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朗看著他,沒動靜。


    魏恒定了定神,正要抬腳朝邢朗走過去,就見一個還來不及脫下雨衣的警察先自己一步,走進辦公室。


    “邢隊,華陽區派出所那邊傳來消息,郭建民死了。”


    邢朗接住他遞過來的手機,笑道:“呦,周所。”


    邢朗轉身靠在桌邊,側對著門口,和電話那頭的人說話的時候,時不時的往門口看一眼。


    “死了?”


    他皺著眉,拇指撣了撣煙灰:“怎麽死的?”


    魏恒被他晾在門口,吃了一會兒冷風,靜靜的聽著他和周毅清聊起了郭建民的案子。


    大概五分鍾後,邢朗掐掉電話,把手機還給前來報信的刑警,捏著煙抵在唇邊,扯起一側唇角似笑非笑道:“操,真便宜他了。”


    說完轉頭看著門口,抬手朝魏恒打了個響指,笑道:“請進。”


    於是魏恒拄著雨傘慢慢的走進去,停在邢朗麵前,道:“您好,我是魏恒。劉局長應該和您說起過。”


    邢朗臉上很靜,靜的沒有表情,他微微眯著眼睛,似乎是想把這位新來的顧問看的清楚些。


    人的第一觀感隻來自於一個人的外貌和氣場,此刻在邢朗眼中,魏恒的確和上一任精英不太一樣。新來的顧問長得極好看,好看到挑不出差錯。更為紮眼的是他留著一頭微卷的長發,不算很長,剛到蓄到頸窩,但在男人當中也是相當少見了。


    在他之前,邢朗見過不少留長發的男人,一種是滿臉絡腮胡紮著馬尾辮的糙漢類型,一種是即文藝,又憂鬱,轉了性的林妹妹的類型,還有一種不成風格,不三不四的類型。但是留長發留的這麽順眼,這麽沒有違和感,即不邋遢又不娘氣,反而襯托出一身清貴之氣的類型,他還是第一次見。


    不知不覺的,他就盯著魏恒看了好一會兒。


    魏恒被他盯著,起初還能保持鎮定,後來就有些慌了神,但又躲不開,隻好硬扛著。


    邢朗沒發覺他陡然的緊張和不耐,隻注意到他別臉看向別處,眼褶微微顫動,交握在一起拄著雨傘的雙手,右手拇指重重的碾磨左手虎口。


    邢朗這才恍然,哦,這個人是在緊張。


    “……我們見過?”


    這是邢朗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魏恒全麵警戒且緊繃的大腦迅速的把他這句處理了一遍,然後笑道:“我想,今天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邢朗發現,雖然魏恒一直在直視自己的眼睛,但是魏恒的目光卻是虛浮的,甚至可以說是躲躲藏藏。魏恒微微收起的下顎,說話時刻意帶出的笑意,不卑不亢的姿態,以及他那雙目光沉靜的眼睛都表明這個人在刻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絲毫不願乍泄鋒芒,隻想靜悄悄的隱於人後。


    從窗外吹進來一道風,吹斷了邢朗銜在唇角,光圈染過後化成灰燼的香煙,‘啪嗒’一聲,煙灰掉在他手裏的文件封皮上。


    邢朗抖落掉在文件上的煙灰,笑問:“這麽緊張什麽?我長得很嚇人嗎?”


    魏恒微微抬眸看他一眼,客客氣氣,禮貌疏離道:“沒有,房間裏有點冷。”


    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沒想到邢朗還真的去關窗了。


    邢朗關上窗戶拍掉手上的雨水,又回到他麵前,伸出手道:“邢朗。”


    魏恒隔著手套和他握手:“魏恒。”


    邢朗低頭看了一眼他帶著手套的右手,眼中陡然揣了些意趣:“我應該怎麽稱呼你?”


    魏恒收回自己的手,不易察覺的往後撤了小半步,道:“都可以,在學校裏學生都叫我魏老師。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邢朗笑道:“那多沒禮貌,我也叫你魏老師。你覺得怎麽樣?魏老師。”


    他本來的嗓音就低沉,叫出‘魏老師’三個字的時候又刻意壓低了聲音。這三個字聽在魏恒耳朵裏,就像被一道鋼刷輕輕的擦過耳廊,往耳蝸深處刮瘙。


    雖然對方無意撩撥,且渾身的氣場和臉上都大寫著四個字——鋼鐵直男。但是魏恒仍舊因為他看自己的眼神,叫自己名字的聲音而心口一燥,小腹一緊。


    因為他是gay,對男人的目光總是很敏感。然而邢朗在他眼中就屬於極其適合滾到床上發展為炮友的那一類男人,有一種男人天生適合做炮友,隻消看他一眼,或者聽他說一句話,就很容易被他撩動**。


    邢朗就是這種男人。


    魏恒以不變應萬變道:“可以。”


    說完,他站不住似的往後退了兩步,倚在桌邊。


    邢朗留意觀察他每一個動作,看著他不離身的雨傘問:“魏老師,腿腳不方便?”


    魏恒道:“一點小毛病。”


    邢朗咂舌:“真可惜。”


    魏恒抬頭看他:“可惜什麽?”


    邢朗笑道:“可惜你身上這點小毛病,我剛才一進樓就聽到幾個女警圍在一起說什麽‘嵐姐領進來一個神仙似的哥哥’,就你這模樣,如果腳上沒有那點小毛病,你能在從我這兒離職後領走幾房妻妾。”


    魏恒明白了,自己這是被他擺了一道下馬威。他是陳教授塞進來的關係戶,再者年輕又麵嫩,沒人相信他有幾分真本事,這人也把他當成了空有其表的朽木。


    魏恒早在他冗長的‘相麵’中心生煩躁,此時又被他奚落,心中不免大為光火。魏恒迎著他的目光,並不想自己爭辯,隻想惡心他。


    短暫的對視後,魏恒幹脆利落的笑了笑,道:“邢隊長不用擔心,我領不走你的小姑娘。”


    邢朗饒有興趣的問:“為什麽?”


    魏恒看著他的眼睛,清清爽爽道:“因為我是同性戀,我要領的話,隻能領走幾個小夥子。”


    邢朗是直的,這點太明顯了,魏恒當然也看的出來。而且他推斷邢朗很有可能還是個恐同的。如果邢朗恐同,那他自爆同性戀身份,無疑對邢朗是一種折磨。


    像是複仇成功似的,魏恒看著他,嘴角挑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邢朗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聽他說自己是同性戀後,隻是保持沉默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大大方方的一笑,說:“嗨,這有什麽,常有的事,你別有壓力,保持平常心。”


    魏恒被噎住了似的,臉上有些不自然,決定把話說得更直白些,看著他的眼睛道:“我喜歡男人,你不介意?”


    邢朗笑了笑,上前幾步把和他之間的距離拉近,近到隻有一步之遙,一手撐著桌麵一手掐著胯,姿態頗為風流浪蕩,道:“不介意啊,因為我不分男女,隻看臉。”


    邢朗看著他的臉,著重補充道:“別介意,我顏控。”


    魏恒:……


    此時,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邢朗的臉上寫著一行大字——來啊,看誰能惡心死誰。


    不過他們誰都沒有被對方惡心死,兩人之間的謎之較勁忽然被幾聲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披著雨衣的刑警去而複返,站在門口道:“邢隊,有人報案,在垃圾場發現一袋兒胳膊。”


    邢朗:“……什麽東西?”


    “碎屍啊頭兒!碎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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