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蜥蜴和溟沌鯤並行而來。


    他們兩個都沒現出巨獸之身,像是兩個老朽不堪的怪異老人,溟沌鯤變得牙齒殘缺,頭發稀鬆,而銀鱗族老叟形態的深淵巨蜥,身軀扭曲佝僂,臉色嚴峻沉重。


    “我受源界之神的邀請,願意來灰域摻和一腳,也是聽說……”


    老蜥蜴看向瑟瑟發抖的幼年星羅步甲,咧嘴低沉地笑道:“也是聽說還有它的血脈後裔,被老泰坦棘龍養在灰域。”


    他用了一個“養”字。


    因柳鶯那番話,被震驚的紛紛沉默的幾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


    露出一截頭的星羅步甲,又趕緊縮了回去,任憑柳鶯怎麽呼喊,打死也不敢露頭了,就連它甲殼上浮現的一幕幕星河圖,也被它給隱沒了。


    看起來,它就像是一個人畜無害,且沒有一點神秘的巨型大甲蟲。


    “膽小的家夥,一點沒你先祖的魄力!”


    老蜥蜴冷冷哼了一聲,見眾人都看著他,便說道:“它是被老棘龍刻意養著的,也是希望等它又朝一日成年了,甲殼上隱藏著的星河圖能全部浮現。老泰坦棘龍的野心,是你們想象不出的。”


    “在我們這方世界無敵的他,去過深淵以後,還從深淵斬獲了異寶。”


    “他得知還有別的奇地,也想一個個地找上去,如侵蝕深淵般掠奪那些世界的異寶,所以他才讓小星羅步甲在他開辟的領地好好活著。”


    深淵巨蜥道出內情。


    “別的世界,如深淵一般?”


    星族的丹妮絲,聽著老蜥蜴的話,結合柳鶯剛剛的描述,震懾的柔軟嬌軀都僵硬了起來。


    不論深淵巨蜥,還是陰惻惻低笑的溟沌鯤,都沒看她一眼。


    “我……”


    常年流竄在星空邊界,一直躲避大魔神貝爾坦斯的老蜥蜴,沉吟許久以後,才說道:“在最近十萬年內,我遊蕩在最邊沿的地界,有幸看過幾幕奇觀。”


    “其中一幕,是虛無空曠卻有界限的區域,突現極光般的異景。我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青蛙,它仿佛也看到了我,所以它朝著我想說些什麽。”


    “它一開口,我看到它口中銜著三顆太陽。而它口腔中的粘液,已將太陽的光芒遮掩,它應該是以這種方式煉化太陽。”


    話到這裏,溟沌鯤啞然一笑,不屑地說:“這並不難,我們兩個也能做到。”


    “還有……”


    老蜥蜴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責怪他打斷了自己的話,“兩萬年前,大概就是在那月牙形的星河圖區域,也就是現在神魂宗的天外駐地。那時的神魂宗,遠不如此刻強盛,生活的異常艱難,也不入我法眼。”


    “我無意途徑那邊,看到星空邊界的空寂之地,現出海市蜃樓般的奇觀。”


    “我看到一頭金色的巨鹿,那頭金色巨鹿被漫天的火炎流星追殺,每一道火炎流星都寬闊百裏。金色巨鹿試圖衝破星空界限,仿佛要從另外一個世界,逃亡到我們這裏,可惜……”


    老蜥蜴搖了搖頭,遺憾地說:“我不知道最終的結果,因為那一幕不知真實還是虛幻的奇觀,突然間就消失了。”


    “我在那邊又待了百年,可再也沒有別的發現,於是也就失望地離開了。”


    他的這番話,僅僅兩幕場景的描繪,已讓虞淵和紀凝霜暗暗動容,柳鶯和丹妮絲更是流露出神往之色。


    反倒是,暴熊和三頭九級巔峰的異獸,因他所說的畫麵激動起來。


    “是你們的同類?”虞淵問道。


    “不,不是我們的同類。感覺上,應該是……”


    老蜥蜴看向了暴熊,還有灰神鱷、雷蒙獸和三足金烏,“感覺是它


    們的同類,且早已打破血脈桎梏,全部晉升到了十級巔峰。”


    嗚嚎!嗷嗷!吼!


    此方世界的異獸們,因老蜥蜴這句話沸騰了,忘我地咆哮。


    它們終於看到了希望!


    如果口銜三顆太陽的青蛙,如果那頭金色巨鹿,如它們般也是異獸群體,那就說明它們這個族群的血脈終極,絕不是目前的九級!


    九級,並非是它們的極限!


    “這,可能隻是其中一個世界。一個,異獸泛濫且強的離譜的世界。”


    老蜥蜴的聲音透著沉重,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幼年的星羅步甲,你可以選擇放養它,讓它成年以後將完整星河圖顯現。或者……索性提前滅殺它,讓它永遠不將星河圖浮露,不被人看到。”


    星羅步甲渾身顫抖。


    它顯然聽得懂。


    “你哦。”


    虞淵衝著老蜥蜴搖了搖頭,“你經曆過老泰坦棘龍的時代,又遭遇了大魔神貝爾坦斯主宰星河的時代,你血脈內的銳氣被他倆消磨了太多。深淵邪神,還有那個巔峰異獸橫行的世界,令你覺得不安了是嗎?”


    老蜥蜴沉默。


    溟沌鯤也突然歎了一口氣。


    他倆是難兄難弟,一個被貝爾坦斯嚇的流竄在星空邊界,一個被妖鳳常年鎮壓在浩漭的星燼海域。


    正如虞淵所說的那樣,他們銳意進取的熱情,他們血脈內的貪婪野心,被多年的憋屈和恐懼給衝淡了。


    對未知的世界,對深淵和那方奇特世界,他們更多的是抗拒和抵觸。


    而非饑渴地探索。


    “攝魂,該是有事瞞著我。”


    虞淵忽然哼了一聲,他想到攝魂這位新晉神王,坐鎮在那月牙形星河,可能還負責壓製未知的生靈。


    未知的生靈是什麽?來自於何處?又是通過什麽方式過來?


    攝魂,乃大魔神貝爾坦斯的女兒,這說明了什麽?


    ——貝爾坦斯應該也是知情的。


    突然,紀凝霜簡明扼要地說道:“留著,並等它成年。”


    “我也是同樣的態度。”


    虞淵神色輕鬆地,斜了一眼老蜥蜴和溟沌鯤,微笑道:“我相信我們才是最強的,我也相信不論別的世界如何,我們都有壓過的力量。”


    “至今為止,似乎也都是我們這個世界,不斷蠶食著別地。”


    “老泰坦棘龍在當年,壓過了所有深淵的邪神,並從中帶回深淵異寶。浩漭的輝煌文明,我猜也有那件異寶的功勞。而如今的大魔神貝爾坦斯,也已經涉足深淵,我相信他也會讓那裏的邪神束手無策。”


    “源界之神靈魂過來了,還不是被打了回去?他殘留的最後一道靈魂,試圖拿回深淵異寶,也被魔主和極慧剿滅。極慧,儼然成了深淵的巨頭之一,檀笑天也在整合深淵的黑暗勢力。”


    “我們要堅信,我們才是無垠世界的中央霸主,應該懼怕的不是我們。”


    “而是他們!”


    虞淵激揚頓挫地述說他的看法。


    這一刻的他,在紀凝霜的眼中,在柳鶯和丹妮絲的眼中,整個人仿佛閃爍著太陽般的光芒。


    溟沌鯤體內的熱血被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氣,沉喝道:“留著就留著!”


    老蜥蜴沉默半響,也緩緩點頭。


    發抖中的星羅步甲,因虞淵的這番話,因溟沌鯤和老蜥蜴的反應,仿佛又慢慢地放鬆了下去。


    “它在沒有成年以前,甲殼上的星辰精妙,於我無益。”


    紀凝霜的清冷目光,從星羅步甲的身上收回,瞥了丹妮絲一眼,道:“你可以去它甲殼上,在那些諸天星河圖內,令你的血


    脈提升。但你和它沒緣分,它相中的人也不是你,你不要有別的想法。”


    丹妮絲乖巧道:“我是知道該怎麽做的。”


    星羅步甲擺明不喜星族族人,她能參悟一點星辰方麵的精妙,也該心滿意足了。


    來前,她就意識到她爭不過柳鶯的。


    “你師傅不會有事,我在劍宗對杜遠叮囑過,被拘押在天外劍獄的人,絕不可妄動。”紀凝霜又對柳鶯說。


    從踏足灰域起,就對紀凝霜戒備且冷淡的柳鶯,態度稍好了一些。


    “這隻幼年的大甲蟲,就留給她們吧。”紀凝霜示意虞淵引路,她想去灰域的泰亞主星,想了解深黯星域的情況。


    “虞淵,我們決意參戰!”溟沌鯤肅然道。


    “很好,你們終於想通了。”


    虞淵燦然一笑,滿意地看著老蜥蜴和溟沌鯤,“給妖鳳轟殺了陽脈,將下方源血的生命真諦斬獲,這個世界就沒人能處理她了。你們兩個,還有所有的星空巨獸,包括那頭幼小的泰坦棘龍,一個休想逃過她的追殺。”


    “也不知道為何,她仇視所有的星空巨獸,她這些年幹的就是獵殺你們的族類。”


    有深淵巨蜥和溟沌鯤參戰,再加上龍頡和鍾赤塵,或許還有恢複巔峰的不死鳥女皇,虞淵對接下來的那場戰爭,突然充滿了信心。


    ……


    泰亞主星。


    遼闊的深海中,一道體魄魁梧的身軀驟然飛出,萬千神光幽電環繞,像是一條條顯形於外的血脈晶鏈。


    轟!


    他落在虞淵的陽神旁,竟是一個天生霸烈氣質的少年。


    少年麵容冷峻,眼神堅毅,脖頸和裸露在外的半截胳膊,有天然的紫金龍鱗。


    他和龍鱗色澤一致的紫金眼瞳,閃爍著咄咄逼人的光芒,給人一種極度危險,也極度貪婪的感覺。


    “見過父親大人。”


    他朝著虞淵的這具陽神鞠身,又猛地抬起頭,直視著虞淵的眼睛,嘲笑道:“父親何必弄的那麽複雜?對付浩漭的妖鳳,我有更好的建議。深淵巨蜥,還要溟沌鯤,父親幫我一下,加上這兩頭龍神,宰了給我吃了就是了。”


    他舔了舔嘴角,殘忍地獰笑道:“吃了這兩頭巨獸,父親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將不死鳥女皇也吞吃了。有了這三頭巨獸內的強者來打底,我隨便在星河掠食一番,不就能殺了妖鳳了?”


    “老父親死了,你就是我的新父親啊,你難道不該幫我嗎?”


    暴戾而凶殘的少年,看著也就十二三歲,個頭卻高人一等,通體流轉出來的貪婪和嗜殺味道,嚇的七彩拱門旁的一頭頭龍都悄然躲開。


    龍頡和鍾赤塵看著他,又是敬畏,又有些擔憂。


    “你成長的很快,已能化形為人,還變得牙尖嘴利了。”


    虞淵的陽神體魄,端詳著這頭本性逐漸壓不住的紫金小棘龍,“你喊我父親,倒是讓我很意外。就看在父親兩字上,我不再和計較你先前的惡毒心思。你還小,你似乎不太清楚妖鳳意味著什麽。”


    小棘龍哼了一聲,正打算譏笑幾句,臉色突然變得深沉。


    七彩的巨型拱門,又有一條縫隙裂開,還不是鍾赤塵的手筆。


    一道紫金龍影從中一閃而過,讓看到的虞淵,鍾赤塵和龍頡,還有叫囂中的小棘龍都沉默了。


    “我的……妹妹。她被妖鳳養的很好,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她成長的速度極快,看來,深黯星域的這場血戰,反而變成了她迅速壯大的沃土。”


    小棘龍眸光凶光畢露,冷冷看向再次愈合的縫隙,道:“是她率先感應到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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