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征吃完早餐上樓換了一身衣服,然後拿著車鑰匙乘電梯到地下車庫開車停在酒店大門口,等了十幾分鍾,燕紳從酒店裏出來了。


    燕紳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順口問了一句:“去哪兒?”


    紀征先把車開上下山的公路,才道:“學校。”


    他已經準備好了應對燕紳進一步詢問的說辭,但是燕紳並沒有追問他為什麽去學校,而是專注地看山路兩旁的風景。看來燕紳隻是想離開酒店出來散散心,並不關心他的目的地,也不關心他的目的。


    到了學校門口,天上的雲壓的更低了,似乎隨時會掀起風雨。


    紀征把車停在學校門口的露天停車場,下車時聽到燕紳說:“沒意思。”


    紀征扶著車門彎腰看著他問:“你在車裏等我?”


    燕紳一臉寡淡地撐著額頭想了想,還是下了車:“待在車裏更沒意思。”


    昨天離開學校的時候他和年級主任交換了手機號,他打電話給年紀主任要約見麵,年級主任說她現在正好沒課,讓他直接到辦公室來。


    他今天來學校不是為了邊小蕖上學的事,而是為了幫夏冰洋查在白鷺鎮被拐賣的啞巴男孩兒的身份。之所以不先去派出所而選擇先來學校,紀征有自己的考量;如果失蹤的男孩兒家屬報了案的話,公安局一定查的到報案記錄和檔案,既然夏冰洋從公安係統裏找不到有價值的排查線索,就說明失蹤男孩兒的家人沒有報案,或者說報案記錄裏沒有符合失蹤男孩兒的信息。所以找派出所多半無果,反而是學校或許有些線索。因為失蹤的男孩**歲,正是學齡,而白鷺鎮隻有這一間學校,鎮上基本所有學齡兒童都會到這裏上學。就算男孩兒已經失蹤了,學校檔案和學校的師生或許會對這名失蹤男孩留有記憶。


    年級主任的辦公室在4樓,他們到的時候正是上課時間,所以樓道裏很安靜,兩邊的教室不時響起誦讀聲。


    “蔣老師,你好。”


    紀征走進辦公室,和女老師握手。


    女老師笑道:“你好你好。”說著看向他身邊:“這位是?”


    燕紳搶先回答道:“朋友。”說完就兀自走到牆邊看貼在牆上的年紀排名表。


    和蔣老師寒暄了幾句,紀征找了個合適的契機問道:“蔣老師,我聽說這裏不久之前有個孩子失蹤了是嗎?”


    “你說的是三年級一班的秦莉絲吧?”


    紀征記得這個名字,秦莉絲就是夏冰洋懷疑和啞巴男孩兒先後失蹤的女孩。他佯作不知,繼續問:“是個女孩子嗎?”


    “是,這個孩子已經失蹤了將近半年了。”


    聽到這裏,紀征決定改變自己詢問的套路,向蔣老師笑道:“是這樣的,我一直在關注一個網上發起的幫助走失和拐賣兒童回家的活動,前段時間一個b市的誌願者發現一個在街上流浪的男孩,這個孩子受了刺激,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的家,但他身上穿著你們學校的校服,所以我想問問,你們這裏有沒有失蹤過一個**歲的男孩。”


    蔣老師很感興趣:“你有照片嗎?”


    紀征歉然笑道:“沒有照片,不過我知道他大概的體貌特征。”說著,他頷首回想片刻,道:“**歲左右,很瘦,是個男孩子,不會講話。”


    “不會講話?是個啞巴?”


    紀征點點頭:“您有印象嗎?”


    蔣老師和周圍其他的老師交流一番,然後對紀征說:“你要找的孩子是個啞巴,如果他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的話,我們一定會有印象,但是我們學校沒有啞巴男孩兒失蹤或者輟學。”


    紀征試探著問:“或許,他沒有上學?”


    蔣老師笑了笑,道:“這應該不太可能,現在九年義務製教育抓的這麽緊,誰家的孩子不上戶口,隻要上了戶口,派出所就會查就學率。去年有戶姓曾的人家不讓女兒上學,我們校長親自上門去給家長做思想功課。社區的人也是天天查,誰家有孩子不上學,瞞不了我們學校和派出所。”


    雖然蔣老師說的這麽肯定,但是紀征並沒有懷疑夏冰洋的判斷,他依舊認為那個失蹤的啞巴男孩就是白鷺鎮人,隻是暫時沒有被找到而已。


    但是就目前了解到的內容看來,在這間學校裏找出失蹤的啞巴男孩兒的希望性並不大,所以紀征臨時決定打探失蹤的秦莉絲的消息,因為他記得夏冰洋說過失蹤的啞巴男孩和秦莉絲在同一時間段失蹤,從秦莉絲身上著手,未嚐不是一個切入點。


    紀征道:“我還想了解一下,您剛才說的三年一班的秦莉絲是怎麽回事?”


    蔣老師頓了一頓,和同事碰了一個眼神,臉上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有些尷尬地向紀征笑著,談論起了其他事。


    紀征本以為她蠻有隱情,但隨即就想通了為什麽蔣老師言辭曖|昧。因為失蹤的秦莉絲是學校保安秦平的女兒,秦平為了失蹤的女兒殺死了一名本校的女學生,這件殺人案對學校來說絕對算是醜事一樁。無論怎麽說,女學生的死亡都有學校監管不力的一份責任。


    盡管蔣老師言辭曖昧又閃躲,但是紀征不打算就此放棄,正要迂回著再問,就被桌上的電話鈴聲打斷了。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蔣老師如此說道,然後拿起了話筒,稍稍轉過身避開了紀征。


    “警察?是派出所的警察?”蔣老師忽然低呼了一聲:“刑警?在哪裏?好好好,我就在辦公室。”


    蔣老師掛了電話,麵色稍顯慌亂地對紀征說:“今天就到這裏吧紀先生,我還有課。”


    紀征聽到了似乎有刑警來找她,他也不願意和正當的執法機關相撞,於是立即起身告辭。


    他和燕紳剛走出辦公室,正好下課了,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從他麵前跑了過去,後麵跟了兩個同齡的男孩子。


    “劉暢然,把籃球還給我!”


    一個胖乎乎的男孩衝跑在前麵的男孩喊道。


    那少年回過頭,露出一張笑容飛揚的臉,做了個鬼臉道:“就不還你,還去叫你哥呀!”


    然後他一腳踢開一間教室的門,把抱在懷裏的籃球朝裏扔了過去:“艾露,冰潔,幫我藏好!”


    燕紳嫌樓道裏吵鬧,催促紀征快點離開這裏。


    紀征帶上門,正要下樓,就見兩個男人沿著樓梯上來了,其中一人就是便衣打扮的閔成舟。


    閔成舟也一眼看到了紀征,意外道:“紀征?你怎麽在這兒?”


    紀征立即明白了閔成舟就是蔣老師待會兒要見的刑警,簡言笑道:“度假。你呢?你怎麽來了?”


    閔成舟揚了揚手中的牛皮紙袋:“辦案。”他看到了站在紀征旁邊的燕紳,覺得燕紳有些眼熟,但一時沒想起來是誰,目光在紀征和燕紳之間掃視一圈,問:“一起的?”


    紀征點點頭,介紹道:“這位是啟泰集團——”


    他按照燕紳一貫使用的模式向閔成舟介紹燕紳,還沒說完卻被燕紳打斷,燕紳朝閔成舟伸出手,直接了當道:“燕紳,我是他朋友。”


    閔成舟看看他,又看看紀征,笑道:“閔成舟,我是他哥們兒。”


    燕紳點點頭,不願意和他過多敷衍。


    紀征看出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於是把車鑰匙遞給他,道:“你先去車裏等我。”


    燕紳接住車鑰匙,一言不發地走了。


    等他下了樓梯沒影了,閔成舟往紀征肩上捶了一下,擠眉弄眼道:“新找的?可以啊,相當帥氣,不比蘇星野差,就是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紀征隻笑了笑,沒有回答,問他:“你是為了王瑤的案子?”


    閔成舟看著他:“王瑤?”


    紀征直覺他的眼神裏有些什麽,但沒有深究,道:“四月份死在這所學校裏的一個女學生。”


    閔成舟道:“你怎麽知道?”說著恍然道:“哦,你看新聞了吧?”


    紀征從容地借坡下驢:“是,我挺關注這件案子。”


    閔成舟擺擺手,道:“別提了,案子算是破了,但是嫌疑人跑了,到現在都沒抓著。我今天不是我為了這件案子來的。”


    “那是為了什麽?”


    閔成舟嘖了一聲:“你一個心理醫生,打聽這些事兒幹什麽?”


    紀征笑道:“關心社會新聞。”


    閔成舟看了看腕表,道:“那你就進來聽聽吧,反正到了明天也成新聞了。”


    紀征跟著他回到辦公室,蔣老師頭一次麵對刑警,無暇顧及他的去而複返,把閔成舟讓到了辦公桌對麵唯一的一張椅子上。


    “你就是初二五班的班主任,將老師?”


    閔成舟問道。


    蔣老師點點頭道:“是我,有什麽事?”


    閔成舟臉上神色霎時斂正了,拿出警官證放在她麵前:“我們是二分局刑偵中隊的,翟小豐是不是你班上的學生?”


    蔣老師緊張到連他的警官證都沒看清楚,忙道:“是啊,小豐怎麽了?你們找他幹什麽?”


    閔成舟和隨行來的同事對視一眼,道:“今天早上七點鍾,翟小豐的父親翟文剛的屍體在升旗山半山腰的密林中被發現。”


    此時,紀征注意到一個個頭不高,身材偏瘦的男孩子抱著一摞作業本從大開的門口走進了教室,他看到辦公室裏人很多,就羞怯低下頭露出一段粉白的脖頸,抱著作業本一言不發地貼著牆走向靠近後門空出來的一張辦公桌。


    紀征看了看他清秀的側影,隱約預感到了什麽,正要打斷蔣老師和閔成舟的談話,就聽蔣老師驚呼道:“小豐的爸爸死了?!”


    紀征緊盯著那個清秀又羞怯的男孩,見他吃力地把厚厚一摞作業班放在辦公桌上,聽到蔣老師的話,瘦小的背影微微一顫,一臉迷茫地慢慢回過頭,看著蔣老師問:“老師,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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