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無事。


    ‘花’恨柳已經無聊到每過幾天就要去找楊老爺子、溫明賢以及白勝等人聊聊天,喝喝茶了。


    這期間他也並非什麽事情都沒有做,總結起來主要是這麽幾件:


    第一件事,給裴譜寫信問趙阿媚的事情。按照溫明賢給他提供的猜測,或許撥雲大君本就不是兩個人,而趙阿媚從時間上推算的話,極有可能是第一位正牌的撥雲大君之‘女’……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必然不多,即便是如今的撥雲大君想來也不知道自己還有過這樣一個嫁給了蜀國的蘭陵王做王妃的‘女’兒吧?隻不過不知道什麽原因,‘花’恨柳的信早早送出去了,可是近三個月的時間裏他卻並沒有收到裴譜的回信,或許是裴譜不知道跑去哪裏了暫時沒有收到信,又或者是裴譜根本就不屑於回答這個問題?


    ‘花’恨柳左等右等,終究還是覺得後麵一種猜測更符合裴譜的‘性’情,這種事情他一沒有興趣管,二來也沒有義務回答。


    第二件事則順利多了,他分別委托了牛望秋和溫明賢向楊武、西越國母求親,雖然一開始時牛望秋並不如何樂意,可在天不怕許諾絕不虧待他之後,他大概是記起來當初在散功之後天不怕用來答謝的丹‘藥’的好處,當即轉變了態度,積極地向楊武提親去了。


    而溫明賢這邊卻根本就是一個形式罷了,聖旨是早就準備好的,而雨晴公主的婚書早就在‘花’恨柳手上,即便他不與西越說,直接和雨晴公主成親了旁人也不能說什麽。當然了,現在他與西越的關係並不像初到西越時那般緊張,所以也沒有必要讓對方臉上過不去——雨晴公主也不願意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與至親反目才是。


    這本就是三方已經約定好的事情,一切也便是水到渠成,幾乎沒有經曆什麽曲折,便直接要商定成親一事了。


    按照‘花’恨柳的意思,自己是四愁齋的人,自然也便應該由四愁齋的人來代替自己去與溫明賢、隋複之代表的西越以及楊九關代表的熙州來商量成親的細節。他一開始時最先想到的是莊伯陽,不過如今衛州形勢並非一年前那般寬鬆,蕭書讓手裏現在也不過是隻有衛州一州了,莊伯陽即便有心幫助‘花’恨柳,也‘抽’不出身來。


    想來想去,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代替自己去商談,他不禁有些光火——天不怕自然不用提了,輩分上雖然夠了,可是卻完全是小‘毛’孩一個,根本不懂這些事情;徐第一倒是有些經驗,可是遠在昆州,暫時也走不開;佘慶勉強能做得來,卻不能丟下妻子兒‘女’不管……


    最終,‘花’恨柳還是決定繼續讓牛望秋來做這件事。


    “我是燈籠的爹,說起來咱們也是親戚,你不能偏袒熙州。”因為考慮到牛望秋好歹是有些熙州背?景的,‘花’恨柳再三叮囑,擔心雨晴公主一方受了委屈——這也是他的無奈之舉,原本他便已經猜到雙方肯定會為了一些在他看來完全不應該是問題的問題上爭論不休、討價還價,可也有心無力,這之後不但事關他一人的親事,必定也與熙州與西越的博弈相關,他也隻能在中間活活稀泥、靈活斡旋了。


    “你放心,我絕對不多說話!”牛望秋信誓旦旦地說著:“你看西越的那老爺子,一把年紀了,萬一氣到他,我也不好‘交’代,你隻管‘交’給我便是。”


    溫明賢比著牛望秋要大上不少,仔細算起來,他大概與楊老爺子一般歲數,至於兩個人中誰更大一些,‘花’恨柳是不知道的,不過就他猜想來看,應該是溫明賢還要大一些。


    “嗯,大長老那邊你也看著點,雖說他也是個好脾氣,不過溫老爺子是老狐狸‘精’了,難免下套給他鑽,你多留心啊!”‘花’恨柳點點頭,又不想讓熙州吃虧,忙叮囑牛望秋道。


    “你這……”牛望秋臉上一愣,旋即苦笑:“我不說話了你看合適不合適?如果我開口,要麽是幫溫老爺子降火氣,要麽是提醒楊九關別上當,雖然說出發點是好的,但是我幫老爺子的時候,楊九關會認為我搗‘亂’,我提醒楊九關的時候,老爺子也難免生氣……最好就是不說話。”


    “這……哈哈哈!”‘花’恨柳尷尬笑道,想了想也確如牛望秋所說,無論他幫誰,勢必都會惹惱另外一方。


    “你給我透個底好不好?”說這話時,牛望秋正與‘花’恨柳一同出‘門’,看著來來往往的城主府下人,他放低了聲音湊向‘花’恨柳道:“鄉城那一晚,你究竟動了誰?”


    在鄉城的時候,‘花’恨柳與楊簡、雨晴公主都中了韋正的毒,雖然最後‘花’恨柳使了計將韋正殺了,可是自己卻也深陷大出血的危險之中,當時天不怕給出的法子是以氣補血,卻因為不知道‘花’恨柳體內缺少的是‘陰’氣還是陽氣而選擇將身具陽氣的楊簡和‘陰’氣至勝的雨晴公主都讓他試一試,這“試一試”自然不是一般的方法試了,所以後來天不怕才在關住三人的房‘門’外寫了“聖人參道”幾個字。


    雖然那件事情之後‘花’恨柳因禍得福,不但撿了命來,實力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可是對於他後來究竟是找的楊簡“試了試”,還是找了雨晴公主“試了試”,外人卻是不知道的。關於這件事的猜測,佘慶當時給了楊武畫的一張五行圖,眾人猜出或許他也是料定‘花’恨柳是動了雨晴公主,不過,事情真是這樣嗎?


    楊武麽,那不是一般人,自從楊簡的母親去世之後便一‘門’心思撲在了熙州的事情上,莫說是沒碰‘女’人了,便是連**恐怕也少有了;佘慶當時新婚不久,心中極為看重劉月英,更何況這件事是關於他先生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瞎想造次;至於天不怕,還是說畢竟是一個孩子……牛望秋雖然並沒有親眼見過,可是按照他數十年的經驗來看,恐怕事情絕對不像其他人猜的那般簡單。


    此時問‘花’恨柳,隻不過是想坐實心中的猜測罷了——他才不相信‘花’恨柳會在當時情境下安得下心來!


    “究竟……”‘花’恨柳一開始時還想裝糊塗,不過等他看到牛望秋的那雙戲謔而篤定的眼神時,卻鬼使神差地直接歎口氣道:“確實……如你所想……”


    “如我……”牛望秋一愣,不過緊接著便明白‘花’恨柳這話的意思了,“哈哈”大笑兩聲,這才用力拍了怕‘花’恨柳的肩膀,除了一聲更比一聲高地大呼“好”外,便再無其他言語,惹得周圍來往的人不禁向他們多看了兩眼。


    看著牛望秋一邊大笑著一邊朝另外一邊走去,‘花’恨柳呆愣了片刻,這才想起他原本的打算,忙加快了腳步往守備府趕。


    今日是佘慶與劉月英的一雙兒‘女’出生滿百日的大喜日子,早在劉月英產下嬰兒的數天之後‘花’恨柳等人便得了佘慶的請柬,要在兩個小孩出生百天之後擺“百天宴”,‘花’恨柳當時去守備府的時候確實也聽‘門’房管事說過,紅皮‘雞’蛋也好,也是宴席也好,都是在嬰兒出生百天之後才有,當時他心急去看佘慶並沒有在意,後來收到請柬之後才發現,似乎熙州的習俗與中原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我們這裏沒有滿月酒一說,隻有百天宴。”


    ‘花’恨柳當時和楊簡、雨晴公主難得都在一起,緣由卻是楊老爺子想請人吃飯了,所以將他們三人叫去陪著吃了一頓飯。‘花’恨柳依稀記得也就在請吃飯的前一天,他還曾抱怨似的向老爺子提過回來之後便很少與楊簡、雨晴公主一起吃飯了。


    請柬是那時送達的,見‘花’恨柳與雨晴公主都不明白,楊簡開口解釋道。


    “百天宴,一個呢是小孩出生一百天之後要見一見親朋,另外一個也是討個吉利,‘百’便是祝小孩長命百歲。說起來……”楊簡說到這裏,麵‘色’怪異地看了一眼‘花’恨柳,直到看得他坐不住了,這才繼續道:“你作為佘慶的長輩,是要送小孩長命鎖的。”


    “長命鎖?應該的,應該的。”‘花’恨柳舒了一口氣說道:“我若是送了,天不怕送不送?劉守備送不送?”


    之所以專‘門’提這兩個人,是因為劉守備是劉月英的父親,而天不怕的輩分比著自己還要大一輩,若是自己送長命鎖的話,‘花’恨柳覺得天不怕沒有道理不送。


    “若是長命鎖越多人便活得越長壽的話,怎麽不見一個人全身掛滿了鎖呢?”楊簡白了‘花’恨柳一眼道,這句話顯然是說‘花’恨柳問的太白癡了些,便是連一旁的雨晴公主也禁不住捂嘴輕笑出聲來。


    “你準備一把鎖,劉叔叔準備一把就行了,到時候一人送一個,兩個小孩正好都有。天不怕……算了吧,他連銅錢都沒有幾個,哪裏又去‘弄’金子打個鎖來呢?”


    一般人家,長命鎖能用銅來打便不錯了。可是佘慶一家不是一般人家,幾十萬兩銀子,劉月英說給就給了,而‘花’恨柳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他若是送出了一把銅質的長命鎖,便是佘慶不說什麽,也難免傳出去壞了四愁齋和“愁先生”的名聲。


    半個月前那鎖便已經做好了,‘花’恨柳‘交’到了楊簡那裏,隻等著今天去了守備府幫助嬰孩掛在身上便可,其他的禮物他自然也有所準備,眼看著時間將將來不及了,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先生,可來了!”隻是半盞茶的工夫他便到了守備府,此時佘慶已經迎到了大‘門’口來。


    “哦,時間到了嗎?”‘花’恨柳輕笑,向佘慶歉意點頭問道。


    “就快了,我雖然不覺得有什麽,可是嶽父大人極為看重這所謂的吉時,方才若不是城主找他敘話,恐怕是要喊人去催您了……”佘慶苦笑著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一向好脾氣的嶽父大人竟然會變了臉‘色’,這確實也是一件極為稀奇的事情。


    “啊,我去當麵向他告個不是。”‘花’恨柳卻不在意,嘴上應著,直接進了大‘門’去,便在前走邊向佘慶道:“送的東西我沒帶過來,有空了你去取吧。”


    “先生來便是了,其餘的不重要。”佘慶這番話倒也不假,畢竟自己婚禮的時候有愁先生來,孩子百天宴的時候還有愁先生來,無論是放眼天下哪一家,誰還能有這榮譽?


    嗯……或許將來會有,不過就目前來看,自己這一家卻是頭一家啊!想了想‘花’恨柳身邊的這群人,黑子、獨孤斷甚至是溫故、天不怕……都還是單蹦一個,誰若是將來成親了,‘花’恨柳必定會親至。所以說,獨一份的殊榮或許不可能,但是做到“第一家”卻也是難得的事情。


    “哈哈,我先去登記一下。”指了指正‘門’一旁的那張桌子,‘花’恨柳輕笑著上前,提筆寫了幾個字便撂下。


    進了‘門’,他直奔坐在上席的劉守備,開口便歉然說道:“抱歉,稍慢了幾步,大人千萬不要在意啊!”


    “您客氣了。”劉守備此時的心情卻也好了許多,畢竟對方是大名鼎鼎的愁先生,他如何能夠真的生氣衝‘花’恨柳發火呢?剛才心有鬱結也不過是一時心急了些,事後想一想,這原本喜氣的日子著實不能生氣,這才耐下心來繼續等了等。


    所幸,時間還沒到‘花’恨柳就來了。


    “城主。”‘花’恨柳輕笑,又向一旁的楊武點頭笑道,每次麵對楊武,‘花’恨柳都是一副不自在的深情能夠,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自己懼怕他,這其中既有實力相差太多的原因,也有擔心對方看出自己“底細”的原因,後來不自在則完全是因為拿不定主意究竟怎麽稱呼楊武了,按照輩分來說,他應該喊對方“師兄”,從楊簡的角度來喊的話,他似乎又該喊楊武“伯父”,當然了,這都好說,更為關鍵的是每一次無論‘花’恨柳喊不喊、喊什麽,楊武總是一本正經地向‘花’恨柳一躬身,叫上一聲“先生”。


    誠如這一次,‘花’恨柳剛剛喊完,楊武便要行禮問好了,驚得‘花’恨柳連連退了幾步,這才躲開了楊武。


    經過這一番折騰,吉時終於到了,‘花’恨柳隻想著等將長命鎖掛給嬰孩便也罷了時,卻見一人手裏拿著賬冊,直接進了大堂便要說話。


    “這是……”‘花’恨柳一看這架勢,似乎覺得似曾相識,他一旁的楊簡湊上來悄聲道:“唱禮的,誰送了什麽禮,都得當眾說出來。”


    “還需要唱禮嗎?”雨晴公主驚訝道,看她這番反應,旁人便知道了在西越是沒有這一說法的。


    “有……有趣!”獨孤斷點點頭道,原本‘花’恨柳以為獨孤斷應該知道這一環節的,畢竟化州與熙州緊鄰著,兩地的習俗應該有相通之處,然而一聽他說這話,心中又是一番醒悟:哦,原來化州也不興這樣……


    此時他的臉‘色’並不如何好看,正感覺有些心虛時正看到一個勁兒地拉著燈籠往後鑽的天不怕,剛想去問他有什麽事情時,卻聽身後念道了雨晴的名字。


    “不用聽,也沒什麽準備的……”雨晴公主見‘花’恨柳側了頭豎起耳朵來聽,當即拉了一把他,卻終究是沒能蓋過那人的唱聲,“雪蓮”兩字還是入了‘花’恨柳的耳朵。


    “這個雪蓮和上次送給徐第一的血蓮卻不一樣,對於剛剛生完孩子的劉家姐姐是有好處的。”雨晴公主慌忙解釋道。


    “嗯,很周到。”‘花’恨柳點點頭,之後似乎又送了一些衣服和玩具之類,不過‘花’恨柳對這些東西不怎麽在行,所以也沒記住多少。


    “天不怕,茅……嗯?茅草屋一間?”又念過了幾個人的名字,‘花’恨柳聽都是熟人,想來這楊簡、‘花’語遲、獨孤斷等人與雨晴公主是一起來的,所以幾個人的送的東西都登記在了一起。


    不過,令‘花’恨柳感覺到無語的是,方才他聽到了什麽?竟然接連聽到這三人一人送了一把江湖上拿出任意一把都出名的劍來!若不是佘慶出來打圓場,恐怕早就憋了一肚子不滿的劉守備便要當場將他們轟出去了。


    本以為風‘波’已經過去的時候,眾人的耳朵裏卻響起來唱禮之人異樣的聲音,而隨後他們才反應過來那聲音所傳達的信息是多麽……可笑?


    人家小孩百天宴上,竟然有人送茅草屋?


    “嗯,或許是惡作劇吧!”唱禮之人見周圍出現‘騷’動,忙輕笑一聲幫忙掩過,隨後想著趕緊讀出下一份來轉移注意力便好。當他眼睛看到“‘花’恨柳”三個字時心中欣喜“救場的來了”,然而隨著聲音響起,再往下讀時,他卻讀不下去了。


    “茅……茅草屋一間……”


    這一句話,似乎要耗盡他全身力氣。


    “哈哈,應該沒有了吧?沒有了我就先解釋一下!”‘花’恨柳臉帶怪異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天不怕,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道。


    “還有,還有一位。”唱禮之人慌忙道:“李鳳岐……茅……茅……茅草屋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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