口,臉上帶著灑脫的笑容,道:“如果我現在將功折罪,還來得及嗎?”


    邢朗給他戴上手銬,依舊摟著他的肩膀,道:“說。”


    韓斌道:“真正的將軍是薑副局長,還有十九個女孩兒沒有出手。她們被關在鷹嘴山舊工業區育英化肥廠的廠房裏。”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轉向邢郎道:“抓緊時間,江潯要求他們15號斬斷所有尾巴。”


    邢朗也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0點13分,時間已經邁入了十五號。


    邢朗把韓斌交給陸明宇,走開兩步播出魏恒的電話。


    打了兩次,始終沒人接。


    邢朗聽著手機裏傳出的機械又冰冷的提示音,跑了神似的僵立在月台,心中逐漸浮現一個無比殘忍的猜測。


    15號的斷尾計劃,或許已經開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間失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斑衣白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斑衣白骨並收藏人間失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