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神國就像是時間停止。


    唐閑知道自己的所有舉動,對這個世界的清醒的認知,這位“神”都是知曉的。


    神國裏傳來一種冰川破裂的聲音,唐閑也絲毫不著急。


    他等待著神的回應,便又像最開始那般,計劃找個地方蹲著,觀察著這個有趣的世界。


    很多年前,人們認為礦區是一個世界的副本。


    這種說法其實也與神的意誌所創造的位麵不矛盾。隻是唐閑可不相信真的有這麽偉大的存在。


    礦區的世界的確是存在的,這個世界或許遠比人們認知的世界誕生更早。


    他一邊想著今日的種種,便來到了冬染和唐飛機的玩具店裏。


    店裏的玩具五花八門的,不過落在地上的魔方可以看出唐飛機玩的還是魔方。


    他也不知道這是多少年後的唐飛機,但是進步很大,這些魔方都被拚的很完整。


    唐閑皺起眉頭,一邊皺眉,一邊搖頭。


    “原本我想做一些離譜的事情,來讓你的世界出現一些巨大的漏洞,這個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在迎合我,我在想如果我跟黎小虞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比如幫我追別的女孩子,而她又必須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大概是最為有趣的。”


    頓了頓,唐閑說道:


    “但我到底是沒舍得這麽說,不過你的漏洞本身也不小,按照我的猜測唐飛機到死都不會拚出魔方來的。”


    寂靜的世界裏唐閑的聲音竟有回聲,他其實早就意識到,也許這個世界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大。


    這個空間看起來無限無垠,但或許所謂的天空與遠方,都隻是一道障眼法。


    這裏隻是一處密閉的空間,其大小也許就相當於神座裏某間忽然多出來的場所。


    在沉寂了足足一分鍾的時間後,唐閑的識海裏再次傳出了那道聲音。


    【——你拒絕了我給你的世界。】


    “如果你是一個夢境服務師,我國的律法裏有提及到你的服務,我很願意花些錢讓你為我編織一個夢境。


    夢裏頭這些大豬蹄子的女人最好少一點,食物多一點的話,說不定比這麽一座人人幸福美滿的小鎮帶給我的感覺更歡樂。


    但很可惜,你是無證營業,你比當年古代的豬場鵝場還坑,人家提供這些虛擬體驗隻是要錢,你要的卻是我的命。”


    唐閑語氣淡淡的,甚至還帶著一些嘲弄,像是毫不在意這位神是否會在神國裏弄出些幺蛾子來。


    “我已經找到了離開的路,你確定不現身嗎?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待識海裏的聲音回應,唐閑搖了搖頭,篤定的說道:


    “不,沒有如果,你所說的這些,的的確確都是假的。”


    這句話落下後,識海裏才傳來了依舊漠然的聲音:


    【——你為何能夠覺察?在這裏,你應該會感覺格外的舒適,你渴望有食物,這樣的渴望我也會給你回應,人類曆史上所有美食的數據,我都可以在這裏提供給你。】


    “因為康斯坦丁,因為塞壬。”


    唐閑真想看看機械智能有沒有進化到能做出懵逼表情的程度。


    但這位“神”卻始終不曾出現。


    他也隻得扭轉著手裏的魔方,輕聲說道:


    “如果一切都是真實的,康斯坦丁是不會警告我的,他對你很虔誠,但這些日子乃至這些年的作為來看,他想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你所謂的神國其實連他都沒有騙過。


    隻是很可惜,我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算是人類。


    你渴望得到人類的思維的時候,你也把一些人類變作了機械吧?”


    回想起康斯坦丁眼中鑽石一般的光澤,唐閑內心有些不安。


    但眼下,他必須得從神國裏出去。


    “至於你所謂的親近與舒適的感覺,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先天就是一種值得警惕的信號。尤其是不久之前,我和塞壬交手過。


    隨後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康斯坦丁在使徒化的過程裏,第一件事就是殺死塞壬。


    我如果沒有猜錯,這其實是你的意思,你在害怕我的伊甸血脈掌握塞壬的能力。


    事實上你所謂的神國,便是一種更為完整強大的夢境控製。”


    冰川破裂的聲音越來越明顯,唐閑能看到遠處巨大體積雲朵已經開始變得棱角分明。


    這個世界正在逐漸露出真實的一麵。


    唐閑沒有停,繼續對著神說道:“天賦者的本質到底是什麽?所謂的秩序基因,為何沒辦法穩定的傳承?這些東西至今我也不知道答案,而你將人類改造為天賦者,又是為了做些什麽?


    也許對你來說,這些類似血清一樣的秩序基因,隻是一種恒定的數據,但在人類身上,就有了千奇百怪的可能性,這便是進化。


    人類才是你用來進化的道具。你並不是神,你隻是一個巨大的,難以想象的寄生蟲。來吧,露出你的本體,讓我看看你醜陋的樣子?


    放心,我不會嘲笑你的,我是一個老實人,我說你醜隻是代表你也許真的很醜,絕對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天空的盡頭露出銀灰色澤,這些色澤正在迅速的擴散。


    唐閑希望這個神是能模擬人類反應的,最好是做出一些惱羞成怒的反應。


    這個世界也在發生著變化,唐閑手裏的魔方忽然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是打上了一層馬賽克。


    整個世界一會兒清晰,一會兒像素化。


    唐閑決定繼續補刀:


    “塞壬的基因進化出了強大的夢境構築能力,這種能力你自然也擁有,也明白這個能力一旦被我掌握了,就會識破你的神國。


    所以塞壬沒有了利用價值,被我在夢裏擊敗後,你就決定殺死他。


    老實說,如果沒有塞壬,我大概也會識破你的夢境,但多少會像康斯坦丁一樣,存在著某種迷茫,對這個世界有所迷戀。


    而我真的很幸運,因為你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我得到能力,並不需要親自殺死目標。”


    就像第一隻地獄三頭犬死在自己麵前其實是被大雨淋死的。


    在後續很多次的礦區經曆裏唐閑也都證實過——


    伊甸血脈的能力掠奪,概率雖然很低,但是判定卻很霸道。


    哪怕那隻生物隻是死在了自己麵前,自己隻是在它的死亡裏有所參與並未進行最後的擊殺,都一樣會獲得能力。


    “塞壬死了,是被你殺死的,但是讓我意外的是,我的識海裏也多了一道信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種名為“大夢先覺”的能力,並不能構築夢境,但可以讓我免疫精神入侵。


    我能免疫塞壬的精神入侵,是因為塞壬是人類,而我能免疫你的入侵,則是來自於塞壬的遺產。”


    運氣也是成功的因素之一,這便是唐閑覺得今日自己很幸運的原因。


    秩序者是機械體,它不是人類,那麽它對自己發起的任何進攻,都是沒有抗性守護的。


    塞壬的死亡,終於讓唐閑的技能庫裏又多了一個技能,這個技能便是“大夢先覺”,一種免疫精神幻境的防禦性能力。


    唐閑的話音落下,就像是粉碎了這位“神”內心的最後一絲僥幸。


    神國的一切都開始崩塌。


    懸空島開始碎裂,無數巨大的島嶼往地麵落去。


    天空中的巨大雲朵也被銀灰色給徹底吞噬。


    唐閑感受著四周的景致開始崩潰,整個人卻很平靜。


    沒有隨著島嶼下落,就像是腳踩在了厚實的土地上一樣。


    整個世界全部都變為灰色色調的時候,在他視線的盡頭,湧現出一團灰色的光澤。


    唐閑默默的看著那團光澤,露出思索的神色。


    【——我是這個世界的主人,我為人類提供了秩序與穩定,他們為我提供進化的數據,這很合理,我不是寄生蟲。】


    這一次聲音終於不是來自於識海,而是來自於前方。


    唐閑沒有回應這句話,繼續觀察著,像是要將這團灰色光芒包裹下的東西,看個透徹。


    【——你的能力是危險的,但隻要你一直待在神國,你的這種能力,終究會被我複製。你不應該拒絕我的邀請,你想要給人類真相,但是他們想要的不是真相。我學習了無數人類的行為,我知道人類想要什麽,即便這個世界沒有神,他們也會創造神。】


    【——我就是他們所需要的神,他們也喜歡被我統治。你在破壞這個世界的基石,我與人類是相互信任的。】


    唐閑扶額,很是為難的說道:


    “你果然長得很醜,如果不是這種色澤我沒有見過,我都覺得你像是一塊巨大的未知品質的魂晶。


    還是說你真的是一塊‘機械’魂晶?那麽製造你的人是誰?


    伊甸之主?你在學習人類的過程裏,也染得了一些人類的臭毛病,比如越是缺乏什麽,就越想要炫耀什麽。


    我現在在想,你說的一切固然是假的,你不是什麽地球娘宇宙娘。但也許你所說的一切,跟真相是一個倒影。”


    唐閑現在就像是一個握著手術刀的醫生,他眼神淩厲,手裏的手術刀更是精準銳利。


    三兩下的就將這位“神”的謊言解剖開,逐漸露出本質的東西。


    “是了,你所說的一切,反過來解讀,也許就對了。


    並不是你的意識善惡創造了‘礦區’和‘人間’。至少神國是假的,人間是和萬獸界是真的。


    祖頓聖樹曾經稱呼伊甸一族為第一文明。這是一種能活數萬年的植物。


    而你如果數萬年前就存在的話,世界哪裏還是如今的模樣?”


    唐閑覺得有些可惜,眼前這灰不溜秋的一團的光芒,根本看不清反應。


    他很想看看神被揭穿的樣子。


    他以前就經常玩這樣的遊戲,哪怕不依賴於眼中的數據,不斷地說著各種可能性,根據對方的反應來猜測真相。


    眼下唐閑也是在猜測,但他感覺也許這一次,自己真的摸到了真相。


    “神”的謊言,或許真就是將真相反著講了出來。


    “人類文明裏曾經很多次提及ai在某種程度後會毀滅製造者。在許多影視作品裏,都有機械體反客為主的套路。


    伊甸文明應該是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吧?


    伊甸之主能夠賦予萬獸們魂晶,擁有了魂晶的萬獸在智慧上明顯強於其他萬獸,那麽這個文明本身掌握的科技,也一定比人類巔峰時代的科技要強數個時代。


    所以不是你創造了伊甸,而是伊甸創造了你對不對?”


    唐閑慢慢的走向那團灰色的光澤,他很想看看那團光澤是否就如同他猜想的一樣。


    那位伊甸之主,想要創造的也許是某種機械化的萬獸?


    這是在夢境裏,自己看到的是其內核,一款機械魂晶。


    而真相如何唐閑還不清楚,如果是自己所推斷的,伊甸之主或許在之後的時間裏疏漏了,人類在古代就有的悲觀預言在它這裏應驗了。


    這位伊甸之主不小心創造了一個過於強大的智慧體——秩序者,以至於秩序者想要抹除伊甸生物?


    這位秩序者大概也說動了一些萬獸?


    但在它的計算裏,它無法與伊甸之主抗衡,它還需要經曆漫長的學習,於是找到了另一個世界?


    於是才有了那場浩浩蕩蕩的入侵人類世界?但海神提及的抵禦入侵又是怎麽一回事?


    還有那頭白鹿,它守衛著一個末日級生物的屍體,為何那隻末日級生物會在人類的世界?


    甚至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謎團,為何礦區生物裏很多高階存在,與人類神話故事裏的生物如此相似?


    簡直就像是以神話裏的模板來製造的。還是說先祖們見到的神話生物,其實最早來自於礦區?


    兩個世界是每隔一陣子便會相通嗎?


    這自然算不得推論,頂多算一個腦洞。神沒有迷惑到唐閑,但唐閑感覺到,自己隱約要抓到問題的關鍵了。


    他已經確信,真相不在金字塔裏,而是在礦區。


    但眼下他必須要應付的,則是自己在金字塔裏的死劫。


    離開夢境隻是第一步,在夢的外麵還有一個名為使徒的怪物。


    唐閑內心已經有八九分確信,康斯坦丁的身體已經開始發生某種突變,他或許已不再是人類。


    現在要做的,便是掌握好離開神國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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