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一聲汽笛如箭一般劃過天空,蒸汽機車吐著白煙轟隆轟隆地響了起來,列車開動了,列車的轟鳴聲在這寂靜的夜裏,更加響徹夜空。(..tw無彈窗廣告)親親


    “萬歲!萬歲!”


    隻有這一句話罷了。


    或許,對於日本兵來說,這“萬歲”聲意味著他們的榮耀,或許意味著家人的期待,但是對於“滿洲軍”來說,這所謂的“萬歲”卻意味著出征,意味著他們要離開東北,要離開滿洲,要前往異國他鄉,也許,他們將埋骨異國。


    與日本人出征時的歡呼相同,在協和會的組織下,列車駛出了站台,把那些被協和會“召集”來的人們呼喊著”萬歲”聲丟在了身後,幾乎是在列車剛剛駛出站台的時候,站台上的“歡送”的人們便離開了,隻留下站台上的些許彩紙碎片。


    沿途,無論是淩晨一點還是兩點,在協和會的強令下前往火車站“歡送”的人們可以說是絡繹不絕,等著列車通過的那短暫的瞬間。他們在鐵路旁邊大聲為的是向他們的戰士們送去歡呼的鼓勵。


    但是,對於列車上的“滿洲軍”士兵來說,這一切都無法阻止他們的對故士的留戀,無法阻止他們內心的惶恐,同樣的,再多的鼓勵,也無法喚起他們內心的武勇和必勝之心。


    “小日本……”


    士兵們在心裏詛咒著小日本,對於小日本來說,“滿洲軍”就像是塊磚頭,他們隨時可以把這些可憐的人搬往任何他們需要的地方。


    去年,他們被“搬”到了俄國,在俄國的冰天雪地中同老毛子打仗,而現在,他們“滿洲軍”第27師,又被搬到了南洋,南洋或許不是冰天雪地,但是南洋卻是一個一年到頭都是盛夏。


    “要麽凍死,要麽熱死,這都是命啊……”


    靠在悶罐車的車廂邊,常隆基的腦子裏想到連長的話,在連裏頭,也就是老連長待見他,至於那日本教官,動動就給他“拿酷魯”,就是扇他嘴巴子,按連長的說法,幸好現在他們去了南洋,這下去了戰場,再也不用擔心日本教官的考校了。


    伸伸腰,懷抱著俄國產的莫辛納幹步槍的常隆基,又有些緊張的把俄國步槍抱緊,生怕碰倒了,過去滿洲軍用的都是日本槍,從日本打了老毛子,他們就開始用俄國槍、俄國炮,不過常隆基喜歡俄國槍,因為,維護俄國槍更簡單,至少用了俄國槍起,他少挨了不少嘴巴子。


    三天後,大連港,碼頭上到處是軍馬、士兵和鐵鍬。最初,軍馬是由大起重機從空中吊上來的。常隆基和他的戰友們乘坐的船是新建的八千三百噸級的輪船“報國號”。


    船上的船員告訴士兵們,這艘船連這次在內是第二次出海,上一次首航時去了青島,軍馬和行李的裝船任務結束後,常隆基所在第三營從船舷的梯子上了船。


    在碼頭上,到處都是的送行的人,除去協和會組織的送行市民外,還有許多日本人,那些日本人手裏拿著紅藍白三色相間的帶子由下麵拋向上麵,無數條色彩鮮豔的彩帶隨風搖曳。但是這一切,卻無法阻止士兵們的對鄉土的留戀。


    終於,不知道是誰哭了起來,在輪船拉響汽笛的時候,哭聲便在船上響成了一片,而“報國號”則靜靜的啟航,巨大的輪船調過頭朝向戰場!


    這是五月二十八日下午四點二十五分。


    這一天,“滿洲****”第27師,搭乘輪船駛往南洋,對於“滿洲****”來說,這或許意味著,他們開始成為了日本“親密”的戰友,甚至同樣也是“戰場日本化、維持滿洲化”的一部分。


    到了夜裏,海風徐徐,涼爽宜人。


    登上船尾的甲板,宋長榮吸著香煙,眺望著遠處的陸地。盡管在從這裏朝著海岸的方向看去,根本就看不到陸地,但是宋長榮依然看著那裏,他是第80團唯一的“滿洲營長”,不過,他這個滿洲人卻從沒有滿洲人的自覺。


    “我是中國人!”


    在心裏默默的念著這句話,宋長榮的雙眼凝視著遠方,那裏就是中國的大地了,那裏的同胞們不是需要接受奴化教育,不需要向日本人鞠躬,不需要……


    什麽時候東北才能收複啊!


    腳下響起推進器的聲音,讓宋長榮感到了猛烈的旋轉。令人怡然爽快的海風吹拂著臉頰,但是他的內心卻充滿了悲哀,而更多的卻是鄉愁。他想到自己的戰士們,將在南洋那片陌生的地方,在那裏替日本人維持治安,在那裏為日本人的“大東亞共榮圈”而戰鬥,這,這絕不是他想要的戰爭。


    初夏的大海上,涼風徐徐,就這樣站在船尾的甲板上,宋長榮眺望著那根本就看不到的國土,他默默的望著那裏。


    十二天後,淩晨五點醒來,登上甲板,洗過臉後,依如過去一樣,宋長榮抽了支煙,此時,南海的晨風沁人心脾,這會太陽還沒升起來,相比於白日的悶燥,這樣的早晨無疑是旯好的。


    “哎呀,熱死個人了,這日本人真是的,怎麽給咱們的衣服這麽厚啊!”


    雖是大清早,但是對於這些習慣了東北的夏天的士兵來說,南洋的熱帶天氣無疑是陌生的,汗流浹背的士兵,坐在船甲板上,享受著這難得的有些涼爽的晨風。


    “報國號”在南洋晨曦中朝著著新加坡駛去。在臨近傍晚的時候,隨著地平線泛白、染紅,一座島嶼開始在視野裏出現了。船行駛了一陣,左邊看見的可能是一些小小的島嶼,而在另一側是一片陸地,與其說是個陸地,不如說是塊很大的島嶼。又行駛了一陣之後,左方又看見了陸地。


    這會在甲板上的透氣的士兵們眾口叫喊著。


    “那裏就是新加坡吧!是新加坡!”


    在船長室用望遠鏡遠眺的聯隊參謀吉野少佐大聲喊道。


    “喂!上等兵!那邊看到的是昭南市。你去告訴他們!我們到達目地的了”


    那裏就是昭南市,也就是曾經的新加坡,身上隻穿著件襯衫的常隆基站起了身,雙眼巴巴的看著陸地,這會他和許多人一樣,隻盼著能到陸地上走一走,這十二天的航行,不知道多少人因為暈船吐的連膽汁都出來了。


    當士兵們興奮的看著陸地的時候,十幾艘五六千噸級的貨船正駛出新加坡,這是許多人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風景,而當新加坡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的時候,突然,一艘萬噸郵輪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初時,沒有人注意到那艘郵輪,但很人們注意到那艘郵輪,那郵輪上飄揚著的是一麵一麵中國的國旗。


    站在甲板上,人們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那甚至有些陌生的國旗,那才是他們的國旗啊!


    望著那船上飄揚的國旗,宋長榮的內心一時可謂是五味雜陣,突然,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敬禮”!


    沒有任何的猶豫,沒有任何的他思,甲板上的官兵衝著船的方向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對著他們多年未見的國旗,在這一瞬間,宋長榮隻感覺淚水似乎湧了出來,他朝著一連老東北軍出身的連長看去,這會他不僅哭了,而且嘴唇不時的顫抖著,嘴裏吱嘸著誰也聽不明白的話。


    那才是他們心中祖國的國旗啊!


    他們從未想到,在遠離家鄉萬裏之遙的地方看到了祖國的國旗,對於他們中的許多人來說,這甚至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中國的國旗,十一年了,東北淪陷十一年了!


    “八嘎!”


    甲板上的那一幕,讓吉野少佐頓時火冒三丈起來,他不會以為那是士兵們在向新加坡致敬,實際上,他同樣也看到了那艘中國的郵輪以及郵輪上的旗幟。


    “得了,參謀長,法不則眾,就這麽算了吧,真弄出來,誰也不好看,你不好看,新京的長官們也不好看……”


    眯著眼睛,站在艦橋上的劉玢隨意的哼了一聲,別說是那些士兵,就是他自己瞧見那國旗時,心裏頭都是一陣五味雜陣。


    “哼……”


    冷冷的哼了一聲,吉野便不再說話了,


    我是滿洲人,還是中國人?


    這個問題,其實對於每一個“滿洲國民”來說,都不是什麽問題,無論日本人還有那個康德皇帝如何說,他們都知道答案他們是中國人!


    對此,吉野未嚐不知道,但平素也就是埋在心裏,裝作看不到,現在被師團長這麽一提醒,他反倒是明白了,這事捅出去,誰都不好看,帝國需要滿洲軍作炮灰,或許,他們不能在戰場上打敗敵人的正規部隊,但是清剿遊擊隊、維持治安卻足夠了,有了他們,帝國才能抽調更多的軍隊,前往其它戰場。


    瞧著那些背著俄國武器的滿洲軍,吉野在心裏又是一聲冷哼,然後沉聲說道。


    “師長閣下,希望你能提醒你的部下,他們的職責,要不然,你我都很難向新京交代!”


    “那當然!”


    劉玢站起身,他瞧著視線中的新加坡那一棟棟歐式的樓宇,望著那繁華的城市,他眯著眼睛說道。


    “我肯定會提醒他們的,吉野參謀長,這地方可真是寶地啊……”</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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