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沉沉的,低的壓得人透不過氣來。蒙蒙的細雨越下越密。一陣陣狂風劍來,馬路上電線杆子發出金屬的呼呼的響聲。天空更暗了,接著來的是豆大的雨點,啪噠啪噠落在地上。雨淅淅瀝瀝地落著。路邊的電線上掛著一連串的圓圓的透明的水珠,不時無聲地落在柏油路上。路兩旁的青石磚鋪頭的馬牙路上,有些地方因地磚下沉而積著些雨水,雨水反射出來的亮光,遠遠望去,地上如同鋪了一塊一塊不規則的各種形狀的玻璃。


    吹過來的風,一路呼嘯著,電線發出呼呼的金屬聲,風助長了雨勢。雨像一個頑皮的孩子,直向胡適的身上撲來。盡管他的手中撐著黑傘,但在暴雨下沿著街道走了一段路,身上那條褲子已經透濕,像從水裏撈起來似的。


    甚至就連同他腳上那雙皮鞋這會也是濕淥淥的,雖是如此,但他仍然用力邁開大步走去,怕走慢了,讓朋友們等急了。走到咖啡廳的門口,他已經是半透濕,淺藍色的褲子變成深藍色了。他看看腕上的手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鍾,這時他才鬆了一口氣,然後才放慢了步子,推開門走了去。


    已經到了咖啡屋的趙元任,一見胡合渾身透濕,連忙加緊腳步,趕上去,抱歉的說道:


    “適之,看你身上濕的,……”


    “不過就是些許雨水罷了!”


    看見趙元任,胡適隻是隨口笑說道。


    “我平素不治產,今日遭雨淋倒也是當然。”


    在國內學界大都知道胡適有置書不治產的習慣,他住的房子是學校提供的,甚至就連同在郊外的別墅,那還是因為北平的學者大都習慣於郊外度周末,在一次學務聚會上管明棠聽聞他沒有郊外的別墅時,個人贈送他的位於西山的別墅。置房如此,置車自然也是如此。


    “我看,你還是買輛車吧!”


    在胡適落座後,趙元任勸說道。.tw[棉花糖小說網]


    “這樣的話,至少平素出行總方便些?”


    現在的北方汽車不僅生產有像金鹿那樣的中檔車,還有引進德國專利生產的“大眾汽車”,售價不過千元,而千元對於像胡適這樣的知名教授學者來說,不過僅相當於兩三個月的收入罷了。


    “晤,”


    低著頭,胡適隻是隨口說道。


    “買車,還是等以後再說吧,宣重,你看今天的新聞了嗎?”


    看著趙元任,胡適有些急切的問道。


    “適之,這次我請你過來,也是為了這事!”


    趙元任的神情同樣顯得有些急切。


    “適之,無論如何,南北兩位委員長都不能辭職。”


    他口中的南北兩位委員長,一位是自然是南京的軍事委員長、國民政府主席,而另一位則是華北政務委員會的委員長。


    “且不說南京的委員長辭職會如何,可諾是管委員長辭職的話,隻怕……“聲音稍壓低些許,趙元任神情則顯得有些緊張。“隻恐華北將陷入動蕩之中!到時於國而言,是百害而無一利!”


    “哦?這是為何?”


    雖說觀點不甚相同,但胡適還是開口問道。


    “因為華北和其它地區不同,管長官也和過去的地方軍閥不同,”


    作為清華大學的教授,因諸多同學於公署中任職的關係,對於華北的政體,他有著自己的了解。


    “與其他地相比,華北素來實行軍政分立,兩者相不隸屬,而軍隊中又分為常備軍、軍管區,而在地方又有民選官與委任官,所以就大的方麵來說,華北是軍不理政,政不理軍,若是管長官辭職,即便是其部下不反對,若是由副司令於學忠將軍暫掌軍政之權,軍政各屆皆不服,若是由參謀長代理,民政長官亦會不服,若由民政……”


    “那軍方亦會不服……”


    微應一聲,胡適的眉頭鎖著,他沒想到華北的軍政分立,竟然帶來這種結果,但他同樣也意識到,或許,二楊主軍掌政,正是管長官刻意達成的一種效果,權力總歸是需要製約的。


    “對於華北而言,無論軍界亦或是政界,甚至於商界,隻有一個核心,就是管長官,若管長官辭職,軍心不穩、政局亦將不穩,甚至就連同工商實業界,亦將有所激蕩!”喟然一聲長歎,趙元任無奈苦笑道。“我平素很少看財經報道,可今日邯鄲指數大跌,現在市場普遍擔心管長官可能會辭職!”


    “那是市場的過份擔心!正如現在大家的擔心,實際上也言過於實了,畢竟,華北的政體結構,雖有些許不盡人意,但應該說於中國而言還是極為成熟的。”


    並不讚同趙元任觀點的胡適又繼續說道。


    “就國家現代責任倫理來看,無論是蔣亦或是管,兩人辭職都是應該的――兩人或多或少都對內戰負有直接責任,他們兩人辭職,勢必將有利於南北重啟談判,進而令南北恢複和平,再則,若是中國將來計,管長官理應辭職……”


    話聲稍稍一頓,在趙元任的詫異中,胡適繼續說道。


    “以當前的局勢來看,管長官不能早日自劾辭職,政府又無力免他的職,以致國府主席不得不以自己辭職“以謝國民”的怪舉,這是最可痛心的事,其暴露國家賞罰的不行,政治組織的病態,除貽笑於敵人,貽譏於全世界,已無可諱飾了。在此時機,管長官一人的進退,可以有絕大的意義。他若還不肯自劾引去,或自劾而無求去的決心,那麽,中央政府真是無法可以去一個疆吏了,那就是明白宣示世界我們這個國家真不成統一的國家了!反過來說,如果管長官在這個時機能毅然決然引咎辭職,那麽,他的一去還可以挽救中國再分裂的危機,還可以使世人明白,中國已經與昨日大不同,中央一封電報既能使一位獨霸一方、實力幾冠全國的軍閥翻然下野。這也可說是給諸如李、閻、龍等人“樹之先聲”,從而替國家打開一個新局麵,所以,管長官一人進退,實是有助於國家之未來!”


    此時胡適的內心之中對管明棠充滿了期待,正如當年“汪張衝突”時,對張學良的期待一般,隻不過最終張學良還是讓他失望,而現在管明棠,他是否能夠斷然肩負其責,明白自己的犧牲對中國意味著什麽呢?


    就在這時,咖啡廳內正在播放音樂的收音機中卻傳來一則新聞。


    “現在為你插播一則特別新聞,華北政務委員會委員長管明棠,將於十五分鍾後發表廣播講話!”


    民30年7月22日下午3時24分,華北十數家廣播電台的正常節目皆被打斷,管明棠將發表講話,這一消息隻使得原本關注著局勢發展的人們,紛紛調大收音機的音量,生怕聽錯什麽字眼。


    “這管哲勤,究竟想說什麽?”


    在太原省政府,穿著一身青衫的閻錫山有些疑惑的瞧著收音機,事件爆發後,他也曾在私下裏派員前往北平,以探詢其意圖,可探過來探過去,卻沒有多少準信,而另一方麵,中央在山西的十個師的部隊,卻讓他如刺在喉一般,不敢有任何舉動,現在,南北局勢前後緊張了半年有餘,他蔣中正的一招“以退為進”,這姓管的又將如何應對。


    “同胞們!”


    略帶些許磁性的話聲,從廣播中傳來,原本正坐在沙發上的蔣介石在聽到收音機中的聲音時,則撐著拐杖坐直了身體。


    “方今南北因政見之分歧,而陷入對立,實非兄弟之願,兄弟當時之所以反對對德結盟,實是鑒於中國之虛弱實力,實不宜卷入帝國主義列強分髒之宴,於結盟、於外交,值此世界動蕩之時,更應理性對待……”


    在接下的幾分鍾內,管明棠通過廣播講述了南北對立的根源,以及他個人的觀點,同樣的又一次強調了他反對內戰的觀點。(://.)。


    “……現至國家於不安、國民於戰亂惶惶之中,實是明棠之失職,無論如何,總不使以個人之分歧、地方與中央之分歧,而使國家、國民陷入不安,對當前之局勢,本人應負責任,理應辭職以謝國人,今日,本人已召開華北軍政會議,對華北諸事加以部署交代,並已決意辭職,”


    在這一瞬間,在聽到“決意辭職”時,一直懸著心的蔣介石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此時他的呼吸甚至顯得有些急促,掌心甚至不自主的冒汗,因為――那隻是一個承諾,而現在,管明棠終於兌現了他的承諾,若是他不兌現呢?


    不知為何,蔣介石的內心深處,甚至壓根就沒有懷疑過,沒有懷疑過他可能會失言。而接下來廣播中傳來的聲音,更是讓蔣介石心底的最後一塊石頭落地了,


    “……此後華北政務交北平政務委員會,軍事交華北國防委員會分別辦理。惟當此特殊時期,蔣主席身為國家元首、擔負全**政之重任,不宜以弟之失責,而自處已責,突然求去,請即打消辭意,繼續負責。”(未完待續[本文字由87453198提供]。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創世閱讀給作品投推薦票月票。您給予的支持,是我繼續創作的最大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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