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街上去晚了。


    早也沒用,攤攤販販都有自己的位置,本來還有一點空位置,結果兩人剛占上,還沒有把石虎從木箱裏抬出來,一個吹糖人的老遠吆喝是他的。這不是家,兩人也沒法找個木架車,昨晚回住宿的地方,是抬著木箱子走了兩三條街……而這木箱子裏,裝的可是頭幾百斤重的石虎。


    住的地方出來,門前這條街占不住,幾百斤的石虎挪幾條街去擺?


    不擺又怎麽辦?


    找個店家,就算賣了個好價錢,也事與願違呀,擺出來,不是看它能不能賣出手,而是看它受不受歡迎。


    狗栗子想耍賴,把那個吹糖人的鬥走,卻又不敢明目張膽,離家三裏外鄉人,他怎敢鬥當地攤販,就隻一味拉著嗓子與別人說:“你的地方嗎?你的地方嗎?要真是你的我們讓。要不是你呢。”


    這是紮著無賴的勢頭,卻給自己留著撤退的路。


    他掙著頭喊得厲害,李虎喊他,他已經走出幾步遠了,準備到別人跟前說話,李虎就不叫他了,一用力,把大木箱子舉過頂,扛在肩膀上繼續往前走,找地方去,走不兩步,他就被難住了,前頭人還不避讓,又不像東夏,立有規律,都要靠左走,走走不動,箱子又怕歪了砸死砸傷。


    好在狗栗子跟上來了,到處去推搡人讓開,緊急開路:“都讓讓。箱子裏有幾百斤的石虎。”


    他知道箱子重量,害怕李虎撐不住,額頭上汗涔涔的。


    然而這上午正是逢集的時候,人又不聽勸,他隻好到處給人擠,避免擠到李虎身上,連人帶箱擠歪掉。


    波浪中找了個港灣。


    原先買書那書鋪子門口,攤販給他們留了位置,門邊各七八步沒人,李虎悶吼一聲:“你人趕趕,在那兒歇一下。”


    狗栗子到了一趕人,李虎有塊小空地立身了,一到跟前,眼看著往下放,狗栗子就想著用背給撐一下,怕李虎實在頂不住,李虎大吼一聲,讓他起開,他隻好連忙躥一邊,李虎就這樣雙臂抱展,把大箱子給放地下了。


    剛放下。這地方被趕去的幾個趕集,湊在這兒吃熱豆腐,剛才讓了,就讓到路上了,站不住,又回來了,一人捧碗熱豆腐看稀奇,在一旁說:“騙誰呢。這箱子石虎?要是石虎,這麽大個,又加個厚木實箱,怕好幾百斤呢。能這麽輕巧放下來?你們是賣啥的?給看看,給看看。”


    狗栗子顧不上理他們,喘著氣問李虎:“累著了吧。沒閃著哪吧?”


    李虎應了他一聲,說“沒有”,雙手在箱子蓋子上一陣摸索,找到扣,取了一掀,確是幹草,石虎。


    眾人嘴裏還含了熱豆腐,豆腐冒著熱氣,他們看著李虎一壓腰,雙臂伸展給托出來,含糊不清就替他嚷:“真石虎。好大一條哦。”說話間,卻不斷定那是石的,惟妙惟肖,逼真有斑紋色,一時紛紛畏懼後讓,有一人過於激動,豆腐塊變成渣噴了出來,不遠處一個小孩正舉著個糖葫蘆,因為怕冷,縮在袖子裏等爹娘,沒想到虎頭正對著他,他“哇”一聲就哭了出來,閉著眼睛後退,連人帶糖葫蘆都在地上。


    隨著小孩被父親提起來,大叫“老虎”,街麵整個都轟動起來。


    李虎在狗栗子的幫助下,重新把木箱合上,將石虎放到箱子蓋上,這些不過才做完,人已經圍上來了,還不敢站太近。


    不為其它,隻為太像。


    這世上早就有了石龍石虎,獅子大象,龍家九子,但那些東西大夥都已經習以為常,長得也不像,京城皇家,王公大臣還罷,能集中精工巧匠,一般人家,有錢都買不來,家裏弄一雙鎮宅子的,都已經是大石頭哈哈了,樣子少樣子,氣勢沒氣勢,神似沒神似,哪有比著東夏工筆摳出來的這一隻逼真?


    東夏工筆最顯著的特點就是逼真,圖中有光暗陰影,冠絕天下,一直以來,還沒有人往塑像上應用過。


    今天,它出現了。


    李虎不隻是繪畫好一點那麽簡單。


    他出生,正是東夏工筆形成的時期,他幼年開始學畫,又正是東夏工筆完善的時期,可以說他一點彎路沒走,上手的就是具有東夏工筆特點的畫風,而寫意則是兼顧罷了。最要的是他真見過虎,而且不是驚鴻一瞥,龍琉姝自稱虎神,豈不圈養一二?在他那兒,虎的神態,虎的模樣,虎的氣勢,不再是想象,而是麵對麵,反複臨摹過。尤其高顯的虎,那是所知體型最大,最彪悍,最凶殘以及數量最多的群體——畢竟北方叢林密不見天,麵積廣大,人煙罕至,食物豐盛。


    他上了色之後,哪怕眾人知道是假的,尺寸比真虎小,起碼人的視覺被衝擊到了。


    人皆不敢靠近褻瀆。


    書鋪的夥計聽到外頭喧鬧,也和幾個讀書人站門口了。景象在視野裏清晰,門口立了一箱,箱上盤踞一隻虎。


    天呐。


    夥計本來是想驅趕他們的,這一愣神,李虎主動上去,運用上昨天悟來的辦法,攬住他肩膀說:“阿兄還記得我嗎?前兩天我在你這兒買書了呀。”


    夥計想起來了,當時他還偷樂,心說這個傻貨真買兩套一樣的書走。


    夥計指了問:“這虎是你的?”


    李虎還是有些矜持,淡淡地說:“是呀。你可能想不到,那套書裏有教怎麽做。”


    夥計傻了。


    真有假有?


    他急於弄清這個。


    李虎便又低聲哄他說:“今天借我個地方,我就說是從你書裏學到的,怎麽樣?我要是賣了呀。我再買你一套書,還請你吃飯。”


    李虎也就這一手了:吃飯。


    夥計為難地說:“門全堵住了呀。我是沒啥。我們東家……說不定一會兒來,今兒逢集,生意好,還會有他朋友上門。”


    李虎說:“你就你趕不走。”


    他讓夥計去看,箱子確實不在門口,隻是人越來越多,漸漸裏三層外三層,把門才給擋住。


    瘋狂的人們唏噓完,逮著狗栗子就問:“這是賣的嗎?這真的是石頭的嗎?”


    狗栗子窮於應付,還不是逢到別人問多少錢,自己根本不知道,扭頭再問李虎。李虎回了一句:“八十兩銀子。”


    李虎從書鋪下來,又從腰帶上取下來一個拳頭大的小虎,給放大虎腿底下。


    小虎更精致。


    但它小。


    眾人的眼睛全在大虎身上,誰也不管那拳頭大小的吊睛白額虎,都覺得是陪襯,不自覺忽略掉。


    直到李虎大聲告訴說:“這大的是石頭做的。這小的是玉做的。”


    有人喊問:“大的才八十兩,小的呢,買回去逗我寶貝兒子還好。”


    李虎笑道:“小的八百兩。”


    因為工費是混著算的。


    李虎的價格,就是二十兩的四倍,還有一百八十兩、二十兩合起來的四倍。


    當然,這樣對小虎來說不夠公平,它的四倍,利潤太驚人了……而實際上,成品玉物件一般也就是這樣翻倍賣的。


    終於有人說:“這小虎在大虎跟前,那就是貓跟虎的區別,八十兩貴了,你要是肯五十兩賣,我就回去問問我們東家,放鋪麵招攬人氣。”


    狗栗子知道成本,一看三十兩的賺頭,立刻眼巴巴朝李虎看去。


    李虎卻根本不是為賣了換錢。


    他回話說:“聽一聽,先生說這虎可以招攬人氣。何止?辟邪,鎮宅,裝飾書房……隻是八十兩,一點都不高。少了八十兩,不賣。”


    狗栗子一下把脖子縮回去了。


    還不賣?


    賺三十兩還不賣?


    三十兩是多少?


    將近十萬錢。


    李虎他還不賣。


    一個士紳模樣的看起來懂行。


    他噴口熱氣,趴跟前看了,緊接著一咬牙,手伸上,摸了摸,驚歎說:“打磨得光呀。”他回過頭來跟人說:“這是金錢虎。斑用的是正銅色。”


    很多人附和,他掉頭回來問李虎:“這額頭白一塊,有啥講究?”


    李虎信口說道:“世有青龍、白虎一說,這白虎已不多見,但是一般老虎們的眼睛上麵,下頜,兩腮,往往是白色的虎斑,而越是凶猛膘肥的老虎,越是白頭多,據說長壽的老虎,白毛就會長到額頭上。我們常說的虎中王者——吊睛白額大蟲,就是指這個白毛長了額頭上的。”


    士紳“哦”一聲,像是恍然大悟。


    人群中有個獵戶模樣的見過老虎,大聲附和:“後生說得對呀。這老虎奇了怪了,一身花斑,它就臉上和眼上白的。這點我可以證實。越大的老虎,臉越白。”


    都不用他證實。


    李虎是經常看到真虎的人。但他一證實,卻是為虎添了幾分神氣,身上穿著一般的,漸漸都散了,但是那些看起來像財主的,卻是圍著打轉,有的還去掰老虎的牙看,看看多少顆牙,好像看牲口歲數一樣……書店裏的讀書人,正要去書店的讀書人也都圍著轉,稀奇物件呀。


    不斷有人討價還價。


    還有人說:“買個石獅子,一對也不過二十來兩。貴了,貴了。”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有些騎馬、坐轎的到這兒就走不動,不知是路走不動,一問情況就過來。


    一個轎子上還下來個女的,帶個丫鬟,停著看稀奇,家人都催不走。


    但人也怪,講價的特別多,卻沒有八十兩一口不還,要上走的。李虎卻一文不讓,狗栗子再縮,都把脖子縮短了,他就聽李虎說:“我們是易縣楊家村的,來保郡,這虎運來容易嗎?不容易,就想讓大夥看看我們的石工怎麽樣兒?這是我們千挑萬選出來的,我們的招牌,所以不會讓一文。”


    偶爾有人拿起了小虎,一聲驚歎:“這小虎也逼真,更是逼真呢,還真是玉的,這小虎呢。”


    小虎已經添到四百兩了。


    李虎這個卻是想放,人家店鋪裏玉石還能講價講到七八成呢,四百出手,可說已經足夠了。


    正在這個時候,有句聲音大老遠的在問:“都在門前幹啥呢?”


    有人給他打招呼,叫他“包先生”,緊接著更多的招呼打給了別人,叫著劉二爺,劉二公子。


    一行四五個在別人的避讓中到跟前了,為首的看著熟悉,卻是有點著急,老早伸著大冬天不合時宜的折扇,奔李虎就去了:“你怎麽擺攤,擺我們家門口呢?”


    李虎回頭看看書鋪,歉意地抱拳,回答說:“還真不是有意的,沒想到人都來看,擋了貴鋪。若是真把東西賣出去,我再補償先生都行。”他突然就認出來了:“哦。先生。我們見過麵。”


    那先生還在說:“你賣個小玩意兒……”


    小?


    他是想說你賣個小玩意,你怎麽補償得了我,然而一側目,不小,話就沒往下說,他身邊的公子爺揉著兩隻胖眼泡,卻是在撞他,說道:“那小子。你忘啦?”


    李虎一看,買自己扳指的,連忙給他抱拳:“劉郎君。”


    劉昌說急了,猛地一撞自己這朋友:“老包。賣我扳指的那個?”他猛地就湊過來,咬著牙說:“小子。你咋不跑呢?”


    李虎愣了一下,反問:“我跑什麽?”


    劉昌就喘氣說:“那扳指。那扳指。那扳指是哪來的?”


    狗栗子有點擔心,正想上來替李虎解釋。


    李虎把他攔身後去了,輕聲道:“我自己的呀。怎麽了?有人鑒定它不值?”


    劉昌道:“值不值咱不說。那扳指什麽水墨山水青雲繞,那是鬼話,那是高顯的蠻子們套指頭的,爺帶出去,不被人笑話嗎?爺不就被當成蠻子了嗎?”


    李虎仰天大笑。


    包先生也詫異-地說:“哎。你笑啥?劉二爺可沒說錯。”他轉身就給人說:“我也是走眼了。”


    又傲了。


    擔心的狗栗子在李虎身後拉他衣裳。


    李虎停了笑聲,問道:“劉郎君。你可知道扳指怎麽來的?”


    劉昌“嚄”一聲,後退半步,袖子都拉起來了,旁人紛紛避讓,就聽他說:“你當我是鄉瓜子呀。那扳指,當然是射箭來的。”


    李虎冷笑說:“有兩種射箭之法,你可知曉。”


    劉昌越發頂不住,大聲嚷道:“爺會不知道?爺家裏有習武的。”


    李虎這又說:“拇指開弓,這是北方射法,而扳指是保護大拇指的,扳指從何而來,你該清楚了吧?”


    劉昌人前繞了個圈,大聲說:“哦。哦。那又咋滴。”


    該包先生拉他了。


    包先生提醒說:“他是告訴你,這扳指,就是打北方來的。”


    劉昌醒悟過來,靜氣凝神,愕然道:“是呀。對呀。”


    李虎又說:“世人喜好扳指,那是大好男兒有馳馬彎弓射雕之誌,這個扳指從哪來有何關係?我那枚扳指,你體會不出來嗎?山河黑白混成,煙雨蒼茫,逸青氣而脫俗……正好映照男兒青史留名的大誌向。”


    在場的,都有人鼓掌了。


    劉昌則看向包先生。


    李虎又說:“當日你如何說?無論我後悔與否,都是君子一言?何來今日之不甘呢?我亦為君言,將來我還會從你手裏,把它高價買回來,不過不是現在,現在我沒錢。”


    劉昌尷尬極了,重複說:“山河黑白混成,煙雨蒼茫,逸青氣而脫俗……正好映照男兒青史留名的大誌向。倒也是哦。我回家再看看。再看看。”一扭頭,視線落在那隻大虎上,不自覺道:“這虎也是你的?”他“咦”一聲笑了,反問說:“你不會是外地來的,專門賣石頭的吧。”


    說著話,他眼神就離不開那虎了。


    特別是李虎和工匠們怕尾巴長,會斷,屁股後麵的山石沒處理,給它穩固尾巴。


    劉昌點著那虎,給身邊的包先生說:“哥。你看。坐地虎。屁股後麵坐著石頭呢。”包先生也在嘖嘖稱奇,絲毫顧不得擋不擋書鋪了,他說:“這虎像呀。你說這虎像也就罷了,氣勢一點不減。你看這神態,這張嘴之後的皮紋……太真了。”


    他一抬頭,要求說:“我不怪你堵門了。你賣給我吧。我留在書鋪,作一雅物,供人觀賞。”


    狗栗子從李虎後麵一伸頭,大聲說:“八十兩呢。這回不嫌貴哈。”


    劉昌已經搶前頭了,去順他胸口,連聲說:“哥。哥。你得割愛。這是坐地虎。正應小弟綽號。”


    他笑出一臉渣,輕聲說:“咱們有緣呀。這保郡來了和尚,修寺廟你知道不?啊?那個人一問,就是緣呀。你和我,有緣對吧。你看你那扳指,破石爛玉,哥怎麽就買了呢。緣呀。都是緣呀。”


    李虎納悶了。


    包先生已經搶不到大虎了,摸到小虎了,“哦”一聲說:“這個也有意思。從沒見過如此惟妙惟肖的物件。”


    狗栗子告訴說:“那個八百兩。”


    包先生摩挲一下,輕聲說:“玉質不怎麽樣,不過這材料選得好,八百兩,這麽大一塊玉,因材而作,又精美若斯,惟妙惟肖,倒也值,可你畢竟是在街上賣,五百兩……我給你五百兩。”


    剛說完,劉昌已經從他手裏抄走了,看到還有個小金繩,就往腰上去拴,包先生還納悶,扭頭看他。


    劉昌卻笑道:“哥。兄弟屬虎,兄弟的奶奶也屬虎,該過壽了,這個也讓給兄弟,啊,兄弟記心裏。”


    包先生笑道:“你到底要大的還是要小的?”


    劉昌憋了一下笑意,突然說道:“我全要了呀。”


    包先生提醒說:“這個玉質不夠密,也不夠潤澤,你送祖母,是否寒磣呐。”


    劉昌笑道:“沒辦法呀。你說我就找塊好玉,老人家稀奇嗎?這個小虎,大虎,嘖嘖……我就沒見做這麽好的。”


    李虎眼睛一下眯一起了。


    這家夥,見啥想買啥,買了還不定後悔不後悔。


    劉昌一抬頭說:“我給你要了。你要是有好玩意兒,還來找爺,爺不虧你錢。我給你說呀,你我真有緣。哎。我咋一說緣,你就扭頭呢?你想呀。你的物件,偏偏我一看就喜歡,是不是有緣吧。加起來多少?八百八?八百八,我給你八百八十八……怎麽樣?”


    李虎伸手把小虎拿回來,輕聲說:“君子愛才,取之有道。若是你要,小虎可以給你。”他給劉昌伸袖子,見劉昌不知道伸,自然無法在袖子裏摸價,就趴到劉昌耳朵邊說:“小虎我花了二百兩。隻要你二百二十兩,交你這個朋友,你不能一會兒一反悔。大虎,不是賣給你這樣的二世祖的。”


    劉昌震驚了。


    八百兩自己要買,人家二百二十兩賣。


    他情不自禁地說:“你小子有意思。我不占你便宜,我給你五百兩。我想知道,為啥大的不賣我?”


    眾人似乎聽明白了,都連忙看向李虎。有人勸道:“你不知道劉二爺去何人,你賣給他吧,你不賣給他,別人也不敢要了呀。”


    李虎向四方抱了抱拳,大聲說:“我是易縣白河楊家村的,打算開個石場治石頭,這個小虎是玉的,我可以拿他來交結性情中的朋友。但這個大虎它是石頭,是我今後的營生,劉二爺這樣的富豪肯定買得起,但我做這樣的石物件是為了讓它受歡迎,讓它大行於天下,不隻是為了賺一筆是一筆,我更想讓普通人買下來收藏?”


    包先生點了點頭,是讚許。


    劉昌說了句“奇了怪”。


    還想再說下去,包先生伸出扇子把他攔住,問:“你看我算不算普通人?”


    李虎說:“算。你是要放在鋪子裏招攬人氣,那自然算。”他繼續往下說:“這個石虎有點特別。它確實貴了。為什麽它會貴,我不能告訴你們,但是以後的石頭,不貴,它會讓普通人經久耐用,美觀實惠。”他後退一步,站上台階,大聲說:“天下的名門望族可以用精美的玉器寶石,而我們普通人能不能用精美的石頭妝點自己的家呢?我還知道很多漂亮的石頭,比如中白玉石頭,孔雀石,魚鱗石,龜紋石……我要把它製成拴馬樁,石板材,石桌,石畫,石屏風……”


    場麵奇妙極了。


    隻有那包先生開始拍打折扇。


    劉昌二話不說,扭頭跟人吩咐:“拿五百兩出來。買小虎。大的不賣,老子也不能厚臉皮奪走,你記下他是哪的,叫個啥……將來缺石桌子石畫,派人找他去。哦。那虎,也能讓他後麵專門做個給我。”


    然而家人上前一步遞錢,李虎斷然拒絕說:“君子一諾,說多少就是多少,一分我都不多要。要給五百兩,那我就不賣。”


    劉昌急了,上來兜圈子,大聲問:“你是拿爺給你們家作宣傳的是吧。啊。你信不信爺抬腳這麽一走,沒人買你的?”他問大夥:“給貴了反倒不賣?我缺錢嗎?我不缺。什麽意思呀。”


    狗栗子一個勁兒晃李虎胳膊。


    李虎卻笑道:“你是不缺錢,但你也不能亂花錢,我缺錢嗎?我也不缺。這是我的待友之道……不多賺你那一點兒,也不會說送你。隻要你買走別反悔。再反悔,那便不是大丈夫行徑。”


    劉昌大叫一聲“好”。


    他喊一聲“買下”,卻是掉頭就走,包先生攔他,兩人不知道說些什麽,最後包先生還是放他走掉,自己回來,笑著求問姓名,然後讓他們幫忙給自己把虎挪書鋪中,再一看李虎雙手托走,更是若有所思。李虎和狗栗子幫他把虎擺正,收拾一番東西,外頭也跟進來不少人,有的去看書,有的則幫他們校正怎麽擺虎,還有人提建議:“包先生,你回頭把虎上麵放盞燈。”


    虎放好了。


    包先生說夥計去拿錢,卻留著李虎問他用飯沒有,用茶不用……等了快一個時辰,李虎正奇怪錢來得慢,外頭送來一個小盒子。


    包先生接過,原樣放到李虎跟前,輕聲說:“我們家劉二公子您可能還不夠了解。他是魏博劉氏三房的正室二子,他父親在我們郡作長史,其人雖性格有點魯莽,花錢無節製,但人還是可以交結的。他本來就對您留心,不是幾說有緣,就是覺得您和別人不一樣,今天呢,算是正式有意交結,故而讓我多留你一會兒,剛才你少了他將近三百兩的銀子,賣給他的扳指三百兩,這會兒功夫,他是回家讓人把扳指送來贈還給您。還請李公子收下,別難為我這個撮合人。”


    李虎想了一下,取回扳指,抱拳道:“您要這麽說,我就不客氣。從家裏出來一段時間了,不敢在郡裏多留,也告訴您住在何處了,我們去街上走走,若能順利買匹馬,下午我們就回啦……後會有期吧。”


    他敲了悶悶不樂的狗栗子一記,收起包先生又給的銀票,大步向外走去。


    人不在了,劉昌卻從後門進來,一頭是汗,看來剛剛確是回家了一趟。


    他按按腦門,輕聲問:“收下啦?”


    包先生點點頭,讓他上坐之後,說:“這少年文武雙全,那扳指上的刮痕再清楚不過,而這虎也好重呢。”


    劉昌說:“關鍵是對我脾氣。娘的。挺有性格。我怕我冒出來他不收,都在外頭躲著,你說我是金主呀,難道我還反過來欠他的情嗎?對不對?你說我想讓他以後給我做事兒,他又不貪財,怎麽辦?”


    包先生說:“子非池中之物,剛才那一番話,那得多大的格局呀,那石頭遲早賣到郡裏,平視論交吧。”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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