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


    想象中的生命力急速流失的過程,並沒有發生。唐閑清楚記得自己來到礦區的時間。


    微微皺起眉頭,沒有所謂的七天必死的說法,自然是好事情。


    但教科書為什麽要騙人?


    眼見為實,親測為真。


    唐閑在書本上見過類似的案例,這樣的事情,每個人也都是在書本上見過,並沒有人敢去實測。


    他以為這件事就這麽毫無意義的結束了,已經準備拿出日記,記上一些筆記。


    但猛然間,唐閑感覺到心髒劇烈的跳動了一下!


    就像是向來步伐輕盈的旅者,忽然間重重的踏在地上。


    唐閑的眼裏一瞬間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的雙眼在極短的時間內裏變得猩紅。


    他神情痛苦,呼吸急促。


    心髒跳動越來越劇烈!輸送血液的脈絡似乎將在這樣的劇烈的震動中斷裂開。


    眼睛,鼻子,嘴巴,乃至耳朵都開始溢出血跡。


    【警告,遭受到未知攻擊,無法匹配對應抗性】


    最後一絲意識讓他捕捉到識海裏的提示。


    唐閑的目光慢慢渙散,這個痛苦的過程他甚至無法發出聲音,在準備打開傳送裂縫的瞬間,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不受控製。


    整個人仿佛麻痹了一般。


    在唐閑所認知的急速流失生命的過程,大概是一種類似於身體功能在短時間快速退化的狀態,他是有足夠的時間打開裂縫返回金字塔的。


    卻不想並非如此,這是從心髒開始劇烈的震動。


    身體並非是被削弱了,而是心髒部位過於活躍。以至於其他肢體一直處於一種麻痹狀態。


    我會死在這裏?


    唐閑已經無法做出恐慌的表情,他就像一個意識與體力被抽走的傀儡。


    最後的念頭,也隻是對生死一瞬的驚疑。


    太安靜了,這個過程裏,唐小九和唐嘎吱甚至都沒有醒過來。


    許是唐閑在,讓這一狐一鳥覺得有安全感,這一覺睡得死沉死沉的。


    撲通,唐閑倒在了地上。


    他徹底失去了意識,最後的動作是打開傳送裂縫,卻發現連彎曲一下手指都難以辦到。


    【無法匹配對應抗性,檢測到當前生命值過低,生命恢複速度提升百分之五。最大生命值提升百分之五】


    【生命恢複速度提升百分之十,最大生命值提升百分之十】


    【生命恢複速度提升百分之十五,最大生命值提升百分之十五】


    ……


    ……


    【生命恢複速度提升百分之三百一十五,最大生命值提升百分之三百一十五】


    ……


    ……


    唐閑已經徹底失去意識,識海裏的訊息對他來說都是發生在無意識狀態下的提示,如同熟睡之人無法理解外界的聲音一樣。


    但眼耳口鼻中不斷溢出的血跡開始慢慢變幹。


    屋子的溫度仿佛忽然變低。唐閑的嘴唇呈現出寒冷狀態下的凍紫色。他蜷著身子,微微的發抖,似乎夢境裏正在遭遇冰天雪地。


    不知何時,唐小九忽然醒了過來。小女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一睜開睡眼,便看到了唐閑哥哥蜷縮著身子,表情痛苦。


    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也這樣過。雖然現在就是小時候。


    那個時候是卿姨依偎著自己,輕輕拍著自己的背,對自己說了很多奇怪的話。


    唐小九輕手輕腳的來到了唐閑身邊。


    雖然才認識兩天,但對唐閑的印象非常好。


    她小小的身子也隻夠抱著唐閑的胳膊,腰都摟不住。小手輕輕的拍著唐閑。


    哼著某種不知名的調子。


    如果唐閑能夠聽到,大概會認出這是人族搖籃曲的一種。


    ……


    ……


    生命力與生命恢複速度提升到了某個數值後,唐閑的識海裏也解除了生命值過低的警告。


    但這個世界,能夠要人命的並不僅僅隻有未知的攻擊。


    唐閑曾經就看過一本書,是古代東瀛島國的一名作者寫的東西,名為《完全自殺手冊》,裏麵詳細記錄了可以讓人死去的各種辦法。


    人體是脆弱的,脆弱到……隻要稍微改變一下體溫,就會死亡。


    夢境裏,唐閑仿看著周遭是冰天雪地,自己依然穿著單薄的底層工作服。


    他走在風雪中,身上的不適感消失了,但那透骨的寒冷卻並沒有消失。


    他抬起頭,看著遠方茫茫的風雪,想著自己大概真的會死掉。


    會被凍死。


    但天地間忽然又出現了一片火紅色。


    風消雪融,隻在一瞬間,強大的火焰走過了所有的冰雪。


    唐閑也終於感知到了一種溫度。


    ……


    ……


    醒了。


    再次睜開眼,唐閑發現時間已經是中午。


    汗水濕透衣背的感覺並不怎麽好,黏糊糊的,他現在隻想去河裏洗個澡。


    “唐閑哥哥,你醒了呀!我們去抓貓貓鳥吃啊!”唐小九開心的聲音傳來。


    “是貓耳蝙蝠嘎吱。”唐嘎吱的聲音也傳來。


    一晚上過去,唐嘎吱已經不怕唐小九了,還蹲在了唐小九的小肩膀上。


    唐閑笑了笑,陽光靜好,穿透木屋的縫隙,落在了眼前可愛的小女孩與傻鳥上。


    大難不死,唐閑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他一直是這樣雲淡風輕的。


    隻是看著眼前的景致,覺得有些美好。


    可惜相機這種東西,在礦區沒辦法使用。


    點了點頭,唐閑笑道:“走吧。今天吃鳥翅大餐。”


    想來身體裏那股未知的力量幫自己度過了難關,礦區……現在應該不會對自己有限製了。


    不過看了一眼唐小九,唐閑的眼神變得溫柔了些。


    失去意識後,唐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隻是嗅覺的強化,讓他能夠聞到很多氣味,唐小九身上有自己的氣息。


    夢境裏的火焰,該是狐火。


    這麽一刻裏,唐閑開始懷疑起唐小九真正的身份。


    但同時也決定。將來不管這個小女孩兒遇到怎樣的危險,怎樣的麻煩


    自己永遠會幫她。


    ……


    ……


    三十九號堡壘,第六層。


    冬染很擔心唐閑,已經一周沒有唐大哥的消息了。人類無法在礦區裏生存超過七天。


    這一點,雖然絕大多數人沒有親自驗證過,但當年二小姐卻拿死刑犯做過實驗。


    這是很不人道的事情,不過二小姐曆來如此,她雖然年輕,手段卻足夠毒辣,心思也難以琢磨。為了驗證猜想,她可以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舉動。


    在族中的風評裏,二小姐的才華還在大公子之上,但大多數人,都有些怕二小姐。至於三公子……三公子就算了吧,黎家的大紈絝。


    眼下冬染很緊張,二小姐很少傳話自己,派自己去接近唐大哥的任務,她也想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上次二小姐問起自己的時候,也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今天,二小姐又傳見了自己。


    這幾天自己並沒有與唐大哥接觸,一直在練“豐胸提臀”的舞步。


    冬染覺得這個舞步很奇怪,她雖然不怎麽聰明,但練了一周,也知道這舞步並不是豐胸提臀的舞步。


    該是有別的用處。


    再說了,自己都有d了,再豐就撐破扣子了,不需要豐的。


    ……


    ……


    黎小虞一般是待在書房裏的。


    當年某個人對她說過: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人類最不切實際的幻想就是打算靠武力入駐礦區,這是放棄了自身作為高等智慧生物最大的優勢。


    這句話黎小虞深以為然,作為一個隻有三天賦的人,放在普通人來說也算天賦過人,但對黎小虞來說,自己在這方麵,無異於是一個殘廢。


    所以她很愛讀書。


    隻是無論讀多少書,心裏總感覺比不過某個人。這種感覺這六年來揮之不去,像是一種病。


    她今天穿著深色的晚禮服,晚上要去一場晚會應酬,有些天沒有聽到某個人的消息了,便想著傳來冬染問問。


    精致的麵容並沒有任何的表情,像是一個精美的雕刻,或者機器。


    也隻有在想到誰的時候,眼睛裏偶爾會有憤怒屈辱的情緒,以及一些難以道明的情愫。


    敲門聲響起。冬染來了。


    “進來吧。”黎小虞的聲音很好聽,有一種甜軟的感覺,但那隻是她先天的聲線。


    曾經就有男人以為黎小虞說話很色氣,輕浮過黎小虞。


    這件事整個黎家,乃至後來所有打算追求黎小虞的人都知道。


    黎小虞很仁慈。


    那個男人後來活得好好的,還跟另一個男人結了婚,有了孩子。


    冬染有些拘束的站著。


    黎小虞淡淡的說道:


    “根據底層眼線提供的情報,唐閑做臨時工的六年,在礦區很少幹活兒,基本都是在跟人閑聊。每次離開礦區的時間也略晚於其他人。這說明他很喜歡礦區。”


    冬染不懂這話的含義。


    “所以他會盡可能的待在礦區,他曾經說過一句話,生活在金字塔,就等於是住進了動物園的猴子。這句話算是把我也罵進去了。”


    黎小虞從來不去礦區。她喜歡在封閉的空間裏,操控一切的感覺。


    冬染點點頭。


    這的確是唐大哥說話的風格。


    “但我親自拿人測試過,礦區的確沒辦法待滿七天。所以他應該是回來了,但卻沒有找你?”


    這才是黎小虞真正不解的地方。


    她認為唐閑是那種一旦轉正了,會在礦區待上五六天的人,所以前麵幾天,她不在意。


    她也知道唐閑讓冬染在練一些步子。


    根據她的了解,這種步子應該是對付一些礦區生物的,這也說明唐閑還會來找冬染。


    可這已經過了七天,唐閑還是沒有來找冬染。


    黎小虞有些慌。


    甚至有些惱怒,這個唐閑,好好的臨時工不做,轉什麽正?


    六年,兩千一百多天,兩萬三千多個小時,唐閑都在她的監視中,隻有時刻關注著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她心裏才會覺得踏實。


    但現在,唐閑消失了。


    超過了她預計的時間足足五十一個小時。


    已經有超過十八萬秒的時間裏,徹底失去了那個男人的消息,她自然惱怒,甚至想抓狂。


    冬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也在擔心唐大哥。


    其實她想的比二小姐預想的還要糟糕。


    冬染不怎麽聰明,隻是對於唐閑的古怪,卻莫名有些適應,她甚至認為唐大哥是那種沒事兒會忽然想測試一下,人類在礦區待七天是什麽感覺的怪人。


    然後把自己坑死了。


    雖然唐大哥很聰明,但某種意義來說,他跟二小姐一樣,某些方麵都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還是說,她對你沒興趣了?或者沒性趣了?”黎小虞的語氣淡淡的,目光冷漠的很。


    盡管冬染認為能瞞住她,但她根本就沒對冬染抱希望過。


    甚至認為以唐閑的智慧,大概在一天內就能發現冬染的偽裝。


    真相比黎小虞想的還要暴力一點。


    唐閑用了大概三秒鍾,看了一下的冬染的頭發,胸,臀,就判斷出了冬染不是底層的人。


    “他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還能任用你當隊員,教你一些特殊的步伐,看起來是對你感性趣。但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或許他已經膩味你了?這樣的話,你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黎小虞打量起冬染,正在思考這種可能性。


    冬染愣住。


    二小姐知道了?


    天呐,臉頰瞬間滿是紅暈。但這紅暈沒有持續到一秒鍾,就立馬變成煞白。


    唐大哥說,二小姐喜歡他,當年凡是膽敢接近唐大哥的,下場都很慘。


    眼裏寫滿恐懼,冬染抬起頭看著二小姐。


    黎小虞慢慢走近冬染,白玉一樣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冬染的臉,溫柔的說道:


    “派人找到他,向我證明你的價值。”


    冬染顫栗著點點頭,想到一切既然都被二小姐看穿了,自己還能活著,應該是二小姐有特殊的安排?


    這麽一想……冬染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問道:


    “小姐……您為什麽要我去接近唐大……唐閑啊。他不是你……”


    還是沒敢說出“不是你喜歡的人麽”這句話。


    但出乎意料的,黎小虞倒是沒有生氣,甚至還有點得意。


    “這六年來,我試圖派人給他一些好處,但他都婉拒了,他就是不想跟我扯上關係,可這個世界除了我,還有誰能夠配得上他?他該是告訴過你,我跟他的一些往事了吧。”


    黎小虞抬起頭,意味不明的看著冬染。


    冬染點點頭,這個時候,就沒必要再瞞下去了。


    “嗬,這個記仇的男人,不就是當年整治了幾個接近他的狐狸精嗎?”


    頓了頓,黎小虞輕笑著說道:


    “他討厭我,就是因為我傷害了接近他的女人,但我會讓他知道,我能夠給他任何他所喜歡的東西,包括女人。”


    黎小虞輕蔑的說道:


    “交配於我和他而言,都隻是低級趣味,真正智慧的高等物種,當然該有更深層次的思想上的交流。他早晚會發現,隻有我才有著與他登對的智慧。至於女人,他要,我便給就是了。他喜歡什麽樣的,我就給什麽樣的。隻要他是我的就好。你在我的侍女裏長得最好看,身材上看,第二性征特點最為明顯,對刺激男人的欲望有很大的助力,這是天然的優勢。所以我便派了你。”


    冬染驚呆,二小姐這番話的用意,大概是要警告自己,但唐大哥要是知道了二小姐的想法……


    大概會覺得二小姐真的腦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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