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走過去蹲在他身邊,見他指著底盤的一道擦痕,漆被刮掉了,算是比較嚴重的剮蹭,然而這輛車被保養的很好,即使此時它裹滿塵土,也可看出它的主人十分善待他。


    楊開泰拍了張照,說:“看起來是新刮的。”


    傅亦站起身,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說:“找人把這輛車拖到隊裏。”


    臨走之前,楊開泰又繞到車頭前拍了一張照片,前輪胎沒有擺正,而是向左轉了大概三十度左右,這或許隻是一個沒有意義的訊息,但是傅亦教過他,不能放過現場的任何一絲微不足道的蹤跡,所以他還是拍了下來。


    回到小區門口保安室窗前,傅亦道:“師傅,把這個月的監控給我調出來。”


    保安懶洋洋道:“這個月?沒有,隻有這一個禮拜的。”


    傅亦心裏一沉,方才他所擔心的狀況果然出現了,他看了一眼楊開泰,楊開泰也是麵色凝重,楊開泰又問:“八號之前的已經自動覆蓋了是嗎?”


    “嗯,隻有這七天的。”


    調孫世斌失蹤之後的監控有什麽用,傅亦說了句不用了,就帶著楊開泰離開小區,路上楊開泰問:“傅隊,這是巧合嗎?”


    傅亦道:“那製造這樁巧合的人,必須很了解這個小區才行。”


    這條街的路道窄,且正在修下水道,車開不進來,周圍的樓房也被圍起綠網,為了美化市容正在修葺,因為許多監控都撤了,剩下的希望隻能寄托在周邊的商鋪私用攝像頭了。


    楊開泰默不作聲的走在他身邊,忽然湊近他一步,壓低了聲音說:“對麵街道上,十點鍾方向,那個站在米粉店門口的男人在跟著咱們。”


    傅亦目色一沉,不動聲色的放慢了腳步,繼續找四周商鋪門前的監控:“你確定?”


    “嗯,剛才我買雪糕的時候就見過他。”


    借著前麵一扇玻璃門,傅亦看到了那個男人,他帶著墨鏡和帽子,大熱天卻穿著長袖t恤,正靠在書店門口翻一本書,雖然沒有直視他們,但是傅亦卻能看到他藏在墨鏡後的雙眼正在緊盯著他們。


    傅亦摘下眼鏡,邊擦鏡片邊往路對麵走,在自然不過的張望左右的車流,但是那個男人卻很警惕,見傅亦往他的方向走去了,便把書擱下,轉身往前走了。


    傅亦大步跨過馬路,把眼鏡裝在襯衫胸前的口袋裏,注視著男人背影疾走了幾步,然後豁然拔腿追向他,吼了一聲:“站住!”


    追逐遊戲一觸即發,男人立刻邁開雙腿在街道上狂奔,撞開路人的肩膀,險些推翻一位母親推著的嬰兒車。他身後不足十米的地方傅亦緊追不放,教書先生一般的體格和麵相,追逐起嫌犯則是勇猛又迅速,轉眼間就把和他的距離縮減到幾步之遙,傅亦伸出手想抓他的胳膊,手才剛碰到他,就被他忽然轉身揮過來的匕首不得已逼退。


    傅亦咬了咬牙,飛身一撲把他撲到在地上。男人怪叫一聲翻轉身體再次把匕首朝傅亦揮了過去,傅亦才把手銬取下來就被一道利刃割傷手背,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橫流。但是他沒有絲毫的遲疑和顧忌,打開手銬拷在了他沒有武器的左手上。


    “傅隊!”


    楊開泰匆忙趕來,朝他飛奔過去,然而此時被傅亦控製住的男人忽然把手裏的匕首朝楊開泰扔了過去!


    傅亦一驚,下意識的回過頭:“躲開!”


    男人趁他分神,豁然用力把他從身上掀翻,四肢並用的爬起來迅速的轉過路口。轉眼消失不見。


    那把匕首沒有傷到楊開泰,隻是甩到了路邊的垃圾桶上,楊開泰朝他跑過去蹲在他麵前:“你受傷了!”


    傅亦手背被劃出一道五六厘米的口子,鮮血如注,他看了一眼那個人消失的路口,重重的歎了口氣,不慌不忙的拿出眼鏡戴好,說:“扶我起來。”


    楊開泰扶著他的胳膊把他扶起來,又蹲下去把剛才他和嫌疑人撕扯過程中被扯斷的手表撿起來,表帶斷了,表蓋碎了,針也不走了,這隻表已經犧牲了。


    他即懊惱又愧疚道:“對不起傅隊。”


    傅亦把表的屍體從他手裏拿走扔進垃圾箱,又從地上撿起一把匕首,回身一看,楊開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緊張無措的看著他。


    他打心眼兒裏感到好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人沒事就好。”


    楚行雲聽聞自己的副隊和隊員被跟蹤者襲擊,並且他的副隊還受了傷這一消息時,正在家裏給幾位工人結工錢,錢發到一半不得不讓楊姝代勞,然後走到一邊講電話。


    “你先去醫院看看吧,傷到筋就廢了,我讓趙兒過去把路段的監控調出來,你看到臉了嗎?沒有?沒事兒,你先包紮,先包紮。”


    掛了電話,楚行雲滿麵陰雲的在客廳沙發上坐下,雙手交握抵在下唇,陷入沉思,許久沒碰到被蹲守的情況了,這麽短時間內竟然遇到兩次,在醫院那一次和今天這一次......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才捋出一點頭緒,他又推翻自己的猜想,上次在醫院的那輛哈弗應該衝的是劉佳敏,然而這次又是另一樁案子,和劉佳敏無關,那就說明,這是兩撥人。


    楊姝把工人送走,回來在他身邊坐下,問他:“怎麽了?又出事了嗎?”


    楚行雲搖搖頭,沒答她的話,他現在頭腦很亂,捋不出頭緒,然而他思考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幅全世界隻有他自己,視旁人為無物的德性,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他封閉式的思維當中。


    還好楊姝還算了解他,在果盤裏拿起一個橘子,剝著剝著忽然笑了出來,聲音比較大,把楚行雲的注意力成功的引到她身上。


    “笑什麽?”


    楚行雲問。


    楊姝搖搖頭,仍在笑,然後忍不住了似的,說:“我想起你在上大學的時候,經常說其實你高考的第一誌願是報考建築學院,學房屋建築,給自己蓋一座最漂亮最堅固的房子。”


    楊姝說的不假,他高考時的確把‘房屋建築’作為第一誌願。但是分數差了幾分,滑到了第二誌願,這才拋棄自己建築師的夢,做了一名刑警。打他懂事兒起就喜歡四合院,上學的時候氣焰旺盛,以為自己天下一牛逼,放出狂言,他一定會在三十歲之前建一座屬於自己的四合院,還曾壯誌豪邁的畫過設計圖。現在想一想,全是夢話。


    楚行雲不由得感慨自己當時真是瞧得起自己,竟會如此異想天開。現在提起來,跟笑話差不多。


    他拿起手機查看楊開泰發過來的幾張現場照片,由衷感慨道:“我現在算明白了什麽叫做言多必失,當初要是不吹這麽牛,這會兒沒準就實現了。”


    照片還沒看完,忽然進來一通電話,喬師師在開車,可以清楚的聽到她那邊周遭車輛的嘈雜聲。


    “頭兒,湖西巷老鼠街發現一具女屍。”


    楚行雲皺著眉,說:“然後呢?”


    “我先把照片發給你。”


    片刻後,他收到一條微信,一具渾身赤|裸的女性屍體,姿勢很怪異,她躺在一地汙泥中,雙腳被捆住,雙手從背後被提到肩骨的位置,也用繩子捆住,她的雙臂不自然彎曲的形狀就像是......翅膀。而且她的嘴巴被透明膠封住,在腦後纏了好幾層。


    楚行雲看著這具已經浮腫的女性**屍體,明白了為什麽喬師師特意通知他,這個女孩兒的死相和三年前震驚全市的‘蝴蝶公爵’連環謀殺案如出一轍,如果她嘴裏含著一隻蝴蝶標本的話。


    “她嘴裏有蝴蝶?”


    “她嘴裏有蝴蝶。”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隻不過一人是疑問句,一人是陳述句。


    在那一瞬間,楚行雲感到體內的心髒劇烈的下沉,墜入了深淵,渾身淌著冰冷的寒氣。


    三年前這樁連環謀殺案一直未破,早已成了懸案,沒想到今天又出現一具屍體,捆綁屍體的方法,口內含有的蝴蝶標本,都和‘蝴蝶公爵’的殺人手法一摸一樣。


    他回來了?還是說,他就沒有消失過?


    “......案子為什麽沒有報到市局?”


    喬師師道:“屍體發現地在湖西區,是分局的管轄,屍體被分局鄭隊長帶走了。”


    楚行雲此刻感到一團濁氣在胸膛裏滾動,忽然之間便怒了,冷冷道:“難道他忘記三年前四名死者的案宗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燒毀的嗎?想從摔倒的地方爬起來,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三年前他破不了案,我就不信他現在能破案!”


    分局的鄭隊長和他是校友,他們倆在學校時就互相不對付,他很清楚自己的‘老朋友’是個什麽人,在校時姓鄭的就削尖腦袋往學生會隊伍裏鑽,使用各種小伎倆拉攏老師和學長學姐,極其的會見風使舵隨風搖擺,政治企圖心從大學時就暴露的幹幹淨淨,他隻想往上爬,心裏也隻有往上爬,以至於模糊了自己作為一名刑警的使命和責任,所以楚行雲認為都是姓鄭的瀆職,才導致‘蝴蝶’案中四名受害者檔案卷宗毀於一場火,這樁案子也因此變成懸案,他應該被徹底開雙,但是他卻留了下來,看來他的手段遠比自己所料想的要厲害。


    楚行雲看不上他,所以提起他沒有一丁點的尊重,人前人後都把話說的很難聽,他們倆關係不好在市局和分局可謂是人盡皆知。


    舊時的恩怨齟齬可以忽略不計,這樁案子他是一定要從分局轉到自己手中,原因很簡單,他不信那個政治發燒友有能耐破案,他要是能破案,楚行雲三個字倒過來寫!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選擇留下的寶貝們,冒個泡兒。


    微不足道的小劇透,不要捉急醋王還沒登場,醋王是“捕蝶網”的另一位主角,以後每天都會粗線的,大家敬請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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