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昨日英雄今落魄


    北平真是一個怪地方,新的新到裸腿露臂,舊的舊到結幕而居。天橋便是這樣一個還有幾分遊牧民族之遺風的地方。這地方雖隻是北平市的一角,然自成一個小社會,裏麵什麽都有。天橋也就和倫敦的東區一樣,是北平的貧民窟。這兒的人所受到世間的最大的恩惠,就是陽光。陽光無分貧富地普照著他們,使他們在日中不至受凍。


    不過眾所周知,現在北平最大的貧民窟卻不在天橋一片,而是在景山,在北平內城中間周圍繞有城壕與金色瓦頂的牆垣那就是紫禁城,或者說官麵上的話來說叫‘‘故宮博物院”,而他的背後是就是景山,說起景山或許有人不知道,或若說煤山,大多數中國卻知道在煤山上的那棵歪脖子樹上上吊殉國的皇帝。


    不過雖說這煤山曾是皇家園林的一部分,可是打從庚子年,八國聯軍把煤山上的佛堂一掃而空,這裏便風光不再,而到民國十二年,馮玉祥派人把大炮設在煤山上,這煤山也就荒廢了,並且時常有軍隊駐紮於荒涼的山坡上。


    五六年前,煤山被辟為公園,歸故宮博物院管理,修葺後供遊人觀賞,一時間到也遊人如織,畢竟這是北平城少有的幾個能一覽北平城的地方,可今年剛過完春節,煤山卻湧來一陣頭戴著“狗皮帽子”嘴裏罵著“媽了個巴子”穿著藍灰軍裝的官兵,不用說,不用看,隻聽著那一嘴的關東腔,便知道,這是東北軍的人,準確的來說,是前東北官兵。


    民國二十一年,十五剛過,失去東北根基的副總司令為節省軍費,裁撤了兩三萬“亢員”,而這些亢員中,有逃入關內的文官,也有東北軍官兵,那些中低職文官因為大都受過高等教育,自然不愁生意,或是留於北平、或是前往天津,亦或是南下去了江南,總之,他們有他們的活路,可卻苦了那些被當成“亢員”栽下來的官兵,這些被裁撤下來的人中,即有軍官,也有士兵,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恐怕還是因為軍官沒有靠山,而士兵的靠山本身也給裁了。


    這些人領了三個月的“遣散餉”,或是獨身或是帶著和眷屬,離開了北平城周圍的軍營,一時間,也就沒有了生計,遣散銷!不足維生,甚至連租房都租不到,想在城周圍搭個草棚子,也得掏地錢,最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也許是當年老帥打進北平時曾駐紮過北平,於是六七千名官兵提著包袱、帶著眷屬擁進了煤山,


    對於這些人,博物院也曾報警試圖趕走他們,可警察一來,幾千個人就抄著家夥扛了起來,隊長報告給局長,局長報告給主任,結果,誰碰著這幫子都是一個頭痛,畢竟,麵對這些人,他們同樣也有些心虛,於是這景山的後山坡的樹林子,便成了“難民營”。


    開始時,隻是六七千官兵,後來不少官兵眷屬都找到了關內,也跟著他們在這不是難民營的難民營中過活著,這是一個沒水沒電幾乎也沒路的荒山,一切從頭開始。初時大家是依著樹搭著油紙棚,一個棚住四五個人,再後來,春晌後,他們便買來麥草、竹竿,在這山上搭起了草棚子,也算是有了落腳的地方。


    人聚多了,有一個好處,當局自然要加些照顧,對這些人,當局隻能以“入關難民”加以照料,紅十字、紅萬字會每天都會送來一些糧食,當然糧食是按人頭算,每隔一天,紅十字會、紅萬字會運送雜糧麵過來的時候,汽笛一響,赤腳的孩子們就飛奔到山下,興奮地喊著。


    “糧車來了!糧車來了!”


    大人則十人一組,每天兩次,排隊去領飯。飯領回來,坐下來同吃的卻有十四、五個人,那沒有飯票的,也是同鄉同學同是天涯淪落,難民互相扶持。和一般難民營不一樣,煤山難民營裏頭,真正的臥虎藏龍之地。


    隨便看過去,在山路上扛著一袋麵粉正迎麵走下來的,可能就是一位營長,沒準還是留學過日本陸士的,或許是一位老兵,沒準還是當年還給那個大官當過衛兵。


    “糧車來了、糧車來了……”


    在孩子們的歡呼聲中,大人們紛紛從山下的草棚子裏走出來,他們的頭上還帶著當年讓關內看著就冒汗的狗皮帽子,可那狗皮帽子的毛卻都掉了不少,他們的身上,當年那板實的軍裝,這會早不知打上了多少補丁,若說還有什麽是好的,恐怕就隻剩下那腳上的銅釘軍靴了,可那靴身上的泥漬卻早就掩住了靴色,下山的人們慢慢的在兩輛卡車下排成隊,若是說他們和其它人有什麽不同,恐怕就是排的隊很整齊,絕對按秩序,不會有哄搶,也不會有混亂。


    “奶奶個熊,不是小米就是苞米棒子,這他娘的過去都是喂馬的料子,這是把咱們當成牲口養啊!就是當牲口,也得管個飽不是!”


    領著玉米麵的漢子叫嚷著,可手卻是已經提上了裝著鹽粒的紙包,這鹽一個星期才發一次。


    “嚷個熊,能吃個飽都不錯了!”


    一聲訓斥從後方傳來,那差不多六尺高的漢子叫嚷著剛一回頭,頭便是一縮,隨後連用左手提著東西,立正、敬禮,好不利索。


    “長官!”


    “敬個熊,滾蛋……”


    披著件軍呢大衣的中年人罵了聲,然後繼續排他的隊,而在他前麵的人,似乎早就習慣於此了,那大衣雖說有些破舊,可卻也難掩中年人骨子裏透出來的氣質。


    “那是邵淩遠,當年參戰軍在俄國護僑時受了傷,後來便在東北留下了,堂堂少將參謀,說裁就給裁了,聽說9。18之後,他差點抽了主任一嘴巴子,罵的更難聽,若不是有人保著,沒準連忙腦袋都保不住……”


    坐在車裏,高勝侖向管明棠介紹著那隊伍裏的人。


    “那他怎麽流落到這?”


    管明棠有些好奇的問道,畢竟也是一堂堂少將,不至於淪落到這裏吧!


    “據主任後來也曾托人給他送過宅子,還送了一萬大洋,可他把東西全扔到了公署門前,還在那罵起了街,反正……罵太難聽……”


    點點頭,算是表示了理解,盡管對於很多事情並不能理解。


    “那個人是誰?”


    管明棠指著另一個人問道,那個人站在這些難民中,僅僅隻是那一身清洗的極為幹淨,甚至有些發白的軍裝就極為顯眼。


    “他?”


    高勝侖到是沒有直接回答管明棠的問題。


    “民國十八年,為了收複中東路,和老毛子在黑龍江、吉林幹了一仗,當時……反正結果你也知道,東北軍慘敗,那會有些熱血青年因為此事從軍,那會有一個上海人,他家在奉天做生意,十八歲正讀高中的時候,眼瞧著東北邊防緊張,便不顧父親的反對,毅然決定報考講武堂。


    九一八事變後,其它人都撤入了關,他一個上海人卻留下來,開始和日軍作戰,在槍林彈雨中實踐他的愛國抱負。年初的時候,東北那地方天寒地凍,義勇軍進攻沈陽受挫,傷兵遍野,他自己也受傷了,在戰場上,十個腳趾冰瞎了九個。


    這會那個青年人正順著隊伍朝前走著,這時管明棠才注意到,他在走路的時候,步姿顯得有些瘸丨年紀青青的竟然是個跛子。


    “成了跛子,自然不能再行軍打仗了,他帶著傷,一路輾轉來到北平,然後就來到這地方,他沒想過回家,因為他覺得自己沒臉見家人,他覺得東北是在他手裏丟的。有時候,若是喝酒的時候,他和其它人聊天起,還會跟你說:這些個月,我一幕幕回想著,一點點的尋思著,可真是作夢也沒想到,我們中國軍人會到這種地步!一槍不放,就把東北給丟了!說好聽了,那是替副總司令的命令,端張家的飯,就服張家的管*可說不好聽了,還是骨子裏害怕日本人?我們的訓練不如日本,我們的補給也不好。可若是不怕他們,用一個旅甚至兩個旅打他們的一個大隊,還打不贏他們嗎?還說,這東北軍是完蛋了,這一槍不放丟了東北,軍心也就變了。將來別說是日本人,就連土匪,估計都敢伸東北軍臉上抽你幾個耳光,你還不敢還手……”


    高勝侖的話中帶著幾分悲痛之色,誰能想到,當年那支一路差點打到上海,縱橫半個中國的軍隊,竟然會淪落到這步田地?打敗仗不怕,最可怕的是,一條命令下來,從今以後,這軍隊就變了,軍心一變,什麽都沒有了!


    而在這種沉默之中,管明棠將視線投向那引起在卡車下排隊領飯的“難民”,雖說距離有數十米之遠,但是管明棠還是能夠看見他在行列裏,他不過也就是二十三四歲的模樣,可卻是一臉蒼桑之狀,而他的眉宇間有股掩藏不住的英氣,但是神情中卻又盡是抑鬱之色,誰能想到,這麽一個滿麵滄桑、實則年青,神情憂鬱的年青人,他曾經懷抱著多麽大的熱情,把自己奉獻給他的信念: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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