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不誇張的,縱使傅亦穿雲踏浪見多識廣也險些被後座那兩人嚇死,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個星期還在他麵前叫囂著結不成婚就先領養個孩子當上爹再說的楚行雲,此刻竟然在和賀丞**——


    沒錯,他們在**。


    封閉的車廂裏,傅亦想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都難,他從後視鏡裏看到賀丞附在楚行雲耳邊跟他咬耳朵,楚行雲一臉羞臊的推他肩膀,臉都快憋紅了還沒把賀丞推開,因為賀丞用力箍著他的腰不肯撒手。


    他隻顧著吃驚,沒留意前麵路口亮起紅燈,險些一頭撞上前麵一輛保時捷的車屁股。


    車裏忽然顛簸,重心不穩的兩人都往前衝了一下,楚行雲趁機把賀丞的手撥開,迅速的把被他揉亂的t恤下擺往下拽了拽,一臉嚴肅的豎起食指警告他:“別鬧。”


    賀丞果然不再鬧,他很清楚楚行雲的底線在哪兒,在局勢還沒有完全穩固之前,他得穩住。


    說穩就穩,賀丞在瞬間恢複一臉裝逼相,恍若無事狀理了理襯衫領口,然後拿出手機給肖樹撥了個電話,讓他把文件和資料都準備好。


    楚行雲豎著耳朵聽他講電話,等他掛了,問:“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麽線索?”


    賀丞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所說的線索是一份玫瑰莊園的設計圖紙,當年頭一個要在綠丹山上建一座花園別墅用來金屋藏嬌的是太子黨之一鄒玉珩,正欲開工動土的時候半路殺出來一個程咬金,用再建兩座別墅的錢買下建造玫瑰莊園的建造權,並且此事隻在賀丞,鄒玉珩,江召南,覃驍,還有幾位公子哥之間流傳,因為大家彼此深知各自是個什麽脾性,所以在保密工作上做的很好,如果不是賀丞向他透露,楚行雲至今都以為玫瑰莊園的所屬權歸鄒玉珩,這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玫瑰莊園本來的主人是鄒玉珩,但是卻被江召南截胡,江召南沒錢,他在家族裏最不受寵,連買地皮的錢都是瞞著家中長輩賣掉房產換取的,賀丞還說,江召南賣掉兩棟別墅不久,右腿就落下了傷,打入兩塊鋼板四根鋼釘,像條被驅逐的喪家之犬一樣躲在綠園山莊養傷。


    楚行雲對這些權貴公子之間的八卦不感興趣,他隻想知道賀丞給他的圖紙裏有什麽玄機。


    賀丞卻道:“圖紙不是玄機,時間是玄機。”


    天鵝城公司依舊運轉,肖樹幫他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條,賀丞領著兩名刑警踏進方舟大廈時,賀丞再次看到在他手下討生活的職員,用即喜上眉梢,又暗懷悲憫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在他們眼中,他已經身陷囹圄,罪難將息。


    賀丞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下把楚行雲和傅亦領進自己的辦公室,肖樹已經準備好了文件在等他們。


    總裁辦公室很大,分為裏外兩間,外間用來會客,裏間用來辦公,楚行雲接過肖樹遞過來的圖紙,在外間的一組會客沙發上坐下,翻開迅速的瀏覽了一遍:“什麽時間?”


    “玫瑰莊園建造的時間。”


    賀丞給肖樹使了個眼色,肖樹從文件櫃裏取出另一份文件擺在楚行雲麵前的矮桌上,道:“這些是2013年4月份到2014年9月8號,銀江市所有的失蹤人口。”


    一份是失蹤人口信息,一份是建造圖紙,兩份沒有任何關聯的文件擺在一起,楚行雲試圖找出兩者之間的契合點,邊看文件邊問:“你搜集這些資料幹什麽?”


    賀丞道:“為了今天。”


    說完在他對麵坐下,食指點在圖紙右上角:“看時間。”


    “13年4月18號?”


    楚行雲略微一怔,然後迅速的翻動失蹤人口信息,找出近年來二十歲上下的失蹤女性,發現第一位失蹤女性且至今下落不明的失聯日期是在4月3號,和圖紙規劃時間隻相差15天。


    他似乎得到了啟發,把失蹤女性檔案表按時間排列,在時間末點放上玫瑰莊園的設計圖紙,詫異的發現這是一條完整的時間線,玫瑰莊園開始建造是在13年4月18號,於14年8月25號修建完成,如果按照這兩個時間點往前推,就到了出現第一位女性失蹤的13年4月3號,最後一位女性失蹤的14年8月1號——


    女性失蹤案以玫瑰莊園建造為起始,以玫瑰莊園的落成為終止,所有時間點仿佛練成了一個圓,像一條咬住自己尾巴的蛇一樣前後相連,緊密排列。


    楚行雲不需要指點,他善於聯想,當賀丞把線索提供給他,即使雜亂無章毫無關聯,他也能衝破層層阻隔,在迷宮裏找出一條通關的捷徑,此時在他迷宮裏思考摸索,在四麵碰壁後,終於找到一條通往出口的道路,還來不及驚喜雀躍,又發現前路被堵死。


    “時間對不上。”


    他把第一份失蹤女性的檔案挑出來,指著日期道:“在動工之前。”


    賀丞此時比他冷靜沉著多了,端坐在沙發上,還有閑心讓肖樹端兩杯咖啡,等咖啡到手,才說:“或許這就是他買下玫瑰莊園的原因。”


    楚行雲從矮桌上直起腰,雙眉緊皺,定定的看著他:“什麽意思?”


    賀丞左手托著咖啡底盤,右手拿起銀勺在杯裏攪動須臾,然後手中的銀勺輕輕的磕在杯壁上,發出兩聲清脆的聲響:“有鬼。”


    楚行雲好像能聽懂他的話,又好像更糊塗了,又問:“什麽鬼。”


    賀丞微微彎下腰,騰出一隻手把第一份失蹤女性的檔案推到他麵前,抬起泛著琥珀色幽光的眼睛看著他,說:“她就是鬼。”


    楚行雲順著他的指引往下看,看到一張帶著嬰兒肥的清秀麵孔,臉上一雙經鉛墨打印的雙眼漆黑而無神,此刻這雙眼睛正與他對視,他似乎能從這雙白紙黑鉛造就的眼睛裏看到彌漫在黑白遺照中的陰冷,和濃重的死亡氣息。


    仿佛真的麵對死人般,楚行雲脊背發涼,那股涼意從脊椎衝向腦頂,讓他渾身僵冷,連骨頭縫裏都往外冒著絲絲冷氣,“你是說這個失蹤的女人,已經死了?”


    賀丞把手中溫熱的咖啡遞給他,一直等他伸手接住,才抽了一張紙巾慢條斯理的擦著手指,道:“以下言論隻是推測,本人概不負責。”


    楚行雲喝了一口發苦的咖啡,吐出一口氣:“說。”


    傅亦默默走到楚行雲身邊坐下,也想好好聽聽賀丞能說出什麽。


    賀丞笑了一下,對楚行雲道:“你最好錄音,或者記下來,這就是我的口供,假如江召南真的落網了,我也不會再去警局配合你們做口供。”


    傅亦沒說什麽,掏出一根隨身攜帶的錄音筆放在桌麵顯眼的位置:“可以開始了。”


    於是,賀丞道:“剛才說到麵具,麵具是江召南送給我的,時間是13年3月份,理由是邀請我加入什麽俱樂部,當時我和他交情不深,再者他手中沒有資產又沒有實權,我不想和他綁定在一起,就拒絕了他,也再沒有過問他的‘俱樂部’相關的事情,同年4月份中旬,鄒玉珩想要在綠丹山蓋一座別館,其中用途我們都知道,不然他也不會掩人耳目把別館建在山郊僻遠的地方,但是江召南聽聞後卻一定要搶占那塊地皮,兩位警官,那個地方可不是風水寶地,未來短期之內也不可能升值,鄒玉珩是家中獨子,他財力雄厚有的是資本揮霍,和他相比江召南簡直就是一個破落戶,並沒有資本揮霍,但是江召南卻私自賣掉家中房產用三倍的價錢從鄒玉珩手中買下玫瑰莊園的建造權,難道你們不覺得他的吃相有點難看,有點狼狽,有點過於匆忙嗎?後來他拿到玫瑰莊園建造權,又讓設計師修改圖紙,在一樓挖了一個很大的地窖,說是用作酒窖,就在這兒。”


    賀丞伸出手指著平麵圖紙中一樓大臥室,道:“這裏,誰會把酒窖打在主臥?我找當年的設計師問過,當時江召南隻改動了這一個地方,別墅起來之後,工人隻能做在白天幹活,到了晚上必須離開,而且一樓主臥誰都不能進,所以進度非常緩慢,直到一年多後整座別墅裝修完畢,而江召南又把打在主臥裏的酒窖封死,並且是注滿水泥,徹底封死。”


    說完,他食指指腹輕輕的在圖紙上一敲,溫言道:“你們覺得這裏埋了什麽?”


    楚行雲端著那杯咖啡,聽完他這番話,胃裏也像被注滿水泥一樣止不住的攪拌翻湧,似乎能聞到沉澱著血腥味的金屬氣息。


    賀丞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雖然有些不忍,但還是幫他把結論說出來:“如果我是江召南,我殺死了一個女人,把她仍在偏遠的山郊,但是那具屍體或許會被建造者從泥土裏挖出來,我隻能搶先奪取埋屍的地皮,卻意外的發現,我得到一個完美的藏匿屍體的地點,破土動工不會引起絲毫懷疑,甚至可以大張旗鼓的自由出入,我就可以建造一座墳墓——不斷的製造亡魂。”


    他的這番推論實在太過驚悚,傅亦也忍不住心悸,手腳發寒,仿佛坐在他麵前的不是賀丞,是江召南本人,那個眉眼漆黑又柔軟,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的大男孩。


    傅亦問:“你是說,這些失蹤的女人全死了,就埋在酒窖裏?那和蝴蝶公爵又有什麽關係,被蝴蝶公爵殺害的四名死者都拋屍在城市中心,屍體並沒有被掩藏。”


    賀丞轉動眼睛看向他的一瞬間,傅亦當真在他臉上看到了江召南的影子,那漆黑濃重的眉眼,殷紅著向上挑動的唇角,和那看似溫和實則陰寒的目光,江召南的臉在賀丞臉上一閃而過,讓人實在分辨到底是賀丞入了戲,還是這兩人的靈魂共占一體。


    “你見過江召南嗎?”


    賀丞彎著唇角,目光逐漸渙散,仿佛陷入了某種譫妄當中,眼中布滿迷離的幻境,遊走在錯綜糾纏的現實與幻覺的界線,講故事般娓娓道:“他看似外放開朗,實則孤僻寡合,他的外表和他的內心一樣空虛,他就像一個被奪走感官和味蕾的行屍走肉,任何低等的刺激都喚不醒他的**,他需要最強烈,最生猛的刺激,隻有飲血食肉才能刺痛他麻木僵冷的心髒,但是他卻永遠不能在魔鬼的盛宴當中得到滿足,起初他沉迷於毀滅他人生命的快感當中,後來他在這種快感中逐漸迷失了自己,他躺在鮮血之中沉眠,內心卻永遠得到不到平靜,愈加狂躁的靈魂想要衝破他的軀殼尋求解脫,但是他卻沉迷於生鮮與生命的**中不可自拔,他既想讓自己被綁在十字架上絞死,又想坐在台下觀賞十字架上飛天的靈魂,他明白自己生了一場病,藥石無醫的病,他一邊求醫問藥,一邊自我救贖,他把酒窖封住不光是為了掩藏罪惡那麽簡單,他想封印體內的惡魔,但是惡魔的陰靈始終纏在他在體內和他如影隨形,他變成了惡魔的傀儡,於是他嚐試向外界發送信號,四名被丟棄在銀江市中心的死者就是他的信號,他既是在炫耀自己的力量,又是在尋求自我毀滅,他很矛盾,不知道自己是該生,還是該死,所以他想把自己的審判權交出去——很精彩啊,一個人竟然能如此扭曲,分裂,既想拯救自己,又想毀滅自己,或者對他來說,他並不需要救贖,他隻需要一個充滿儀式感的死亡,一個最殘忍最血腥的死亡儀式,他殺人是為了求死,他活埋是為了求死,他拋屍也是為了求死,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求死,他生來就是為了求死!他渴望被劈開肉身釋放身體裏的魔鬼,渴望在精神枯萎之前擁抱自己迷茫無依的靈魂——”


    ‘啪嚓!’一聲,楚行雲的手中的杯子幾乎砸在桌子上,咖啡四濺灑在桌麵,餘下幾滴順著桌角滴落在地板。


    楚行雲厲聲喝道:“賀丞!”


    作者有話要說:賀丞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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