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約知道一些楚行雲為了什麽事著急上火,貌似是因為賀丞,賀丞瞞著他去了什麽地方,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已經失聯兩天了,至今聯絡不上。


    他給楚行雲打電話的時候,楚行雲正坐在一家咖啡廳裏喝咖啡。


    “周世陽?”


    咖啡廳對麵是一家某名牌女裝店,正午時分的客流量十分龐大,隔著兩麵玻璃牆和一條馬路,依然能看到店裏不停走動的店員。


    楚行雲看著對麵店裏的姑娘媳婦兒,壓在帽簷下的雙眼閃過幾絲疑慮,低聲默念了一遍周世陽的名字,似乎是想挖掘出藏在這個名字當中的玄機。


    “嗯,蔣毅可以證明當天晚上和他撞車的人就是周世陽。”


    “沒提覃驍?”


    “沒有,他說車裏隻有一個人。”


    說著,傅亦一頓:“你還懷疑覃驍?”


    楚行雲笑了笑:“我從來都沒相信過他,隻是沒想到,現在找到的證據全都能證明他的清白。”


    中午兩點十分,對麵服裝店導購員換班,一個披著長發的高瘦姑娘穿著套裝提著挎包從店裏出來了。


    楚行雲抬手招來服務員,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百元票子扔在桌子上,也沒讓找零就起身走了。


    “現在要麽找到方雨,要麽跟蹤陸夏,既然陸夏能從醫院裏逃出來,那就說明他腦子裏一定不是一片空白。”


    楚行雲穿過馬路,走在摩肩擦踵的人行道上,目光穿過人群落在前方十幾米處那個披著長發高挑纖瘦的女孩兒身上,壓低了聲音道:“或許他已經全都想起來了,也不是沒可能。”


    說完,他沒給傅亦說話的機會就掛了電話,因為那個女孩兒上了一輛公交車。


    他跑了幾步跟上公交車,穿過無人的座位,徑直走到後門下車的地方抓著扶手站好,以便坐在前頭的女孩兒待在他的餘光範圍之內。


    大約三十分鍾後,公交車晃晃悠悠的開過三個街區,在一片低段位的居民樓小區公交站停下,也是公交車的終點站。


    楚行雲跟著女孩兒下車,走入一棟外貌老舊,牆皮斑駁的老式居民樓。


    樓道裏陰暗潮濕,盡管梅雨季節還沒來,但是黴氣已經很嚴重了。


    女孩兒的高跟著在台階上發出沉悶又空洞的回聲,隔著兩層樓都聽的清清楚楚。


    楚行雲放輕了步子悄無聲息的跟著她上到四樓,在聽到樓上用鑰匙開門的聲音時,向上猛躥了幾步,趕在女孩兒關門之前伸手把住門縫。


    女孩兒被嚇了一跳,白白淨淨的臉上浮現出驚慌:“你幹嘛?”


    楚行雲先掃了一眼屋內,然後看了看她腳邊的鞋櫃,看到一雙男士拖鞋,且沒有發現被換下的其他鞋子,由此確定屋裏暫時隻有她一人。


    “鄭西河讓我來找你。”


    楚行雲稍一用力把房門從外麵打開,不由分說的闖了進去,然後關上房門。


    在聽到鄭西河的名字時,女孩兒臉上的驚慌明顯減輕了,但是警惕依舊,用充滿不信任的眼神打量著眼前這個看起來極其危險的男人。


    楚行雲摘掉臉上的墨鏡,衝她一笑:“你就是宋琳琳?”


    宋琳琳往後退了幾步,點頭。


    楚行雲把墨鏡別再外套胸前的口袋,道:“那鄭西河應該托你轉交什麽東西給我,或者提醒過你記得招待我。”


    宋琳琳搖了搖頭,不敢掉以輕心道:“他沒有給我東西讓我轉交你。”


    “那就是讓你招待我了?”


    “他倒是說過這幾天會有人到家裏找他,也沒說是誰。”


    楚行雲笑:“對嘍,是我。”


    這個女孩兒的警惕性著實太差,三言兩語竟打消了對陌生男人的戒心,招待他落座了。


    楚行雲坐在小小的客廳裏,有點不是滋味的看著宋琳琳給他端水果,倒茶。


    心說這女孩兒長得一臉單純相,和鄭西河那隻老鬼能是什麽關係?


    宋琳琳確實單純,被他問了一句就托盤道:“我是他女朋友。”


    她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茶幾旁,拿著水果刀很嫻熟的削著一隻蘋果,如此說道。


    楚行雲心裏噎了一下,說不清什麽滋味,道:“他是公安局通緝的嫌犯。”


    宋琳琳抬起眼睛,很寡淡的看他一眼,然後垂下眼睛接著削蘋果,說:“那是你們的事。”


    “你不擔心我是來抓他的?”


    看出這女孩兒心性單純,他像逗孩子般問道。


    宋琳琳說:“應該不會,他在外麵交的那些朋友壓根不知道他有個女朋友。再說了,你如果要抓他,那就抓吧,他做的那些事兒我都知道,的確該抓。”


    楚行雲覺得這女孩兒真是個奇人,她也太瀟灑豁達,隨遇而安了。同時也是難得的識大體,明事理,看樣子還是個能大義滅親的人。


    “你都知道?”


    楚行雲有心炸她,拋出去的圈套不算巧妙,但是她完美的著了套。


    “知道。”


    宋琳琳削好蘋果,切成兩半,分一半給他,留一半給自己,邊吃邊說:“為了一筆錢把警察局檔案室燒了。”


    楚行雲:“......燒檔案室?”


    宋琳琳點點頭:“嗯,三年前的事了吧,我一直都知道。”


    “他告訴你的?”


    宋琳琳身體不太好的樣子,說話聲音很低,氣息總有些虛,邊吃東西邊說話顯得有些費力,於是把吃了一半的蘋果放在桌子上,又直起腰舒緩心肺讓自己呼吸順暢些,輕聲細語慢悠悠道:“我那個時候剛好住院,看病把錢花完了。當時我都辦好出院手續了,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了一筆錢,數目不小,好幾百萬。我問他錢從哪兒來的,不說我就不住院,他跪在醫院大堂求我都沒用,後來他拗不過我,說實話了,放火燒出來的。”


    這女孩兒輕描淡寫的態度仿佛在嘮家常,讓一件惡貫滿盈的燒毀亡者案宗的罪案變的有熱度,溫情了許多。


    “後來呢?”


    楚行雲問。


    “壞事兒都幹了,還能挽回嗎,後來我就住院了。”


    說著,她把雙手往纖腰上一掐,輕呼了一口氣,道:“在心髒裏搭了個橋。”


    楚行雲忍不住往她胸口瞟了過去,瞟了兩眼才想起什麽似的,別過臉不再看,神情複雜。


    宋琳琳緩了一會兒,然後拿起蘋果接著吃,輕聲慢語道:“所以你別在我麵前說他的壞話,我聽不了,會生氣。但是我現在不能生氣,要不然這橋就白搭了。”


    楚行雲當然不能在她麵前說什麽了,沉默無言的吃手裏的蘋果。


    直到門外樓道裏響起腳步聲,他才精神一振,目露寒光。


    宋琳琳打開門,對門外的人說:“你朋友到了。”


    “什麽朋友?”


    鄭西河提著大兜小兜進門往客廳一看,頓時僵住了。


    雖然他有預感楚行雲會來,但是真見到這個人,他還是忍不住臉色一變,身上發冷。


    楚行雲坐在布藝沙發上,略低著頭咬蘋果,用餘光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老朋友,把蘋果核往垃圾桶裏一扔,抽出紙巾擦著手笑說:“我呀,老夥計。”


    宋琳琳柳條似的身板兒提他手裏的東西很費力,所以鄭西河把買來的東西先歸置進冰箱,然後才回到客廳,坐在了方才宋琳琳削蘋果的地方。


    這個人以前想弄死他,前兩天差點撞死他,後來又放了他,現在又坐在他對麵。


    楚行雲光是看著他這張臉,就打心眼裏感到窩火,幸好這間房子裏有個宋琳琳,要不然他和鄭西河不可能相安無事的坐下來麵麵相對。


    隻能說人都是多麵體,環境對人的影響和改造實在太大。此時埋頭收拾桌子上的蘋果皮的鄭西河,和那個開車撞他的鄭西河實在判若兩人,甚至到了精分的地步。


    “原來三年前那些女孩兒的案宗,是你燒的。”


    楚行雲率先打破此時詭異的沉默,冷笑著問。


    鄭西河像是沒想到似的,忙抬起頭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楚行雲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在廚房裏做飯的宋琳琳:“所以你被江家招安,從此以後死心塌地當牛做馬的替他們辦事?”


    “話別說的這麽難聽,都是被逼無路了才一條道走到黑,你以為我——”


    “我對你的涉黑反水心路曆程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前兩天你受誰的指使對我出手?江家?他們想給江召南報仇?”


    鄭西河麵露不屑,冷笑:“江召南算個屁,他到現在連個墳都沒有,骨灰還是我從火葬場裏拿出來的,江家不收,讓我撒到了銀江水裏。”


    楚行雲心口好像被誰捅了一拳,忽然感到有些沉重,看著他問:“那是誰?”


    鄭西河還是不改對他百般看不上眼的態度,陰陽怪氣的反問:“你這回犯了哪路神仙的忌,你心裏不清楚?”


    楚行雲眉頭一展,笑了:“覃廳長?”


    “誒,是他。”


    楚行雲盯著他的臉略一沉默,臉上笑容逐漸凝了冰:“那你為什麽又放了我,還暗示我過來找你?”


    鄭西河臉上神情一宕,埋頭陷入無期限的沉默。


    楚行雲也不著急,從果盤裏拿起一個橘子慢悠悠的剝皮。


    廚房裏切菜的宋琳琳叫了他一聲,讓他過去幫忙。鄭西河剝了一頭蒜,洗了手回到楚行雲對麵坐好,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看著他正襟危坐道:“這條道我不想走到黑,我想回頭,我想——請求你的幫助。”


    作者有話要說:賀總下線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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