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中央都必須有所行動!”


    一句話從汪精衛的口中吐出時,蔣介石的神情微微一變,在過去的幾天中,在派兵的問題上,他可謂是顧慮重重,事實上,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猶豫過。


    當年所謂的”兩廣事變”當天,他即作出派兵的決定,甚至在西安事變的時,雖身不自由,他所主張的依然是派兵,但這一次,他卻變得左右為難起來。


    而之所以左右為難,最根本的原因是……


    “中正,您是擔心,若是派了兵,到時候國人會指責中央吧!”


    看著蔣介石,汪精衛的神情雖說不帶有一絲波瀾,但是心底卻又帶著一絲嘲意,多年的合作,使得他了解蔣介石,深知他的為人,正像過去一樣,第一次主和,他蔣介石都想置身事外,因為沒有那種敢背負罵名的氣魄。過去如此,現在同樣也是如此。“中正,若是中央不有所行動,而是任由管哲勤以通電相威,那麽,依我看來,中正您還是辭職吧!”


    依然是毫不客氣的一句話,在整個國民黨內,恐怕也就隻有汪精衛敢對蔣介石如此這般的不客氣,換作其它人,怕也不敢當著他的麵說出這樣的話來,而汪精衛的責難,卻並沒有讓蔣介石氣惱,反倒是神情為難的說道。


    “若是辭職能解決問題,兆銘,我又豈不敢辭職,可,現在的問題在於,派兵容易,無非隻是把部隊調過去即可,但問題是,到時候,如何收場!”


    蔣介石沒有想到汪精衛一上來,就會要求他派兵,這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在軍事委員會中,有人主張派兵,有人主張與華北當局勾通,吵了兩天,沒有任何結果,而現在汪精衛這個文官,卻依然主張派兵。


    “現在不是收場不收場的問題,現在是態度問題!”


    盯著蔣介石,汪精衛繼續說道,


    “管明棠前後三份電報,威逼中央至此,雖說其所為許是出自憂國之心,但若是中國任由其任意而為,今日他是通電,明天,誰能保證地方上沒有兵戎相見的,中央的權威好不容易樹立起來,又豈能容他人威脅!”


    這時汪精衛顯然忘記了在廣州灣事變時,他之所以授意張發奎出兵的算盤,更忘記了,他曾授意親信與地方聯絡的事實,但這一切並不妨礙,他現在站出來把自己擺到那個公而無私的位置上。


    “兆銘,這……”


    一聲長歎,從蔣介石口中吐出一句話來。


    “派兵,兵好派,場難收啊!”


    “場難收,我去收!”


    看著蔣介石,汪兆銘語氣認真的說道。


    “你是軍人,守土有責,麵對地方威迫,自當有所行動,對地方絕不能妥協,當年晚清直至民初,為何地方勢力終化地方軍閥,還不是中央顧慮重重,才有了民國二十年軍閥混戰?所以,您絕不能說不能戰!”


    蔣介石當然知道,中央應該有所行動,以威懾地方當局,維持中央權威,但在另一方麵蔣介石之所以猶豫不決,一是因為華北的實力雄厚,再就是他號不準管明棠的脈。但這時,汪精衛的話,卻又讓他無從反駁。不過,汪精衛的一番”我去收”,卻讓蔣介石長鬆一口氣,他心知,至少在中國,沒有誰比他更適合去收這個場。


    “兆銘,這……”


    此行的目的正在意讓汪精衛去收場的蔣介石,盡管心下長鬆一口氣,但臉色中卻又帶著一絲為難之色。


    “中正,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對華北一事,中央必須有所表態,越拖,局勢就會越亂,再就是對德結盟一事,不可暫緩,暫緩則意味著中央讓步於地方,隻會助漲地方之野心.……”


    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汪精衛注意到蔣介石的眉頭微微一跳,在他話語稍頓的功夫,蔣介石卻看著汪精衛,語氣誠懇的說道。


    “兆銘,自民二十四年,我屬理行政院事物以來,軍政事物繁多,可謂是時時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早已經心力憔悴,兆銘,您也是時候再次出來為國分憂了……”


    聽著委員長說出這句話,陳布雷的眉頭微微一跳,他沒有想到,委員長竟然有意將行政院院長一職交予汪精衛,而一旁的陳壁君的眉宇間更是壓抑著難以言表的喜色,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麽精衛會在事件一出時,不僅未讓他們聯絡地方以行倒蔣,反倒依如過去保持對蔣態度,根本就是算準了蔣中正會對他作出讓步。


    “委員長,汪先生的身體……”


    未等汪精衛表態,陳壁君卻在一旁替他拒絕起來。


    “大家都知道,二十四年的子彈還留在體內,現在操持重建委員會,已經讓汪先生疲憊不堪,體不能承,這行政院事物煩多,還請委員長另委賢能吧!”


    一番連諷帶刺的話語從陳壁君的嗓間吐出,卻隻讓蔣介石的神情微微一變,這幾年之所以壓著汪精衛,不令其複出,不正是借著他的身體原因為由嘛,現在誰曾想陳壁君又說起此事。見氣氛有些尷尬,陳布雷連忙在一旁勸說道。“汪先生的身體大家都是知道,還請汪先生能以國事為重!”


    “是的,是的!”


    陳布雷的圓場,讓蔣介石連忙說道。


    “兆銘,現在值此關鍵之時,還需以國事為重!”


    “哎……”


    看著蔣介石,汪精衛似無奈的長歎一口氣,然後點頭說道。


    “罷了,罷了,壁君,為國家,我死且不懼,又何況這區區身體,罷了,中正,既然如此,哎……”


    當蔣介石離開汪公館的時候,天色早已黑透,坐在汽車上,手拄著拐杖,蔣介石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前方,坐在一旁的陳布雷見委員長如此,便開口說道。


    “委員長,隻怕,汪兆銘所圖,即是……”


    “我知道!”


    默默的點點頭,蔣介石半閉著眼睛,一副心神安在的說道。


    “汪兆銘所思所想,能瞞得住他人,又豈能瞞得住我!”


    睜開雙眼,看著陳布雷,蔣介石又似有些無奈的說道。


    “可現如今,能破當前之局的,除了他汪兆銘,卻再無他人了!”說罷,蔣介石又看著陳布雷說道。“布雷,今晚,你立即連夜乘機前往北平,告訴哲勤,對他,我是相信的,亦是體諒的,告訴他,他的苦心我明白,提醒他,做事要三思而後行,還有……把今晚之事告訴他,相信,他會明白我的苦心的!”若是他沒變的情況下!一聲感歎之後,蔣介石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了,在返回位於中央軍校院內的蔣公館後,在陳布雷急匆匆離開時,蔣介石又連夜召來了陳誠。


    “校長,深夜叫我來,有什麽急事嘛?”


    陳誠一進門,便急忙問道。


    此時蔣介石正背手駐足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聽到說話,慢慢轉回身。這時他倒象不著急似地,眼光在陳誠身上停足有半分鍾,委員長的目光讓陳誠有些不安起來。


    “辭修,管明棠辭去北平綏靖公署主任一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蔣介石座也不讓,神情嚴肅的問道。


    “校長,消息剛剛傳到軍委會,具體詳情尚不清楚。”


    “辭修,你說,如果中央同華北打起來的話,中央勝算有幾成?”


    校長的一句話,讓陳誠一時驚恐不安,大氣都不敢出,派兵是一說,可真打起來,卻又是另外一說,他主張派兵表明中央態度,但卻並不見得主張同華北大打出手。


    “你說說,這幾天你在做什麽?是否製定應對華北之計劃?”


    “校長,學生失職。”


    校長的訓斥,讓陳誠頭都不敢抬,囁嚅的說道:


    “校長,您是知道的,何總長那邊,是反對派兵的。”


    發了這麽一通火後,蔣介石心裏平靜些了,他指指沙發


    “坐吧,你來說說,若是萬一,華北問題需要以軍事手段加以解決,中央有幾成勝算?”


    “委員長,在兵力上,中央是占上風的,但是,考慮到華北動員體係完備,因此,中央在兵力上亦不全占優勢……"


    蔣介石伸手打斷了話頭,神情也平和多了。


    “辭修,你的意思,我明白,在兵力上,中央不占優勢,即便是火力上,中央同樣亦不占優勢,是嗎?”


    “校長,也不盡然,華北集群之優勢,在於部隊訓練有素,且火力強大,但是考慮到政治影響,非萬不得已,想來管明棠是絕不可能動員後備的部隊,畢竟,動員後備部隊,意味著華北動員,而華北若是行以動員,恐怕,到時候會遭輿論責任,所以,中央還是有一定勝算的!”


    聽陳誠說完,蔣介石幹瘦的臉上露出一副凝重之色,轉向陳誠吩咐道。


    “管明棠數次通電,威迫中央處進退兩難之境,若中央不能有所行動,隻怕必將於地方引發諸多反應,你立即電告程潛,命令部隊主力向黃河一帶推進,蘇北地區,可推進至隴海鐵路以北……”


    委員長的話,讓陳誠腦子飛快地轉著,他馬上明白過來,委員長怕是要下定決心了。


    “另外,立即聯絡德方顧問團,請其協助製定相應作戰計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一聲長歎後,蔣介石擺了擺手。“辭修,你去著手準備吧!”說罷,蔣介石再一次站在窗邊,一言不發的把視線投向窗外的夜幕……,給作品投推薦票月票。您給予的支持,是我繼續創作的最大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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