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兒虎一大早就爬了起來,狄阿鳥卻是剛剛睡下,他發現阿爸在一旁睡著,還裝模作樣地捉捉被邊,這才出門。出門伸展一會兒拳腳,過於無聊,就跑去叫鐵牛兒起床,見鐵牛兒一個勁哼哼,歪哪睡哪兒,就騙鐵牛兒說他阿爸來了。等鐵牛兒一激靈爬起來,跟著他去洗臉,滑台真的來了,不過卻進不了,人站在外麵,讓人幫忙帶衣物進去,嗒嗒兒虎聽說了,帶鐵牛兒去看他,就見他牽一匹馬站在街角,扭著頭看一隊東夏兵在縣衙門前的空地上操練。


    狄黑虎帶著嗒嗒兒虎和鐵牛兒出來看他,他喜出望外,一把把鐵牛兒揢上掄兩圈。


    鐵牛兒也是八九歲的人了,知道告訴他一切都好,昨晚李虎哥哥還教自己下棋,玩得可高興了。


    他就顯得更加高興,連忙給嗒嗒兒虎稱謝。


    嗒嗒兒虎卻是有事要問他,要拉他到一旁,狄黑虎猜到是真麽回事兒,也不管,扭著頭望著。


    到了僻靜的地方,嗒嗒兒虎沒有直接道明猜測,而是別有用心地問:“阿伯。鐵牛兒隻呆一夜,你就這麽早來了。昨天和鐵牛兒一起來的阿姐還生著病,怎麽不見她阿爸來呀,她阿爸不疼她嗎?”


    滑台藏布是知道那女丫不是鄢懷晦的女兒的,但人家好心給他出過主意,他怎麽好說,就說:“是嗎?他不知道吧。”覺得嗒嗒兒虎異常聰慧,為了逼真,他還說:“女兒家沒有男孩子寶貴。”


    嗒嗒兒虎說:“那麻煩阿伯,你去告訴他一聲,說他女兒病了,讓他來看看吧。”


    滑台藏毫好無疑心。


    女兒送了過來,卻生了病,主家肯定要跟人家的父母說一聲,隻要主家不是草芥人命,不是不把對方看在眼裏,這是人之常情。


    他隻是覺得大人沒有出麵說,嗒嗒兒虎讓說一聲,眼前這孩子顯得好生不一般,就沒有含糊過去的心思,也覺得是有義務跟對方說一聲,免得女丫生病病死在縣衙,就說:“你放心,我待會就去找她父母去。”


    嗒嗒兒虎又安排:“我們家有郎中,會給她看病,你就讓她阿媽來看看,照料幾天吧。”


    滑台藏布遲疑了一下。


    嗒嗒兒虎就又說:“她阿爸不疼她,又是男的,就讓她阿媽來,她阿爸不肯,我就派兵去請。你就這樣告訴他好啦。”


    滑台藏布不疑有詐,想人家的身份,說派兵去請到時真派兵去請,挺嚇人的,連連點頭。


    滑台藏布很快走了,快馬加鞭去找鄢懷晦。


    狄黑虎不知道嗒嗒兒虎問別人的什麽,別人離開這麽快,避開鐵牛兒追問:“他告訴你了麽?說那女丫不是親生的嗎?”


    嗒嗒兒虎咪咪笑著說:“我怎麽會問這麽容易撒謊的問題呢?我讓鐵牛兒阿爸去請她阿媽來。我看阿媽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個小阿姐給我說,她阿媽生了病,讓他們還冒充?我又不是老虎,阿爸讓他們家的孩子陪我玩兩天,他都害怕我吃人,找人頂替,想想心裏好生氣。”


    不說,狄黑虎也不覺得。


    一說,狄黑虎也生氣,心說:“是呀。如果是假冒的,你千方百計,出於何心?視我們為何等人家?還不如不送來呢。好像大王本來就說自願。這樣奸猾的人,不治治,倒顯得我們丟臉。”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嗒嗒兒虎不算是多管閑事,見嗒嗒兒虎拉著鐵牛兒往散手相撲的幾個侍衛走去,喊他們看著倆小孩,免得他們一淘氣,趁出了院子往街上跑,自己就回去找負責軍管的參士去了。


    嗒嗒兒虎還考慮著公開處罰他的高顯兵呢。


    他見衛士們開始休息,主動問箭長:“阿叔。要是我們東夏有人搶掠財物,咱們都是怎麽處罰呀?殺頭不殺?”


    箭長笑著說:“以前咱們沿襲不少雍令,嚴格執行,那就是殺。後來大王覺得刑太重,如果不出人命,性質不是罪大惡極,就改為鞭撻,遊營,判監。”他見嗒嗒兒虎連連點頭,就又說:“實際上咱們東夏軍紀好,哪有那麽多故意劫掠的?一般都是士兵們連日作戰,走到哪餓了,沒辦法吃了人家東西,身上又沒錢,回來長官出麵賠禮賠錢,視情況而定,訓誡他們一番。”


    嗒嗒兒虎說:“為什麽刑輕,反倒咱們的兵不敢搶掠呢?”


    箭長想了好一會兒,驚奇地回答:“李虎,誰讓你們問我們的?我們風氣好,官長日夜告誡。大王也盡量不欠我們餉。最重要的是,咱們不是動輒殺人,刑不算重,就能普遍執行。什麽都殺,殺不下去了,就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時候,咱東夏沒有,咱們軍法處量刑得體。”


    東夏國兵員的素質越發地高,選拔上來作衛士的犍牛更是如此,要是以前的衛士,哪怕是箭長,也根本回答不了嗒嗒兒虎的問題。


    嗒嗒兒虎連連點頭,就說:“那我也不殺。判他們鞭子。讓他們遊營。”


    一旁有個衛士更顯得驚奇,問:“你判誰?”


    嗒嗒兒虎苦惱地說:“我的兵呀。我是高顯來的大將,手下搶百姓,唉,真是讓人頭疼呀。要知道我還是小孩,小的時候就殺人,長大了怎麽辦呢?還是打鞭子吧,打鞭子過兩天就好了。”


    犍牛箭長還要訓練,吹了哨,幾個衛士們就不再湊一起亂笑,聚集到他跟前,但他們的腦袋全偏轉著,看著嗒嗒兒虎。


    鐵牛兒剛剛聽到他們說話,在大聲嚷嚷:“打誰鞭子?打誰鞭子?打鞭子疼得很。”


    看來這個鐵牛兒糊塗蛋,什麽都聽不懂。


    衛士們看著倆歲數相當的孩子牽手到一旁練武,又看向箭長。


    箭長已是大將之才,就說:“都別瞎驚奇了,站好。李虎根本不像個孩子。他繼承了大王的智慧。將來長大了,一定能治理好國家。想想將來的東夏,我們就應該高興,更應該勤於訓練,保衛王室,保衛東夏。”


    鐵牛兒雖然練過力氣,但是沒有習過武。


    嗒嗒兒虎教他教得格外辛苦,自己也練習不上,隻好向別人求助。


    箭長給他指派了兩個衛士,自己又埋頭帶兵訓練。


    嗒嗒兒虎半習武半玩,呆了一陣兒,等箭長收隊,該吃早飯了,就帶鐵牛兒回去,回到院子裏,見那女丫在掃地,連忙跑跟前,搶了掃把說:“你生病呢。快回去躺下,待會兒我和鐵牛兒喂你粥吧。”


    女丫“啊”了一聲。


    嗒嗒兒虎童心大氣,非要把她推屋裏,躺下,等著一會吃飯,像小孩做遊戲一樣端粥喂她。


    女丫十二三歲,處於情竇初開的年齡,想喂飯那樣的事兒,早已臊得滿臉通紅。


    嗒嗒兒虎還不知道女丫的姓名,就問:“阿姐。你還沒告訴我倆你叫什麽,你快告訴我們吧。”


    女丫遲疑了一下,說:“我叫薌兒。”


    嗒嗒兒虎又說:“把胳膊給我,診診病吧。”


    女丫羞得眼睛都睜不開,卻很配合,把胳膊伸出來,嗒嗒兒虎和鐵牛兒就盤腿坐在一旁,裝模作樣地給她號脈。


    他們還沒號好,郎中卻來了。


    他是要看看那女丫的情況的,一見仨人這模樣,笑著坐到一旁,問:“李虎。你跟你阿爸學醫術了嗎?”


    嗒嗒兒虎眼睛一下瞪得大大的,問:“阿爸還會醫術?”


    郎中笑道:“是呀。君子好學不倦。大概就是說你阿爸的。”


    他盤盤自己的腿,把手搭到薌兒脈門上,輕聲說:“不為國之良相,便為世之良醫,李虎你可不要輕視哦。”


    鐵牛兒站起來,趴嗒嗒兒虎身上,摟住嗒嗒兒虎的脖子,大聲笑著說:“那你還把她的屎給捏出來,再讓我們看看吧。”


    他本來就混蛋著,昨天那是到陌生的地方,收斂性子,這一喊叫,怯生生的薌兒都想用腳踢他。


    嗒嗒兒虎把他擰過來痛扁幾下。


    他嘎嘎笑著,就往屋裏跑,突然感覺撞到了人,被人抱住,一抬頭,看到了狄阿鳥,就“啊”一聲,不敢怪笑了,扭頭找嗒嗒兒虎。


    嗒嗒兒虎連忙說:“阿爸。你怎麽這麽快就醒啦。”


    狄阿鳥摩挲著鐵牛兒的腦門,笑著說:“你們一陣吵鬧,把孤吵醒了。”鐵牛兒也不算小,卻被他一舉,坐他胳膊肘上了,他抱著鐵牛兒,走過來問郎中:“這個孩子怎麽樣了?說是病了?”


    郎中說:“大……”


    狄阿鳥打斷說:“省了稱呼,直接說病情。”


    郎中就說:“餓的。沒大礙。養上幾天就好了。”


    他央求說:“您幾日來鞍馬勞頓,晝夜不眠,我也給您看看身體吧,很多人都這麽要求我的。”


    狄阿鳥擺擺手說:“無妨。待會兒我還要往前線一趟。你真要診斷一番,煞有介事得報個病名兒,我哪也去不了。”


    他把鐵牛兒放下來,彎腰平視薌兒:“想回家不?想你爹娘不想?你怎麽餓這麽厲害?你爹不是個財主嗎?”


    嗒嗒兒虎連忙爬起來,拉拉他,扯他到外邊,到了外頭,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他,小聲說:“阿爸。那個人肯定是壞人。”


    狄阿鳥的眼睛眯了起來,正巧狄黑虎回來,他叫了狄黑虎一聲,狄黑虎也跑來給他說自己的看法。


    狄阿鳥說:“既然如此,這丫兒也是和咱們家有緣,你們照料好她。如果真是李虎猜的那樣,也不要過多聲張,想辦法把孩子父母要出來或者保護好。父母安全了,孩子就肯告訴你事情經過。我給你們個主張,你們去把當天的那個博骨律太歲請來,問問他願意不願意幫你們,他是當地人,比你兩眼一抹黑亂問強多了。”


    他又說:“這個鄢什麽的,為什麽不舍孩子還急於送孩子?大為反常。找到博骨律太歲,你們就說那個孟津鄢送孩子獻忠誠,告了他一狀,看他有什麽反應。如果他一味菲薄鄢氏的人品,申辯自己則罷,如果他透露出鄢氏的反常,立刻給孤調暗魂去查,孤多年以來得出結論,沒有事情是單獨出現的。說不定他受雇於人,想從我們這裏套情報。你倆要有這方麵的警覺。”


    狄黑虎想說又不敢說,忍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怯怯地問:“大王。你顯得太多疑了吧。”


    狄阿鳥沒有責怪他,笑笑說:“這叫直覺,也叫敏感。拓跋氏這個時候肯定滲透靈武,竊取情報,手段定然無孔不入,在為取靈武作準備,主動接近咱們的人就那幾個,他顯得反常,那他就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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