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死了。白霜無聲的哀悼著,數百年來,她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柔弱無助的神態。


    唐閑也感覺到一股悲戚,但情緒還算穩定。


    玄鳥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唐閑說道:


    “你可以返回礦區,將這些事情告訴法官,這個情報對它來說極為重要,它甚至可以赦免你,你依舊可以做審判長。”


    玄鳥冷哼:


    【你無需再試探我。銀河大人在臨死前救了我,我雖然不喜歡人類,但我知道知恩圖報。】


    唐閑說道:


    “接下來的日子,你得守衛好百川市。”


    【我要對付法官。】


    “那不是你現在能對付的,法官在金字塔裏也留有手段,你必須按照你以前的生活模式,將百川市東郊當做是聖山一樣,巡邏,棲息,皆與往常無異。”


    唐閑又轉過頭看向白霜:


    “白霜前輩也一樣,法官雖然不敢親至,也不敢派萬獸來打草驚蛇,但它性子多疑,一定會派遣一些類似神隱一樣善於感知的生物前來,我自問感知能力不弱,我若在,便會排除隱患。但這個過程裏,白霜前輩也必須事事如常,對任何人的態度都不能有半分改變。”


    唐閑曉得黎小虞和白霜走的比較近,畢竟這是他安排的,至於這一人一鹿關係到了何種地步,唐閑也沒個準兒。


    這件事事關百川市安危,唐閑所想的,便是連黎小虞不能知道。


    甚至也不能故弄玄虛的宣揚百川市有獸神的守護。


    因為要騙過法官,任何不同以往的地方,對法官來說,都是矯枉過正故布迷陣,反倒是一切如常,才最讓它相信。


    白霜點點頭,說道:


    “你該知道的事情,我都會告訴你,但這些天不急,你還有更緊要的事情要做。”


    唐閑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回到百川市,不知道百川市發生了什麽,隻是嗅覺覆蓋之下,能夠感覺到百川市翻新擴張了不少,是在為接納更多的人做準備。


    但還能有什麽事情是比眼下得知銀河一些隱秘更重要的?


    “什麽事情?”


    “百川市很快會迎來不少人。”


    “這我知道。”


    “其中也有那個丫頭的親人。”


    唐閑心下驚喜,驚比喜更多。


    黎小虞能夠和白霜關係走到這一步,走到白霜認為黎小虞的事情更為緊要,這確實讓唐閑吃驚。


    黎小虞怎麽辦到的?


    自己都找不到白霜弱點,好不容易發現了食物這一塊兒,結果人家料理技能max。


    唐閑著實吃驚,但也欣喜,不過他沒有欣喜多久,順著白霜的話,唐閑就分析出了不少問題。


    “如果黎家的人出現在百川市……那就說明金字塔統治體係出現了極大地變故。那就說明宋缺的地位得到了回升。”


    白霜點點頭,對於唐閑的推斷能力,她倒是挺滿意。


    唐閑繼續說道:


    “這是好消息,但世間哪能盡有好事,黎萬業若不棄車保帥,怕是沒辦法讓黎家的人在百川市擁有以前的地位。”


    白霜說道:


    “你很聰明,那丫頭喜歡你,倒也不算眼光差。”


    唐閑其實很想知道關於自己父母,白霜是否知道些什麽?


    不過他還是按耐住了。


    “我過會兒就會去百川市見她,白霜前輩,銀河前輩的遺體……”


    “不用安葬,按你說的,也沒辦法安葬,他這幾百年,也教會了我一些時空術,這周圍花草的樣貌,我也可以維持。他的遺體,也不會腐朽。他啊……生前最怕的就是不好看,死了也一樣。”


    唐閑沉默,無法忽視白霜眼裏的悲傷和愛意,也自然能夠想象到今日對白霜來說是何等打擊。


    “因為我的失策……”


    “行了,這件事你就不用自責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


    “殺了法官。”


    “我一定辦到。”


    “好,如此我也沒有什麽好埋怨的。一些昔年獸神的線索,我這些年遊曆世界也有些發現,但個中細節,還得你探索。這些事情,我會在你處理好百川市的事情後,再告訴你。”


    白霜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深情的看著銀河。


    唐閑隻是點點頭,便沒有再說話。


    稍晚些時候,他便退離了這片山洞,不再打擾白霜,往百川市的方向走去。


    ……


    ……


    天空忽然從白晝變為夜晚。


    對於百川市的人們來說,都是極為稀奇的事情。


    唐飛機和卿九玉還有白曼聲都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但這道氣息很快消失。


    因果領域和時回領域,都是規則係力量裏最為頂尖的,能夠隔斷一切萬獸氣息。


    但即便如此,法官降臨那一刻,所帶來的威壓,也傳遞到了遙遠的百川市外。


    不過龍蛇與狐狸都沒有妄動,隻是守護在百川市東郊的邊緣,始終不曾離開。


    直到天光已經徹底漆黑,夜深之時,他們才看到了一個身影,不緊不慢的走在夜色裏。


    “唐閑?”卿九玉的嗅覺是最為靈敏的,很快聞到了唐閑身上的氣味。


    唐閑也早早感知到了這三隻浩劫級boss的氣息。


    他今日經曆了太多,此刻隻想見到黎小虞,便也懶得寒暄。


    與卿白唐三人一道的時候,唐閑隻是說了一句:


    “百川市有你們守衛,我很安心,辛苦了。”


    卿九玉和白曼聲對視一眼,不理會一邊欣然接受誇讚的唐飛機,彼此都感覺到唐閑有心事。


    “你怎麽了?”


    狐狸與蛇竟是同時出聲。


    唐閑搖了搖頭,已經捕捉到了黎小虞的氣味,還有些香,不是女人的香味,而是食物的香味。


    他這才感覺到極度的饑餓,似乎從來沒有這麽餓過。


    “沒怎麽,一切如常,就是從法官手裏逃脫,有些倦,有什麽事情,晚些時候再說。”


    卿九玉挑眉,白曼聲也撇撇嘴,二人都沒有說什麽。


    隨即又一次頗有默契的對視,又一次相見不歡的轉過頭,各自去著各自的住處。


    隻有唐飛機還很不懂事的跟在唐閑身後,說道:


    “這兩個女人真是沒腦子,這個時候居然不跟著你。”


    “為什麽要跟著我?”


    唐閑心說白曼聲和卿九玉都知道自己要去找黎小虞,識趣的走了,你一個大老爺們跟著自己幹什麽?


    唐飛機理所當然的說道:


    “你會做吃的,你家那個婆娘也會做吃的,我跟著你,豈不是就能吃到好吃的?”


    好有道理,唐閑竟然無法反駁。


    但好在唐飛機打不過他,一腳被唐閑踹開了。


    唐飛機倒在地上,看著唐閑遠去的身影,露出一種“哈士奇震驚”的表情。


    ……


    ……


    商業街燈火通明。


    自打黎小虞將卿九玉的服裝店開起來後,防寒的問題就解決了,這夜裏閑逛的人就多了起來。


    整個城市越發有人煙味兒。


    唐閑見到黎小虞的時候,黎小虞正在做打鹵麵。


    她很忙碌。


    就端著碗,一邊嗦著麵條一邊看著種種文件,大概有點像古代的宅男宅女們一邊端著外賣,一邊低頭刷抖音刷微博的樣子。


    黎小虞大多時候是很優雅也很顧及形象的。


    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來叨擾她,有的話,也都會先由守備通報。


    但唐閑要繞開這些守備很容易,所以見到了黎小虞因為過於忙碌而不顧及的形象的樣子。


    唐閑開口咳嗽了一聲。


    黎小虞嚇得筷子掉在了地上,然後睜大眼睛看著唐閑,嘴角還有湯汁。


    她看了看唐閑,看了看碗,然後又看了看唐閑,再看了看碗,臉一下紅了起來。


    糟糕,他一定看到了我剛才吃東西的樣子。


    “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才來。”


    “你怎麽……都不走正門的。”


    “心急。”


    黎小虞臉更紅了些。


    “你餓不餓,我給你煮碗麵。”


    “看著很不錯,我要加個煎蛋。”


    “好……”


    黎小虞隻想快點鑽進廚房裏,因為心裏有些亂。雖然自己更羞恥的模樣也可以被唐閑看見,但真被瞧見了,還是覺得難為情。


    唐閑看著黎小虞在廚房裏忙碌著張羅著,發現小姑娘越發有小廚娘的範兒了。


    打鹵麵端出來的時候,撒上的蔥花兒和煎蛋的擺放,都頗為講究。


    他看著也很有食欲。


    隨即想到,在自己辦公的地方,左邊是廚房,後邊是臥室,這種布局……還真是隨自己。


    他會心而笑,一碗麵便吃的有滋有味。


    黎小虞則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唐閑。


    “進步很大。”唐閑吃完這碗麵,心情好了不少。今日經曆的種種沉重的事情,似乎也都隨著美味到了肚子裏。


    可黎小虞還是看出了些不對勁的地方。


    “你好像有心事?”


    “礦區那邊,後來你經曆了什麽?”


    白曼聲回的更早,此前的事情,黎小虞自然也就知道了。


    唐閑想著的是,好在自己不需要因為白曼聲和黎小虞不合而心煩。


    他搖頭說道:


    “去了萬獸法庭的總部,然後回來了。”


    “就這麽簡單?”


    唐閑頓了頓,說道:


    “並沒有這麽簡單,隻是很多事情不需要細說。”


    “噢。我覺得你可以對我說的,我嘴很嚴,而且我也不笨。”


    “我低估了對手,總之回來了,一切也安全了,但……我必須以後更加小心,更加謹慎。”


    唐閑想了想,麵對萬獸中最頂級的存在,自己失敗了。


    麵對金字塔裏最頂級的存在,自己也失敗了。


    兩次都算是被白霜所救,他覺得自己食言了。


    但這種自責,也隻能暫時壓住,不在黎小虞麵前表現出來。


    “我已經回來了,沒事了,所以不用擔心,明天開始,我會幫你處理百川市的一些事情。百川市最近有發生什麽?”


    “嗯……”稍後的十多分鍾裏,黎小虞條理很清楚的將這些時間百川市發生的種種事情講了個通透。


    唐閑詫異的是,黎家人並沒有回來,雖然他估摸著,過幾天黎家人就該回來。


    隻是白霜是如何知道的?


    唐閑哪裏能夠知道,白霜曾進入過金字塔裏不止一次,也因為黎小虞掛念家人,去了解了一下金字塔局勢,於是乎告訴了銀河,銀河便推導出了這些事情。


    這一切,其實就發生在前幾日。


    唐閑要是知道這些了,一定會很高興,白霜對黎小虞可謂很關心。


    正好黎小虞也講到白霜,提及了自己與白霜這些天的經曆。


    唐閑還是很滿意的,也沒有吝嗇誇讚,這件事黎小虞完成的很好。


    如果不是黎小虞這一層關係,也許縱然銀河會救自己,白霜那性子說不定也不會這麽快交底。


    “金字塔很快會發生的大的變動,不少人會來到百川市,唐閑,宋缺派人給了我消息,說他會拿回宋家。然後金字塔裏,我家那邊……可能會出些事情。”黎小虞有些擔憂,其實局勢是怎麽樣她也能想到。


    唐閑無奈的點點頭。


    “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好。”


    “你都不問?”


    “我會把黎小年,黎錚,黎萬業都安然的帶回來,不管來到百川市的人如何憎惡黎家,我都會替你們擺平。”


    黎小虞忽然不說話了。隻是看著唐閑。


    唐閑說道:


    “為了讓人類回到自己的世界,我們已經犧牲了很多。沒必要再舍棄更多。你為了百川市做的種種,也算是替黎家在贖罪,所以這一切很公平。”


    “謝謝你。”黎小虞其實是知道的。


    如果金字塔體係不再被人信賴,如果人們發現數百年來的一切都是假的,外麵的世界是可以生存的。


    那麽黎家大概便會成為那個最可恨的存在。


    要頂住這些壓力,談何容易?


    唐閑想的更深入些。


    如果黎萬業真的做出選擇,那必然是黎萬業看到了什麽。除非明確得到了一些消息,黎萬業大概一直會兩邊搖擺。


    而那個明確消息,唐閑想了想,隻能是來自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發生了什麽?


    雖然是敵人,但唐閑內心深處並不討厭康斯坦丁。


    他忽然有些不安。唐閑並不知道,自己在聖山的七天結束後,屬於康斯坦丁的七天已然開始。


    “你怎麽了?”


    “沒什麽,等等看吧,接下來的幾天,看看宋缺那邊能夠傳來什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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