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33年1月,對國人而言,不僅僅隻是新年的到來,同樣也意味著一個全新的開始――半個世紀來,中國一直在日俄夾縫之間苦苦求生,而在這一年,俄國成為了曆史,而日本亦向中國投降了。在北方,曾屬於俄國的領土上,上百萬占領著西伯利亞的日偽軍在短短的兩周內先後向中國投降,即便是日本本土,近三十萬中國、軍隊的進駐,使得日本再也無法對中國形成任何威脅。


    對於中國而言,這是一個春天!


    不過這個春天,對於日本人,尤其是那些在中國境內以及西伯利亞投降的日軍而言,無疑有些殘酷,盡管根據投降協議,他們會在解除武裝戰爭結束後回國,但當他們投降之後,曾經的諾言似乎變了味道。


    “在和平條約未達成前,所有戰俘不得遣返!”


    一份簡單的命令在日軍投降後,由北方邊防司令部簽署下發,同時嚴厲的追查製度,開始在日本本土以及戰俘營、敵僑集中營中推行,所有曾派往中國戰場日本官兵,即便是業已退伍亦被憲兵逮捕,大規模的逮捕在日本以及各地未遣返戰俘營中上演著,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有史以來最嚴厲的製裁。


    而他們的罪責則是根據民眾的檢訴以及戰友的口供,總之,正像《國民日報》上的承諾一般――“我們絕不會放過任何對同胞負有血債的敵人”,而懲處的對象不僅包括他們,同樣也包括那些日僑。


    哈爾濱模範監獄,在過去的多年間,這裏曾關押著數以千計的被俘義勇軍官兵以及抗日誌士,而現在,關押在這裏的卻是數以千計的日僑,因遠東軍事法庭尚未完成組建,因此對日僑的審判將由特別軍事法庭審理,而這些日僑則是根據民眾檢訴的加以逮捕的。


    每天,在這座監獄多達30間審訓室內,審訓總是在不斷的上演著,為了獲得他們的口供,審訓人員審訊人員總是采用各種各樣的手段,而他們唯一的職責就是讓他們坦誠自己的罪惡,並供出其它人。


    恐懼!


    莫名的恐懼,幾乎是在被拖入這間審訊室的時候,山本的身體就變得癱軟起來,在過去的幾天中,他總是聽到監獄內回響的慘叫著和那些血肉模糊的人,對於他們,中國人從不苛求什麽人道,即便是有人撐不過酷刑,死去了,對他們來說,就如同死去一條野狗一般。


    是的,就像是野狗一樣,在這裏生命根本就不值一提。


    就在山本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步履從容的人,出現在偵訊室裏,他的目光,沉毅地掃過全室。


    坐在椅上的山本抬頭朝來者看了一眼,這是一名軍官,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在他進入偵訊室後,山本看到他脫掉了身上的軍裝,將軍裝掛在衣架上,在他將手上的袖子摟起時,這時擔任陪審和作口供記錄的上士,走到他的身邊,低聲介紹著。


    “這就是鬆本團山本分團團長山本隆一!”


    盯著那個麵色蒼白的犯人,趙一鳴先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發他的神情中發現他似乎有些恐懼後,心底冷笑著,這是一個很容易對付的對手,實際上,這些僑民很容易對付,即便是意誌最堅強的,隻需要幾個小時,就足以讓他們坦白一切,至於這種人,也許隻需要十幾分鍾。


    冷笑之後,趙一鳴立刻大聲問道:


    “山本,你知道為什麽被捕嗎?”


    趙一鳴的日語非常熟練,畢竟,他曾在日本留過學,在他喊出這句話時,他注意到對方的肩膀微顫。


    “我,我們戰敗了……”


    山本隆一有些緊張的回答道。


    “我們知道你的一切!”


    挺直身體,盯視著對方,趙一鳴翻看著手中的口供。


    “你是開拓團分團團長,根據我國國民的檢供和你方人員的口供,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應該對三十六名中國人的死去負有直接責任!”


    “我,我沒殺過人!”


    山本隆一狡辯道。


    “我,從來沒有殺過人……”


    “沒殺過人?是的,你是沒有直接殺死他們,可是,他們是否是被你們趕出了家?他們的田地是否是被你搶走?他們為什麽會餓死、凍死?你回答我!”


    連番的質問,使得山本隆一的額頭上冒著汗,他緊張的握了下拳,張張嘴似乎想要辯解什麽,但迎著對方的目光時,他的心裏卻又是一歎,最後喃喃著說道。


    “當,當時都是這樣的,再說,這,這是軍隊幹的事情……”


    是的,這是軍隊幹的事情,是軍隊把他們趕走了,與自己有什麽關係呢?


    趙一鳴馬上從另一夾卷宗裏,抽出一張褪了色的相片,遞到山本麵前。那是一張照得模糊不清的相片,照片上的人有點象山本,在照片上,他正在用棍棒毆打著一個中國人,看到照片,山本的肩膀再次輕顫。


    趙一鳴用平靜的問道。


    “那麽,你告訴我,他是怎麽死的?是不是因為傷重而死?”


    在哈爾濱模範監獄進行著審訊的同時,在哈爾濱的特別軍事法庭內,審判同樣進行著,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從不拿中國人當人的日僑、韓僑,在軍事法庭上接受了審判,他們在審判席上百般辯解,似乎是想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想將自己的行為歸疚到“戰爭附加傷害”之中,但他們的的辯解卻沒有任何意義。


    “……現根據中國刑事法典,現在處以小鬆一郎死刑……”


    在特出這句話時,王國文的心裏不禁長歎一聲,作為十三廳法官,在過去的一個月中,他所簽署的“死刑審判”已經多達3976例,看樣子,今天肯定是要突破4000了。


    對作為戰爭幫凶的敵僑懲處,要從嚴從重,這是委員會擬定的原則,特別軍事法庭不受國內案例的限製,即便是最普通的罪名,一但陪審團認為有罪,也將會被判處十年以上的監禁,對此,即便是曾對日本人滿懷仇恨的王國文,現在也有些難以接受。


    在過去的一個月間,有多少日僑被處於極刑?幾萬,也許更多,沒有特赦,沒有寬容,同樣也沒有原諒。


    “隻有最嚴厲的製裁,才能讓他們明白,戰爭,不是沒有任何代價的!”


    月黑風高,夜色沉沉。


    民33年1月24日。按漢曆來說,是年二十九,也就是大年夜,雖一海相隔,但日本這個深受中國文化影響的國家,同樣也在這一天過春節,雖說戰爭結束了,然而麵臨急景凋年、物資匱乏的現實,人們哪有那份心情歡唱,一到夜晚,一座座城市因為燃料不足,熄滅路燈後,便變得黑燈瞎火,一片沉寂。人們早早鑽入被窩,從睡夢中去求得片時的歡樂。


    但是這片時的歡樂,又被呼嘯刺耳的警車聲所打破……


    這些警車與普通的警車不同,一色的白色吉普車,防撞攔上懸掛著中國國旗,這是占領軍憲兵兵車輛,在這一天,近三萬頭戴白盔的憲兵在日本上百座城市連夜出動,他們是奉占領軍司令部的命令,執行一項緊急任務――搜捕有抵華經曆的前日軍。


    在東京,執行這一任務的憲兵部隊兵分數十路,每路都由日籍警察領路,帶著憲兵所組成的30餘人的特遣行動隊,行動從深夜零點開始。


    作為整個行動的指揮者,李玉春這位占領軍憲兵司令則坐鎮司令部,親自用對講機指揮著全部特遣行動隊。行動隊全部出發後,他又特意打了個電話給占領軍司令部,向司令作直接匯報。


    “高長官,行動隊已全部出動!”


    “行動前的機密工作做得怎樣?”


    在電話的另一頭,高勝侖,這位剛剛被委任的駐日占領軍司令部,則顯得謹慎許多,這次大逮捕涉及到每一個曾到過中國的日軍官兵,無論是傷殘也好,退役也罷,他們必須要為曾入侵中國付出代價,而其中同樣涉及多名前日本政府的高級文官,他們同樣對入侵中國負有直接責任。


    “請放心,調遣人員、配備警車都是行動前一小時臨時進行的。人員報到後就不準外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李玉春頗為自信的說道,雖說占領日本還不到二十天,但是他卻早已用早期俘虜的日本戰俘建立了一支“可靠的日本警察”,而這次任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對憲兵控製下占領區“治安體製”的檢驗。


    “嗯,這是一件大事,北平都來了電話,要我們全部捕獲對入侵中國負有責任的日本人,不準有一個漏網。你要知道這責任重大啊!”


    “司令,請您放心!這責任重大,卑職是知道的。現在我就坐鎮在總部,親自指揮著。”


    “好!行動結束再給我匯報。”


    “是!卑職知道。”


    李玉春放下電話後,隻是靜靜的點燃起一枝雪茄,然後便靠在沙發上,在他的耳邊是憲兵司令部的參謀人員,在用電台聯絡著各個縣的行動,這一個年三十,對於日本而言,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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