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青善被布敖領出來,就在營地裏跳。


    他的聲帶可能被嗒嗒兒虎傷了,加上一直為狄黑虎暴怒,都有點失聲。現在他不但不領布敖的情,反而認為這是布敖縱容的,不然他楊二廣敢?他狄黑虎敢?這些人才是他布敖的心腹。


    他需要布敖給一個交代,尤其是被個新卒在大腿上戳個窟窿。


    不說肉體,這種事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以後他還怎麽在將士麵前抬起頭。


    他本來就是難以接受的。


    布敖也不會為他做主,領出來還當場訓斥他,讓他回去等著軍法處傳喚,而說起對新卒李二蛋,不過是功過相抵。他怎麽知道布敖已經為他說情了,他怎麽知道布敖內心並不認為他有多大錯?他不服,他太不服了,當場與布敖說:“你這個事兒處置不公。我要告到行轅去。”


    他黑著臉,給布敖說:“我要告到行轅去,我看行轅怎麽說。行轅要是和稀泥,我告到大王王後麵前去。”


    布敖本身不知書,對他這樣的人相當禮遇,今天無來由厭惡,懶得和他多說,人不知趣,你有什麽辦法。


    他告訴說:“李二蛋俘來的萬戶很有價值,行轅上博小鹿元帥遲些就會來,你想告告去吧。”


    楊二廣也在犯糊塗,跟著布敖去看那萬戶,在身邊一個勁兒說:“將爺。這就完啦。真的就這麽處置了?”


    布敖脫口就是一句讓楊二廣感到震撼的話:“是呀。大夏律要給每一個軍卒尊嚴。錯先由他起。他不尊重軍卒,想私下玩弄手段,還想怎麽樣?李二蛋戳他一下他受不了。要是李二蛋被他逼著,戳死他呢?”


    楊二廣還要再多說,布敖扭過頭來,笑眯眯地問他:“這麽處置,你不願意呀。”


    楊二廣連忙點頭,憨憨地說:“願意。就是怕軍中形成不好風氣,都跟上官幹架,到時候一說有他李二蛋呢,你說怎麽辦?”


    布敖說“好辦”,指點說:“那你讓他也跟李二蛋一樣,陣戰斬首四五十人,俘個萬戶回來。”


    楊二廣歎氣說:“將爺這是唯軍功論人。”


    布敖失笑,暗示說:“你別管啦。將來你就會知道。他鍾青善犯了多麽不可饒恕的錯誤,殺他都不為過。”


    楊二廣不說話了。


    到了俘虜那日鬆那兒,那日鬆轉個身,壓得行軍軟床繩子咯嘣響,理也不理。楊二廣笑道:“老那。還悶氣呢。給你說了呀。你可以出來走走。你看看我們東夏的軍隊,不要一味認為抱著土扈特人大腿就了不起。我們將爺也來看你來啦,都是抱著良好的意願,希望你的人不要再白白流血,你呢,也能保存。”


    那日鬆冷笑不語。布敖不擅長口舌,隻是說:“你有什麽顧慮,盡可言語,我做不了主的,可以請示我們行轅,我們行轅做不了主的,我們可以請示我們大王。”那日鬆一揚胳膊,重重哼道:“我們沒什麽可談的,你當我不知道,你們東夏表麵敬重那些投降的首領,一轉眼就把百姓和奴隸全奪走。土扈特人再不是東西,他還能給我萬戶做,我的人還是我的人。”


    布敖回答不出來了。


    楊二廣反倒理清了思路,說:“說到底,你就是為了保住你的萬戶,對吧,我們東夏不叫萬戶了,叫侯爵。你想封侯,可以給你個萬戶侯。但前提是你得讓你的人收了兵器臣服……”


    那日鬆回答了一聲“休想”,就不說話了。


    倆人走出來,站在昏沉的太陽地裏發愁交談,他們與這那日鬆說不明白,這那日鬆也知道東夏強大,但他就是認準了,東夏會奪走他的百姓和奴隸,但是根據東夏的國策,這是個事實。本來兩人還想找些會說幾句猛語的參軍來輪流勸降,這麽一看,就是全部參軍都來,話再得體漂亮,也沒法打消那日鬆的疑慮。正說著,營門上有人來稟報,說敵人陣營裏來使者了。


    楊二廣打了個哈欠,說:“派使者來想幹啥?反正將爺您在,我去睡一會兒。”


    布敖給同意了。


    抬頭往他們牛錄所在的位置走去。


    到跟前,正好嗒嗒兒虎著甲出來,當著眾人向他行禮。


    他有點不自在地收下了。


    嗒嗒兒虎站去他身旁,問他:“老將爺和那萬戶見麵了嗎?他鬆動嗎。”


    布敖搖了搖頭。


    一幹軍府來的人納悶極了,嗒嗒兒虎跑去和將軍交談,將軍也真在和他談。


    有人想拍馬屁,問布敖:“將爺。是不是把逢畢也叫過來。”


    嗒嗒兒虎立刻同意說:“我去叫。”


    布敖一把拽住他胳膊說:“讓別人去吧。你跟我一起呆著,馬上那個使者就來了。你也聽聽他們說啥。”


    嗒嗒兒虎就留下了。


    過了一會兒,幾個使者並排走來,為首的身著葛布,收拾得挺得體,身後左側的一個身穿鹿皮。


    為首的是土扈特人。


    他大喝一聲:“奉我土扈特大汗帳下閭木骨都虞將軍之命,想與貴國交換那日鬆閣下,你們開條件吧。”


    布敖冷笑:“你休想,你能給我們什麽條件?”


    嗒嗒兒虎卻在斟酌,這土扈特人沒有督促敵人殺上來,反而帶著好幾個使者來要交換,豈不是證明那日鬆對他們的價值?


    使者說:“我們退兵,另外給你們三千匹戰馬。”


    布敖愣了。


    退兵,豈不是直接把道路敞開了?


    東夏作戰的目的達到了?


    但他沒有說話,而是本能地朝嗒嗒兒虎看去。


    嗒嗒兒虎想說句話,卻沒有說,他在一幹軍府來人麵前,表達觀點不合適,略一沉思,就用言行表達吧。


    他趁使者的注意力都在布敖身上,不聲不響取了劍鞘。


    布敖還在問:“那你們將軍就不怕你們大汗怪罪?我怎麽相信你們的誠意?”


    話音剛落,嗒嗒兒虎口叱一聲,拉起一道寒光,長兵紮在為首使者的心窩上了,飆出了一團鮮血,給綻開個大花骨朵一樣。


    布敖傻了。軍府將士啥了,遠處圍著看熱鬧的將士也傻了,就聽有人高喊:“李二蛋又戳了一下。”然後將士們紛紛由遠及近來看。但他們到來之後,發現場地裏靜極了,也都屏息凝視,眼神集中在幾個可以做決定的人身上。到來的使者們,則撲通撲通一陣下跪,按照部落中爬行合手的禮節求饒。


    布敖看向嗒嗒兒虎。


    嗒嗒兒虎這會兒可以解釋了,說:“他們退兵。退了還是要打,有何意義?把使者拘囿起來,問清土扈特人一共有多少人,派出精銳,殺盡土扈特人,他們還不降嗎?”


    眾人都等著布敖爆發。


    布敖卻一撫手掌,大聲喝道:“對。這才是一勞永逸。”


    太令人意外了。


    一個文參結結巴巴地說:“真的要這麽幹?李二蛋又戳對啦?您要是再慣著他,他都成二蛋三戳了。”


    二蛋三戳?


    布敖苦笑,不過他被嗒嗒兒虎戳醒了,你答應了敵人,他們讓路又怎麽樣,你抄敵人後路,敵人又生力軍存在,又能抄你後路,很有可能這是敵人的一個陷阱,這嗒嗒兒虎這一戳,爆發的是一種魄力呀。


    又有人說:“敵人派出使者要讓路,李二蛋卻把使者殺了。將爺您這都不管,行轅上會全怪罪在將爺您身上。”


    布敖回答了句:“殺了殺了吧。殺了就隻有一個選擇了。按二蛋的意思辦,把使者抓起來審訊。”


    熱鬧了一會兒,使者全被提溜走了。


    逢畢從外圈進來,一邊走一邊喊他阿爸。


    布敖露出一絲笑意,按按他肩膀,目比正在擦拭兵器的李二蛋,說:“阿畢。跟著二蛋好好打仗。李二蛋。值得你聽命,就像現在,阿爸都沒多想,差點就同意他們。”


    逢畢歎道:“這二蛋我是服了。來個使者,不等行轅上的人,他又戳了個窟窿。就第一戳戳正好上了,逮個萬戶,接下來這兩戳,都覺得這二蛋……”


    他歎了又歎,盯著微笑的嗒嗒兒虎,翻了個白眼。接著他又告訴說:“你把我阿爸都連累啦。剛才我在外圈繞,發現鍾將軍看了幾下,往營門方向走了。你說他是不是去行轅告狀去呀。”


    嗒嗒兒虎點了點頭說:“有可能。告讓他告吧。他告個新卒,自己丟人去。”


    布敖再次讚同說:“是呀。其實元帥正在趕來的路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曲盡星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鼎鼎當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鼎鼎當當並收藏曲盡星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