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賀丞用鋼筆插|進脖子的男人叫劉誌,一個月前從牢裏放出來,罪名是電話詐騙。此時被搶救回來,咬準了自己背後無推手,隻是看到楊姝見她穿著打扮都不俗,想綁了她索要一筆贖金。


    他這番鬼話,楚行雲連個標點符號都不信。綁架對象能是大街上隨便選個人?那綁架犯豈不遍地都是。再說楊姝的家庭條件普通,付出同等的風險成本為什麽要綁一個家境平平的女人?旁邊就是方舟大廈啊,蹲守賀丞豈不能得更大利益?!


    但是劉誌不肯改口,把楚行雲氣的想拔掉他的氧氣管兒。


    賀丞插|進他脖子裏的鋼筆讓他此刻躺在病床上支支吾吾發音困難,說幾句話就止不住的喘。楚行雲開車撞他讓他右腿骨折,成了個又瘸又啞的重量級傷患,護士抱著人道主義精神把這位腦袋上纏滿紗布的便衣警察請出劉誌的病房。


    給楚行雲包紮的小護士很頭疼的扶著這位一刻都閑不住到處亂逛的傷患,嘴裏嚷著:“先回去吧,你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還得再清創!”


    楚行雲失血過多,低溫偏低,麵色發白,頭上纏了半截的紗布此時也散了,箍在他腦袋上搖搖欲墜的,像個阿拉伯人。


    他在一天之內接連遭遇兩起車禍受了重傷的消息早就傳遍市局上下,楊局聽聞後很是震驚,派出楊開泰代父親征,到醫院一探究竟。傅亦和喬師師放心不下也因公徇私跟了過來,在醫院大門口恰好撞見了賀丞。


    賀丞正站在大門口講電話,見他們到了就掐斷電話揣起手機,對傅亦點了點頭。


    “你也受傷了嗎賀先生?”


    喬師師看著他沾滿血跡的白襯衫,忍不住驚呼。


    好巧不巧,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襯衣,方才抱楚行雲,被他腦袋上的血蹭的身上都是,看起來頗像是胸口被人開了一槍。他把楚行雲送到急診室時,護士也把他當做是首要傷患。


    他臉色很冷,說起話也沒有溫度,淡淡道:“不是我的血。”


    他走在前麵帶路,傅亦緊隨,喬師師和楊開泰落在最後,喬師師注意賀丞臉上那副眼鏡不見了,於是拉住楊開泰說:“賀先生沒戴眼鏡兒。”


    楊開泰:“怎麽了嗎?”


    喬師師嘖了一聲:“更帥了。”


    楊開泰:“你還是想想今天開車撞楚隊的是什麽人吧。”


    賀丞等人剛從電梯裏出來,就見楚行雲在護士的攙扶下在走廊裏晃悠。


    賀丞目光一沉,神色俱厲道:“你不是在輸液嗎?誰讓你跑出來了!”


    楚行雲抬眼一瞄他,識相的麻溜躥回病房。


    賀丞領著傅亦等人走進一間單人病房,見楚行雲坐在床邊,護士正在把他剛才擅自拔掉的針頭往他手背上插。


    “沒事吧楚隊?”


    楊開泰問。


    楚行雲本想搖頭,可實在頭暈,於是說:“沒事兒,流了點血。”


    賀丞站在門口反常的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目光複雜的盯著楚行雲,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他麵前,聲調依舊淡漠:“頭發怎麽回事?”


    他就離開了十幾分鍾,楚行雲就換了個發型,剃了個極短的寸頭,以前從未見過。


    聞言,楚行雲抬手捋了一把倒刺兒似的紮手的頭發,說:“醫生嫌礙事兒,給我剃了。”


    說完猛地抬頭看他:“難看?”


    賀丞再次沉默了,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像是沒見過他似的,目光格外仔細又專注,認真的好像在挑選相親對象。把楚行雲看的一腦袋熱汗,心說這位爺八成是看他現在不順眼,正在心裏醞釀情緒整理句子,嗯,待會無論他狗嘴裏吐出什麽狂言都不能動怒,一生氣一上火,這顆腦袋就要不成了。


    豈料,賀丞看他半晌,眼神竟然愈加柔和,最後,唇角一掀笑了一下,說:“好看。”


    楚行雲:......


    喬師師:“楚隊,你早該剃板寸了,你現在特別帥!”


    實話,楚行雲頭一次剪成極短的板寸,襯的他臉部線條挺拔立體,眉宇間英氣勃發,沒有多餘的碎發遮蓋,他耳後和頸側線條連成一條直線,順帶著連肩背都顯得更為舒展寬闊,臉上那雙黝黑的眼睛更顯深涸通明,劍眉星目間還多了些軍人般百折不撓的剛毅正氣。


    他絕對是最適合剪寸頭的一類人,極簡的發型非但不讓他顯得老態,反而把他的臉襯的更加青蔥爽利,更似少年。


    一眼看過去,目光湛明,英氣勃發。十分惹眼。


    楚行雲被剪了頭發後還沒來得及看自己變成了何種模樣,對喬師師的吹捧不以為然,當她在拍馬屁,好抵消救援來遲的罪名。


    他頭的上的口子在頭部右側耳朵往上四五公分處,被碎玻璃拉開一道半個手掌寬的裂口。清創縫合後,護士本打算給他頭上纏滿膠布,但是楚行雲不想自己被包成木乃伊,而且滿頭紗布不利於行動,就讓護士給他貼上一層紗布,自己不動就是了。


    護士見識過他的固執和強硬,照辦了,推著手推車出去之前不放心的交代:“針頭別再拔掉了,你現在必須要輸液。”


    護士走後,傅亦和喬師師還有楊開泰在病床床尾和幾張空閑的椅子上坐下了,打算聊一聊今天晚上發生的一係列事。


    楚行雲往床頭一靠,開口之前轉頭看了一眼賀丞。


    賀丞坐在離他很近的一張椅子上,翹著雙腿,摸著下巴正在盯著他看,眼神古怪又深沉,像是在看一隻猴兒。或許說正在看一隻上躥下跳表演雜耍的猴兒。


    楚行雲懷疑自己臉上正在耍猴兒戲,不然賀丞為什麽一直盯著他看,唇角還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


    算了,隻要他隻旁聽,不搗亂,且讓他看。


    “誰先開始?”


    楚行雲看著對麵三個人道。


    喬師師舉手:“我先吧。”


    楚行雲點點頭。


    喬師師心虛的瞄他一眼,又瞄了賀丞一眼,賀丞正旁若無人的賞猴戲,根本沒關注她。


    喬師師道:“趙峰已經把楊小姐送回家了,她今天受驚多度,我們打算明天——”


    楚行雲截斷她:“明天我找她錄口供,先說說陳家老房子裏那幾個人的來曆,還有開車撞我那孫子,找著沒。”


    喬師師垂下腦袋,底氣不足道:“沒有。”


    楚行雲:“嘖,說清楚。”


    “遠楠姐查過車牌號了,去陳家老房子的那幾個人開的車的車牌號和開車撞你那人的車牌號都是滬市失竊的車牌。根據交通錄像追蹤到那兩輛車拐到315高速省道出口消失了,現在估計,繞了一大圈,換個車牌兒,又回來了吧。”


    “他們去陳家老房子找什麽?和帶走夏星瀚的是同一夥兒人嗎?”


    “應該是同一夥人,他們的行動方式很像,而且車輛上的車牌全是外市的。”


    楚行雲眯著眼瞧她:“你也不知道他們去陳家老房子找什麽?”


    “正,正在查。”


    楚行雲瞪她一眼,看向傅亦:“傅哥。”


    傅亦道:“孫世斌確實死了。”


    楚行雲雖然腦袋受傷了,但是他在兩樁案件之間切換思維還是比較順暢,忙問:“有證據?”


    傅亦:“有人證,能證明5月7號下山的隻有吳耀文和吳曉霜,孫世斌根本沒有回城。”


    楚行雲目光霎時變的幽暗,兩隻眼珠此時看起來像是澆了汽油燃起火光的黑曜石,帶有幾分金屬般的堅利:“吳耀文在說謊?”


    傅亦點頭:“而且我懷疑殺害孫世斌的正是他。”


    楚行雲縱是見多識廣,他心中的菩薩被懷疑為殺人犯,也使他心驚且不敢置信,百思不得其解的擰著眉心,自言自語般問道:“為什麽?”


    傅亦也有些不忍心擊垮他心裏僅剩的那一點對善念的執著,從某些角度來看,楚行雲仍有一顆赤子之心。他對美的守衛和善的執著,是任何執法人員所遠不能及的,吳耀文在他心裏是當之無愧的熔爐社會大逃殺中的幸存者。


    現在殺人凶手的罪惡即將覆蓋吳耀文身上的人性光輝,這尊菩薩失去了金身,變成孤魂野鬼,或許也將惡相百出,凶相畢露。


    楚行雲好比立於圍牆之下的勇士,他那麽用力的用肩膀撐起搖搖欲傾的大廈,不過是為了遮掩圍牆後的罪惡,世上的罪惡已經夠多了,隻剩大廈腳下一片淨土,現在看來,這片淨土也保不住了。


    他和自己鬥爭了很久,被槍口威脅生命,被車禍危及生命時尚能保持心態平靜,堅守自己所背負的責任與立場,絲毫不為之縈懷。但是現在,傅亦明明白白的找到證據將吳耀文劃為殺人犯範疇,楚行雲卻感到惶惑,平靜許久的內心受到波及,仿佛永遠失去了平靜。


    “既然有證據,那就抓人吧。”


    最後,他聽到自己如此說。


    傅亦沒應聲,轉過頭遞給楊開泰一個眼色,楊開泰看看他,又看看楚行雲,悄無聲息的走出病房。


    楊開泰打開病房門,就見一個熟人站在門口,不知站了多久。


    “劉蒙?”


    長脖子滿臉痘印的年輕人提著一個果籃,看到病房裏一屋子人,長脖子一縮,忽然有點發怯,對楊開泰說:“鄭隊讓我過來看看楚隊長。”


    楚行雲對他招招手,示意他進來。


    劉蒙不知咋了,平常很冷靜很穩妥一個人,今天有點慌張膽怯,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才進去。


    楚行雲打量他兩眼,問他:“鄭西河讓你來的?”


    “嗯,聽說楚隊您受傷了。”


    楚行雲看一眼喬師師,笑的冷然:“他倒挺好心,沒讓你捎什麽話?”


    夾在兩位隊長之間的劉蒙很難做,亂糟糟的眉毛像兩條纏在一起的毛毛蟲,垂著腦袋一時沒話。


    楚行雲也不難為他,讓喬師師把他手裏果籃接過去,說:“回去吧,果籃兒錢明天找後勤報銷。”


    劉蒙抿了抿唇,轉過頭一言不發的往門口走,即將出門的時候忽然被傅亦叫住。


    “劉蒙。”


    “傅,傅隊。”


    傅亦露出溫厚親和的笑容:“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楚行雲撕開果籃兒,拿出一根香蕉正準備剝,聽到傅亦的話,抬起頭看向劉蒙,微微皺眉:“你有話說?”


    劉蒙忽然之間被推到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眼神裏異常錯亂糾結,被楚行雲燃著幽火的眼睛一盯,選擇說實話。


    “楚隊,有件事兒不知道您知不知情。”


    “你說。”


    劉蒙咽了口唾沫,盡量把鄭西河的臉從腦子裏擺脫,一鼓作氣道:“前兩天,我們調查綠江出版社那三千萬的下落,追查到海外一家洗錢的基金組織。其實,5月6號之前還有一筆錢打到了那個基金賬戶,那筆錢不是綠江的,綠江沒那麽錢,我們應該順著那筆錢查出源頭才對,但是鄭隊卻不讓查,還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我覺得那筆錢——”


    “多少錢?”


    楚行雲分外冷靜的打斷他,問道。


    劉蒙舔了舔因過分緊張而幹燥的下唇,說:“3.8個億。”


    聽到如此巨款,尚能保持冷靜的隻有賀丞了。在坐的除了賀丞,都不約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3.8個億?”


    劉蒙點頭:“而且都是從孫世斌手裏轉出來的。”


    “查到源頭了嗎?”


    “周轉過橋,倒換許多賬戶,查清來龍去脈需要時間,現在那筆錢和綠江的三千萬一樣,去向不明。”


    楚行雲捏著眉心沉思半晌,忽然抬頭看向窗外凝黑的夜色,在夜色中兩起的燈火像是無數隻隔著窗戶往裏窺探的小眼睛,他能察覺到那些眼睛正在監視著這件病房,卻無從查證那些眼睛來自何處——


    一道閃光燈打在他的身上,楚行雲稍有戒備的轉頭看向光源,就見賀丞正舉著手機對著他,見他忽然轉頭,也是才察覺手機閃光燈沒關,眼角微微抽搐。


    楚行雲:“你在幹嘛?”


    賀丞淡定的垂下手,調整了一下坐姿,翹著腿淡淡道:“試試像素。”


    楚行雲:“拍我試像素?”


    賀丞抬眸瞥他一眼:“是你剛好在我的鏡頭裏。”


    楚行雲撇了撇唇角,朝他伸出手:“拿來我看看。”


    賀丞裝傻:“看什麽?”


    “看你把我拍成什麽樣了,順便看我現在是什麽鬼樣子。”


    賀丞皺眉,不耐煩道:“自己照鏡子。”


    楚行雲頓了片刻,然後伸長胳膊把他的手機撈了過去。


    賀丞一下站起來,著急的衝他走過去:“別亂翻!”


    楚行雲騰出一隻手擋他:“別動手啊,你碰我一下我就躺這兒,你還得養我後半輩子。”


    然而賀丞根本沒打算跟他動手,覺得他現在傷了腦子,不能受刺激,說話都壓著嗓門,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床邊,抬起胳膊搭在他背後的床頭,另一隻手去奪自己的手機,不假思索道:“你躺,躺下我就養你後半輩子。”


    楚行雲的確傷了腦子,竟沒咂摸出這句話的歪意,把手機換到右手,拿遠了翻找相冊,嘴裏道:“我又不看別的。”


    賀丞此時根本不敢和他有任何肢體衝突,此刻的楚行雲在他眼裏跟個半殘廢差不多,他才不會跟個殘廢過不去,見他堅持要看,就不再阻攔,順勢往床頭一靠,眯著眼斜他:“你還想翻出什麽?”


    楚行雲見他不搶了,把手機拿回來也往後靠在床頭,殊不知倒進了他臂彎裏,笑:“我可不敢亂翻,萬一從二爺手機裏翻出個什麽‘門’,毀的還是咱自己家聲譽。”


    他這話說的陰陽怪氣,著實惡心人,賀丞霎時跟他較上真,冷笑道:“那你真要好好翻翻,我也想看看你能從我手機裏翻出什麽‘門’。”


    楚行雲回頭瞄他一眼,笑的有些耐人尋味:“這麽坦蕩?”


    賀丞定定的看著他:“你翻啊。”


    “你這麽坦蕩,我就不想翻了。”


    “不行,必須翻!”


    “誒——別鬧別鬧,我不亂翻,就看看我現在是什麽樣兒。”


    說著找到他的相冊,點進去一看,了了幾排相片,縮略小圖也可以看出相冊裏全是同一個人。


    楚行雲有點吃驚:“這,全是我啊。”


    賀丞忽然又把手機奪回去,冷聲道:“不翻算了。”


    楚行雲還沒來得及點開大圖看看自己換了個發型是個模樣,手機就被收走了,正欲再搶,忽聞傅亦低咳了一聲,恍覺病房裏還有還有個劉蒙。


    劉蒙站在門口,直愣愣的的看著他們,被嚇到了似的瞠目結舌。


    楚行雲轉換狀態非常快,馬上把剛才被賀丞打斷的思維接了起來,問道:“你把這個消息告訴我,也是鄭西河的意思?”


    劉蒙可沒他精分,懵了一會兒才說:“不是,鄭隊不知道。”


    楚行雲將信將疑的看著他,訕笑:“你是鄭西河的人。”


    劉蒙說了一句今晚以來最有底氣的話:“我是一名刑警。”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想我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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