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北進乃是國策。⊙頂頂點小說,x.數萬剛滿十五的青少年響應大夏王的征召,遠離父母。他們騎著馬,拖著行囊,唱著歌,去征服,去墾戍,去牧戍,去開拓縣旗……這是一股狂熱的風潮,但也讓親人足以垂淚的苦難。指不定有多少孩子水土不服生病,遭遇不遜的部族作戰受傷,補給供應不上掬水食雪,也許作為東夏的信念和精神,他們憑借一時的熱情踏上征程,但是這股熱情能夠持續多久呢?


    狄阿鳥拿不準。


    拿不準,而且不知道這個過程會有多長。


    他是有心盡快穩定疆域,但漠北盡是不遜的部族,西邊也沒有補給大鎮……都很有可能作為禍亂的根源。


    他深思熟慮,覺得站在大局之上,李虎西去並非是一件壞事。李虎軍籍上的年齡被改大了,但改大了還是歲數不大,狄阿鳥想讓人清楚,王室同樣沒有特殊,愛子這麽小的年齡也一樣西出。國家要想安定,必須是疆域穩定之後,必須是在無數人流血犧牲之後才可安享太平。


    深夜。


    燭火在身後通明。


    狄阿鳥長袍握劍,在做這樣的決定,這決定,關乎李虎以什麽身份西征。


    當然可以給他開牙建府,手握錦衣玉食女仆權柄而去,他不會成為東夏年輕人中的楷模。


    終於,狄阿鳥回身,拔劍,斬斷燭台。


    鏗鏘劍嘯,伴隨著他斬釘截鐵的聲音。


    他給幾個等候的將領道:“楊二廣牛錄在等他,他要接著他沒有走完的路走。”


    將領們懂。


    楊二廣牛錄統領空懸?


    那是那些戰敗留下的兵苗隻希望一個人來做他們的統領。


    燈火猛地忽閃過去,世界陷入黑暗。


    有人小心翼翼地問:“大王對世子過於苛刻了吧?”


    天亮了。


    彤雲密布。


    作為北地的第一場大雪正在醞釀。


    一夜都在翻飛的快騎身上凝結著冰霜,仍是揮舞馬鞭。


    他們通過兵站,提前大聲宣布:“大王召世子回京,換馬接傳。”然後換了馬,他們就又箭一般衝了出去。


    這個早晨,李虎站在一座接水的草廬邊。


    不遠處琴聲叮咚,石敬中正在撫琴,博骨律太歲則陪在旁邊,欲言又止。


    直到琴聲湮滅。


    博骨律太歲這才問他:“敬中,你也太固執了。你為什麽非要作為選官往北平原鑽?北平原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不多,跟我們回一趟家鄉吧。”


    石敬中搖了搖頭。


    他說:“殿下賞識我,想讓我隨他西去,不過是為了一幅畫,虎嗅牡丹,而你我出仕東夏,又是為了什麽?因一幅畫受賞識,這不應該是我們的進身之道。”


    博骨律太歲笑道:“都說了,不是。”


    石敬中又問:“既然不是因為一幅畫,反正都是他狄氏的江山,我在哪裏不一樣呢?”


    博骨律太歲無奈,怏怏地退回來。


    李虎手握一隻馬鞭,他已經要走了,見博骨律太歲遊說失敗,製止要說話的博骨律太歲,大步向前走去。


    李虎拱手道:“我在幼年時就認得先生,然而得畫之後方知悉先生之才,確實不應該,按說,小子是應該先把你推薦給父王,隻是此行西去,缺乏謀臣謀劃,私心作祟,希望先生能夠留在身邊教導。”


    石敬中意動道:“殿下言重了。”


    李虎又說:“書畫言誌,可見先生雅量恢弘,先生既不願跟隨小子而蒙塵,小子自當將先生薦於父王……然而你我結識至今,止論畫藝,此去西行,還請先生教我。”


    石敬中行禮道:“安敢教殿下?隻是怕殿下因書畫召我,以書畫聞達世間,非敬中之誌。何況當年先鎮北將軍於我有恩,敬中在心中起誓,定將此軀付北平原,眼下北平原選官在即,若追殊榮隨君西行,豈不有違誌節?”在李虎的期待中,他終肯言道:“殿下乃下士知己。別無提醒。隻是想告訴殿下……西地越過我和博骨律太歲之後,就別無依托了,更不適合墾田。”


    博骨律太歲道:“敬中。你就教我們這個?戰事一起?我們就……”


    石敬中打斷說:“祁連將軍經營河套有方,軍衙兵強馬壯,然而一但用兵陳州,就會被朝廷所趁。當年大王西向用兵無須考慮靖康,而今若用兵陳州,已時過境遷。殿下當以穩固西北為先,西北穩固,得望陳州……陳州隻要不在靖康手裏,在誰手裏都不重要,除了靖康會在貿易上封鎖我們,一介諸侯,沒人能拒絕我們貿易,那是能讓他富足強兵的貿易。”


    李虎沉吟道:“先生是告訴我,隻要不是靖康,誰占據陳州都是一件好事。”


    石敬中說:“是的。殿下不是要在北平原受封鎖時在西方貿易嗎?作為緩衝的諸侯最適合這樣的角色。反倒是大夏扶持了拓跋曉曉,會對貿易造成妨礙,貨物不會從他那兒流向中原,所以對殿下而言,勝就是敗,敗就是勝。最理想的狀況是,殿下接走拓跋曉曉,做將來謀取陳州的鑰匙,卻放任朝廷扶持其它人行綏遠。”


    李虎施禮道:“受教了。”


    石敬中又說:“可是我東夏軍隊東西縱橫,先前北平原一仗戰敗,眼下西北?殿下此去,又要小心翼翼,不可再擔戰敗的罵名。能用詐就不用兵,能用兵,就要圍魏救趙爭取利益,而非爭奪陳州。”


    李虎露出些許笑意,還要說些什麽,身後馬鳴傳來,有人大喊:“世子殿下安在?大王急召,請速回京。”


    李虎這又深躬行禮,轉過身,帶上博骨律太歲便走。


    石敬中在原地恭敬還禮,口中道:“敬中雖不才,殿下治理北平原的想法與不才不謀而合,願為殿下施政北平原,以待殿下得勝歸來。”


    博骨律太歲卻是向李虎致歉。


    他說:“我這老友太不識抬舉,殿下請他都請不動。”


    他氣憤地說:“尤其是這最後一句,他什麽意思?還要殿下在大王麵前美言,讓他在北平原受重用嗎?他與殿下施政想法不謀而合?臉皮也變得好厚好厚。”


    李虎伸出馬鞭,製止說:“確應如此。否則,他怎麽知道我西出也是為了北平原?他提到了貿易,就一定是洞悉了我的想法。你不要多言,立刻替我準備一份書文,向父王推薦他。”


    眼前就是來召李虎的騎士。


    李虎略向他們示意,見了他們手持王召,將閣製文,連忙翻身上馬。


    隨著“駕”的一聲上路,天空彤雲便開始翻滾,不及回到通京,雪花就已經飄落下來,把數十騎兵圍裹得白皚皚的。


    騎兵們心裏擔心,不停提醒李虎:“殿下。殿下。有狐裘。”


    李虎卻鑄在馬鞍上一般,目光沉峻。


    狐裘被騎兵拋來,他卻拔了長劍。


    狐裘應劍而開,落到雪地上,隻聞他的喝聲:“國家征召,沒有殿下,隻有大夏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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