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走了幾步路,離著臥鋪還有一段距離就被幾個人給擋住了去路,那些人推推搡搡的把一個中年人推到了窗戶上,其中一個長得很邪氣的男人一把抓著那中年人的領子,罵罵咧咧道:“娘的,老子在這車上待了好幾年了,你這樣的硬茬子還真是不常見。老子也不要你傾家蕩產的,就給點零花錢哥幾個買幾包煙抽抽,怎麽樣?”


    那年輕人正是之前和周文陽他們一起上廁所的,這時正死抱著懷裏的公文包,一臉苦相的看著圍著他的幾個人,討饒道:“我的錢是要給我老婆看病的,不能給你們呀,這可是救命錢!”


    “老子管你救誰的命,給不給?”那個邪氣的男人大聲罵道。


    中年男人依舊討饒著,沒有一絲要給錢的意思,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過道裏站著的其他人也不出來阻止,畢竟聰明點的給個十來二十塊免去個麻煩,隻是這中年人不知道是太笨了還是太聰明了,愣是抓著包不放。要知道那些搶錢的也是有眼色的,這中年人身上的毛呢大衣就不是便宜貨,說他給不起個幾十塊錢還真沒人相信。


    當然這裏還是有一個相信的,就是抓著周文陽的這位陸子皓大少爺,隻見這位大少爺劍眉一擰,鬆開了拉著周文陽的手,眼見著就要充當一回見義勇為的英雄,愣是被周文陽眼疾手快的一把拉著跑了。


    直到跑到了臥鋪那裏,周文陽才鬆了手,陸子皓不高興的說道:“你怎麽那麽膽小啊,跑什麽跑?那些人這麽光明正大的搶錢,怎麽也沒有人去管管。”說著就要回去。


    周文陽拉著他的衣角說道:“我說陸大哥,你沒坐過火車吧,這又不是什麽大事,隻要那個男人拿出十幾塊錢來就沒事了,你去找事,才真的要出事的。”


    “什麽意思?”陸子皓看著周文陽問道,臉上一盤茫然,他當然沒有坐過火車,這還是他第一次坐火車呢。


    “意思就是這車上不知道有幾個那些人的同夥呢,我聽著半夜火車會在一個站台上停一下,你信不信你壞了那些人的事情,到時候他們趁著停車之前來湊你一頓,等車到了站就跑個不見蹤影!”


    “這光天化日他們敢這麽囂張?”陸子皓一臉的不相信,難道這世上囂張的不應該是他們大院裏出來的人嗎,就算是他們也沒有幾個人敢這麽囂張大白天當著一堆人的麵打人的啊!


    周文陽聳聳肩,“光天化日之下,還有列車員管呢,放心吧,不會出事的。”這年頭的人都單純啊,被保護的太好的大少爺們在某些方麵更是單純的沒邊了啊。


    這件事情大概是刷新了治安最好的地方長大,平時完全不看報紙新聞,隻一門心思紮進音樂世界的陸少爺的三觀,所以他愣了好幾秒才拉著周文陽到了他的鋪位上。陸子皓的床鋪在最下麵,枕頭邊上放著一個小行李包和一把吉他,他把周文陽按在床鋪上,自己也盤腿坐了上去,然後就開始彈起吉他唱張雨生的我的未來不是夢。


    說實話這小子唱歌還真是不錯,不過就是有些過於亢奮了,這高音飆的估計全火車人都能夠聽到他在嘶吼著“我的未來不是夢”,周文陽真想一巴掌拍他腦門上,這意思意思就夠了啊,還是現在火車上管製很鬆,要是在後世,你飆一個看看,列車員立馬就來找你說話。


    “怎麽樣,怎麽樣?”結束最後一個音,陸子皓立刻張大眼睛等著周文陽的好評,沒想到卻隻等來周文陽一個白眼,心情立刻就憂鬱了。好在他沒有看到和他一個隔間的人的白眼,不然估計對灰心喪氣一段時間。


    “不好聽啊?”


    “你今天忘記吃藥了吧?”周文陽揉了揉耳朵幽幽的說。


    “啊?”陸子皓一臉的疑惑,“我身體倍兒棒,吃什麽藥,打小我就不愛生病。”


    自己損人的話沒被聽懂,還得到了這麽實誠的回答,周文陽隻好說道:“沒什麽,你唱的挺好,就是這麽嘶吼挺傷嗓子的吧?”


    “有點吧,我都是自己在唱,不太懂怎麽護嗓子,不過,大概我也就隻能唱這麽幾年了,嗓子好不好的也無所謂。”陸子皓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情立刻變得十分低落,那雙總是直白表現出主人神情的眼睛此刻滿是幽怨的情緒,加上他臉邊垂下的淩亂長發,配合著此刻車廂裏昏暗的燈光,倒是頗有一種怨鬼的氣質。


    周文陽看著也有些不忍心,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不過他手還沒有伸出來,就聽到了一陣很響的咕嚕聲從怨鬼的肚子裏傳來,瞬間怨鬼變成了餓死鬼。“你還沒吃晚飯啊?”


    “恩,沒吃。”陸子皓有些不好意思的捂著肚子說。


    “那我就不打擾你吃飯了。”周文陽爬下床,打算回自己的座位去,他都快半個小時沒回去,估計周成他們得擔心了。


    “沒飯吃,我是從家裏逃出來投奔我小叔的,身上的錢都用來買票,我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吃東西了。”陸子皓說道。


    他從昨天開始就是靠著車上的水給灌個水飽的,剛才去廁所也是因為和他一個隔間的人都開始吃東西了,坐得起臥鋪的人一般都吃得起車上的盒飯,他對鋪的人買了一盒盒飯還有一盒雞腿,以前他都挑嘴不愛吃的東西,剛才聞著害得他口水直流。要平時他一定厚著臉皮問人要來吃了,可惜和他一個隔間的其他五個人都是斤斤計較的小市民,全當看不見他餓著肚子的樣子,反倒還有著故意吃他看的意思,弄得向來臉皮城牆厚的陸子皓也沒臉開口了。


    周文陽臉上客氣的笑容抽了抽,再聽這人肚子還在唱著空城計,額頭上恨不得掛兩條黑線出來。這倒底是個什麽人啊,現在還擺著一臉的可憐相看著他,倒底誰是小孩子啊。


    “你就打算這麽挨著到明天早上啊?”周文陽看著他的肚子問。


    “明天我小叔就來接我了,我讓他帶我去吃大餐,聽說這邊海鮮很不錯的。今天,就這麽算了吧。”陸子皓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躺倒了床上,大概也覺得和個小孩子說自己餓肚子的事情有些丟臉,閉著眼睛就背過了身去。


    周文陽挑挑眉,轉身回了自己的車廂,果真王小川和周成已經打算要去找他了,見到他回來,王小川立刻拉著他問道:“陽陽,你去哪裏了,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我上完廁所回來遇到有人被討錢堵著路了,我就和一個一起上廁所的小哥去了他的臥鋪坐了一會兒。”周文陽說道,一邊開始扒拉自己的小包裹,從裏麵拿出兩個他小姑麻餅來,“那個小哥給我唱歌聽來著,我去給他送兩個餅謝謝他。”


    “我和你一起去吧?”王小川站起來說道。


    “不用,我馬上就回來,在火車上又丟不掉的。”周文陽笑了笑,用報紙包了兩個餅就跑開了。


    陸子皓這邊還在抱著肚子生悶氣呢,就被一雙手推了推,他轉頭看去,周文陽就把餅塞他懷裏了,“喏,我就剩這兩個麻餅了,給你吃喏。”


    陸子皓眼睛一亮,立刻坐起來打開報紙,抓著一個沾滿了芝麻的麻餅就往嘴裏塞,“好吃,真香!”


    周文陽又翻了個白眼,能不香嗎,五毛錢一個呢!正宗的棗泥餡,裏麵還夾了一小點一小點的白色豬油,麵上撒的都是白芝麻,味道能不好嗎。


    陸子皓不到五分鍾就吃了兩塊大麻餅,完了喝了幾口涼水打了個飽嗝,舒服的躺在床上直哼哼,“真飽啊,我以前都沒有吃過這個。”


    “既然你吃飽了我就走了啊,謝謝你剛才給我唱歌聽。”周文陽打了個招呼就轉身要走。


    “唉,小孩,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陸子皓趴在床鋪上,把頭從隔間門口探出來喊道。


    “我叫周文陽。”


    晚上周文陽看王小川和坐他們對麵那三個小青年玩了幾副牌後就靠在周成的身上睡著了,半夜裏周文陽被冷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的被子被對麵的那個板寸頭青年給卷去了一半,立刻鼓著臉把被子搶了回來。


    不過醒來之後周文陽就沒辦法坐著睡著了,他打了個嗬欠望向窗外,才發現天上竟然下雪了,在南方沿海地帶,下雪倒是少見,周文陽便興致勃勃的扭頭看起了外麵不是很大的雪來,直到他看到車窗上映出一個身影來才轉過頭去。


    原本靠著周文陽他們座位坐在麻袋上的那個男人現在已經鑽在周文陽他們的座位底下打呼了了,過道裏的乘客大半都是這麽睡的,所以這會兒過道裏就留出了能夠讓人走路的縫隙來,這會兒站在周文陽麵前看著他的則是一個穿著土黃色僧衣的老僧人。


    “小施主,我從你上車就開始注意你了,你的麵相很奇特,小施主,你是否有奇遇?”那老僧人看了周文陽的臉半天,表情疑惑的問。


    周文陽他從前是不相信什麽神佛的,可是自從他穿越回來之後對這些就深信不疑了,此刻被一個老僧人這麽一看,周文陽的後背都要出冷汗了,他害怕被人看出來他是還魂的,更害怕被人當做什麽妖孽,要知道這可還是九十年代,這會兒的人依舊迷信的厲害。好在老僧人隻看出了周文陽麵相奇特來,周文陽的心算是回到了肚子裏,他點點頭小聲的說道:“是的,大師,我有奇遇。”


    聽了周文陽這話老僧人笑了一下,他又看了看周文陽的臉,說道:“小施主這輩子應該會平平安安度過,若想大展宏圖,就一定要順著自己的本心抓住命裏的貴人。”


    “謝謝大師,我記住了。”周文陽立刻感謝道。


    老僧人搖搖頭表示不用謝,順手取下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遞給周文陽,說道:“小施主記著‘日極則仄,月滿則虧。物極則反,命曰環流。’這句話,切記要保持一顆平常心。”


    老僧人說完就離開了,周文陽抓著手裏的佛珠卻再也沒有一絲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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