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之上的視角總是會讓人生出萬古山河身若鴻毛的滄渺。


    燼龍的飛行速度低於蒼龍,但終究是落後了兩天的腳程。


    唐閑第一次有些焦急。


    原本以為這樣的不淡定,大概不會留給卿九玉和白曼聲。


    或許是阿卡司,黎小虞,唐小九,甚至是冬染喬珊珊,這些人如果出了事情,大概自己的情緒會略顯失控。


    人總是在不斷變化的。源於很多變故都是陡然發生,沒有征兆。


    就像父母忽然失蹤。就像那個傻子溺水死去。又像是天選之試的一落千丈。


    或者礦區裏第一次擊殺地獄三頭犬時的識海裏的種種怪相。又比如不久之前,人生再次發生聚變,他忽然成了伊甸魔童。


    或許是精彩的人生,但卻是節奏亂糟糟的生活步調。


    隻是每一次,在學區也好,在底層也好,在礦區也罷,在新世界亦如是。


    所有人都以為這個人的生活必然會一團糟的時候,


    唐閑始終能夠活出自己的態度。似乎去了哪裏都一樣。


    唐飛機會每隔一陣子就俯衝到雲層之下,看著大地上的景象。


    在俯衝的時候,唐閑徹底平靜下來。


    需要平靜是因為不安。原本還略微遙遠的萬獸法庭,忽然就要正麵宣戰。就像是還需磨練和苟且偷生的英雄,忽然要去麵對大魔王。


    飛往聖地的途中,唐閑也不知道會經曆什麽。


    但他現在已經靜心來。


    不過是生活的又一次變調罷了。


    “下麵有獸群,有首領的那種。”唐飛機忽然開口。


    打斷了唐閑的思考。


    “下去看看。”唐閑說道。


    他們已經在雲海中飛行了許久,這也並非是第一次遇到獸群。


    唐閑是一個合格的演員,總是能夠靠特有的氣息來扮演獸群的同類。


    也正是靠著獸群,來確認燼龍和疫源的方向。


    隻是之前的幾波獸群大多沒有首領,也就是boss單位,唐閑無法與它們交流。


    這次的獸群是一群鋼骨鴨。


    走路時會發出嗤嗤的聲音,體格就像人類世界的猩猩。


    屬於精銳級生物。


    為首的是劍羽鴨。完美級boss生物。


    【嘎!好可怕啊,你是什麽人,不要靠近我,我不好吃嘎!】


    唐閑愣住了。


    他的確在不久前,和唐飛機還有元霧烤了幾隻其他獸群裏的野獸吃來著。


    剛想說雞鴨可都是很美味的,想忽悠一番,這隻劍羽鴨卻非常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己的意圖。


    “別害怕,我隻是一個友好柔弱的趕路人,素食主義者。”


    【嘎,好可怕啊,他身上散發著想要吃掉我的氣息!快跑啊嘎!】


    劍羽鴨帶著其餘鋼骨鴨逃跑。


    它們撒著寬大的鴨腳板,揮舞著肥美的鴨翅,伸長著筋道的鴨脖。


    唐閑看著它們,身上每一處都是好吃的。


    但大概是劍羽鴨有點蠢萌,唐閑暫時克製了這個欲望。


    他平靜的說道:


    “我後邊的是龍哦,如果想要活命的話,就趕緊停下來,我們隻想問幾個問題,如實回答就好。”


    一聽到龍,劍羽鴨就揮了揮鴨翅,其餘的鋼骨鴨也都停下。


    【龍族?嘎,沒有見過的龍族,你是燼龍大人的親信嗎?】


    劍羽鴨停住,真要是龍族它的確跑不了。


    隻是它沒有見過這樣的龍。一時有些不確定。


    但它知道,那條飛舞在空中的蛇一樣的巨大生物,有著極為恐怖的力量。


    “是的,我們來自法庭的另一邊,不過我還是第一次來聖地,我想要知道,聖地的方向,還有燼龍大人是從哪個方向走的。”


    一聽到聖地,劍羽鴨放心下來:


    【嘎,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好鴨,我們每年都是交足了供奉的。】


    供奉又是什麽?唐閑心頭有些疑惑:


    “是麽,我怎麽不記得了,今年你們交了什麽?”


    劍羽鴨頓時急了起來:


    【嘎!大人,我們可都是把族中最優秀的小鴨獻祭給古猿了啊,不周龜大人可以作證的。】


    “別緊張,我隻是試探一下。”


    【嚇死鴨了!】劍羽鴨說道。


    唐閑思考著劍羽鴨話裏的意思,法庭需要其他生物族群裏最優秀的幼年獸?


    長耳古猿並不強,隻是精銳級生物。


    但這種生物有著不低於人類的智慧。


    或許是在進行某些實驗?


    說起來之前也有聽到過一個說法,獸類具備著變化成人類的能力,其實是一種進化的體現。


    能夠讓萬獸用統一的形態,進行多樣化的生命融合。


    唐小九的存在,甚至自己的存在,或許便是由此而來。


    但唐閑原以為這些事情,應該是發乎於情。


    他隱隱感覺到,古猿也許在做很邪惡的事情。


    “有沒有見過燼龍和疫源?”唐閑說道。


    【兩位大人回聖地去了嘎!沿著西方!】劍羽鴨說道。


    唐閑望向西方。


    白曼聲說聖地裏有著巨大的天坑,該是很好辨識。


    但他望過去,依舊什麽也看不到。


    “好了,我要問的問完了,走吧。”


    【不吃了他們嗎?】唐飛機忽然說道。


    【嘎!它想吃我,快跑鴨!】


    劍羽鴨再次帶著族群逃跑。


    唐閑搖了搖頭,笑道:


    “劍羽鴨聽不懂龍語,看起來它對危險有著特殊的感應。我倒是很想吃掉。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的收獲。”


    唐閑轉過身。


    話雖然這麽說,他卻沒有為難那些鴨群。


    畢竟對方在沒有敵意的情況下給了自己情報。


    “萬獸法庭的聖地分部,應該會有好吃的。說起來,龍族吃龍族嗎?”唐閑問道。


    【哼,我再說一次,那隻是蜥蜴!】


    魔龍一族和蒼龍一族素來有恩怨,唐閑也看出來了,既然唐飛機沒有同族顧慮,他也就放心了些。


    二人一龍準備繼續趕路,往聖地方向前去。


    飛行的途中,元霧開口道:


    “大人……您能夠聽到萬獸的聲音?還能讓它們聽懂您的語言?”


    “也不是,隻有boss係的才能聽到。而且說起來很奇怪。我說的明明是人類的語言,但是它們都能聽懂。可換一個人,用同樣的語言,那些萬獸便聽不懂了。”唐閑解釋道。


    “真神奇,大人真是一個偉大的存在。”


    “以後不要叫我大人了,叫我唐閑就好。”


    “好的大人。”


    唐閑沒想到在無意中居然收到了一個小迷弟。


    元霧看著唐閑,越發敬畏。


    沒有唐索野那般幸運,元霧被注射過太多次安艾。


    記憶混亂,隻是也依稀記得,曾經聽到過進化區的高層說過,如果能夠與萬**流,或許能夠獲取很多有價值的情報。


    這是進化區一直在研究的事情,目前也隻有長耳古猿,這個為萬獸法庭服務的智慧種族,以及嘎吱鳥這樣的鳥類可以做到。這兩種生物,進化區也都捕捉到過,隻是顯然至今沒有任何階段性成果。


    在這兩天的過程裏,元霧終於確信,唐閑是一個萬能的存在。


    能夠輕易的滅殺進化區的裏那些自己也頭疼的實驗體。


    能夠騎著一條龍在礦區世界橫行。


    甚至還可以與萬物交流。


    但就像黑夜給了人黑色的眼睛,大多時候人卻選擇睜眼瞎一樣。


    萬神給了唐閑能夠與萬**流的嘴,他卻選擇用來吃肉。


    巨龍再次騰空,二人一龍的旅途即將到達終點。


    ……


    ……


    礦區,聖地。


    卿九玉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壯觀的景象。


    在無盡的山巒之後,原以為會見到壯闊的平原。


    她的確也見到了。


    重巒疊嶂之後這片平原,不見半分青翠。


    四周皆是荒土與巨石,如果遠遠望去,這裏仿佛是一片死地,空蕩蕩的什麽沒有,曾經似乎經曆過一場空前的大火洗禮。


    周遭的一切都是光禿禿的,沒有一點生機。


    與最遠處那些依稀可見蒼翠的青峰不同。


    處在這樣的地方,即便是獸形態的燼龍和疫源,也都會覺得渺小。


    但真正讓卿九玉感覺到震撼的卻是平原裏的那道巨大天坑。


    那是一個深達數千丈的巨坑,站在頂上邊緣,往下望去,是漆黑的一片,就如同深海一般,是陽光也抵達不了的地獄深處。


    就仿佛是大地的眼窩子,漆黑,幽邃。


    她站在巨坑的邊緣,竟也完全無法看到底下的情況。


    巨坑底下是什麽,是否棲息著生物?


    還是說這是一座牢籠?


    卿九玉皺起眉頭,疫源出手之後,她的魂晶便一直被某種類似毒一樣的東西壓製著。


    但即便現在她恢複妖狐形態,也無法對付燼龍。


    她是一個有格調的,想要騎龍的狐狸。


    但那也得是她感興趣的龍。


    燼龍的身邊,還有一隻古猿,它一路上充當著翻譯的角色。


    因為燼龍也好,疫源也好,乃至其他的萬獸法庭審判長,都是無法變成人類的。


    這隻長耳古猿年齡不大,看起來隻有數十年的歲數,穿著像是人類管家的衣服。


    這些衣服與卿九玉白曼聲所幻化的初始衣服不同。


    更像是現代化的產物。


    “卿九玉,裁決地點聖地已經到了,現在我們將開始對你進行判決。”龍吼之後,古猿緩緩說道。


    卿九玉笑道:


    “我可是一路配合你們,我們狐族這些年來,也都一直尊敬法庭,我到底為何要被審判?就因為一個我不認識的名為饕餮的生物,帶著時零獸來過我的地方?”


    長耳古猿說道:


    “我可不隻是翻譯幾個審判長說過的話,不周龜大人說過,你會背叛法庭,而你的身上,我能夠嗅到時零獸大人的怨念。”


    卿九玉心思急轉,臉上帶著柔弱的笑容:


    “狐族雖然沒有進供過供奉,但法庭的麵子我們從來沒有不給過,隻要是法庭要求的物資,要求我們遷徙去哪裏,我們都照辦了,我對法庭的忠誠可不用多說了吧。況且怨念這種東西,根本沒辦法證明什麽吧?”


    “也許是那位大人被饕餮抓走,怨我不救它?但我一個弱女子,哪裏能夠對付的了龍與饕餮?”


    長耳古猿遲疑了一下。將這番話說給了燼龍與疫源聽。


    疫源很冷漠,它渾身包裹在黑色的巨大鬥篷裏。


    如果萬獸的獸形態也有擬人化的形象,疫源大概更像是一個蓑衣客。


    燼龍在聽到了長耳古猿的話後,接連幾聲低沉的龍吟。


    即便卿九玉聽不懂,也大概能夠猜到其情緒。


    “那是南方海底的鎮海蒼龍,乃是龍族中的異類,區區蛇類也配稱龍?至於饕餮,那更是不可能對時零出手。


    饕餮的能力雖然不在時零之下,但它本就是審判員之一,你這是在汙蔑法庭的審判員,你可知罪?


    回答我的問題,那兩個異端去了何處,而他們又為何找你!”


    卿九玉眼中閃過一絲冷冽。


    真煩。


    這種虛弱的感受讓她很不舒服。


    原本以為萬獸法庭對狐族多少有些顧忌,但想到疫源會在自己與燼龍談話時偷襲自己。


    以至於現在,根本無法發揮戰力。


    即便是麵對克製自己的燼龍,全力一戰縱然不能取勝,但也絕對會讓它們明白狐族的威嚴。


    可如今卿九玉沒辦法做到這件事。


    她不得不暫時屈從的說道:


    “他能夠變換成人類的形態,是他對我說是饕餮的,我可沒見過饕餮,也不知道它居然是法庭的審判長。”


    長耳古猿再次將卿九玉的話轉述給燼龍,隨後重複燼龍的話,說道:


    “你得先回答問題,傲慢無知,卑微弱小的狐族!”


    真討厭,簡直就跟唐閑身邊那條龍一樣討厭。


    自大,傲慢。


    不,唐閑身邊那條龍起碼還能馴服,隻要有唐閑在的話,將來說不定還能呼喝使喚著。眼前這條龍,可就是純粹的惹人厭煩了。


    卿九玉說道:


    “他們去了哪裏,我怎麽可能知道?至於他們找我的原因,不過是彼此認識一下罷了。”


    狐族有太多人見過唐閑,卿九玉也知道,自己根本無法瞞過法庭。


    眼前的燼龍與疫源反倒不麻煩。


    因為萬獸法庭不會輕易審判橙階生物。


    但長耳古猿一旦給自己定罪,那就等於是萬劫不複。


    至少要撐到毒性過去。燼龍的速度並不比自己快,疫源隻要不被它碰到就可以。


    默默的計算著種種逃脫的可能性時,卿九玉不待長耳古猿提問,便說道:


    “雖然我沒有背叛法庭,但我很想知道,法庭打算怎麽處置我?”


    長耳古猿說道:


    “希望你最好能夠誠實一些,如果現在坦白,你起碼還能活著。


    但如果我們請示了不周龜大人後,它斷定你有罪的話,你會死的很痛苦。


    法官大人,會吃掉你。”


    萬獸法庭對卿九玉來說也是很神秘的。


    她說道:


    “這巨大的天坑,是用來囚禁我的?”


    長耳古猿搖頭冷笑道:


    “這種地方可關不住你,這裏囚禁的,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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