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英臉黑,一直都黑,基本上是典型包公臉譜的女版造型,所以從臉色上一點兒看不出來她有沒有因為這對璧人的言語而色變。她安安靜靜的站在雲朵裏,麵對著呂清廣的方向,微微低垂著頭,目光恭順的停留在呂清廣腳尖兒上,好像雲朵之外的一切都是浮雲都是夢幻泡影都是不存在的。


    呂清廣輕輕搖搖頭,盯著雲朵外那兩人出神。他的靈識束清晰的感知他們發散出來的信念氣息,驕縱與護短交織在一起,與之前的信念倒是一脈相承,可表現出來的味道充滿了自我意識。這是極端的自我,是無視他人存在的自我。這樣的自我似乎跟諸葛孔明表現出來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信念風馬牛不相及,但內裏中的勃勃生機又貌似有著不可分割的關聯,讓呂清廣把握不準其中的脈絡。


    雲朵外的兩位在自顧自的說笑,完全沒在意發愣中的呂清廣,但他們笑了一陣沒得到黃月英的反應,難免有些覺得奇怪,於是關注了一下,這下就順著黃月英的目光注視向了呂清廣,並順帶的掃了慈悲大妖王幻化的小童一眼。跟黃月英站在一起的家夥是不值得他們更多的關注的,而且之前也看到過這朵雲被驅逐,能被三劫散仙趕跑了的也不在他們的眼裏。即使現在看到黃月英恭恭敬敬的態度也並不當回事兒。隻要不是莫家的他們就不怕,而莫家的人是絕對不會被三劫散仙驅趕的,在所有的下界中,莫家都不可能被驅趕,這樣的恥辱是他們絕對不可能承受的。同樣,也沒有誰夠膽子驅逐莫家的人。即使是強家的也不敢。所以他斷定眼前絕不可能是莫家的人,而他不認識也不認識他那麽就不可能是強家的人了,不是莫家和強家的人,也不是以家族形式出現的,他還真沒有把這樣的家夥當回事兒。雖然在修為上他還差了一點兒,他自己也知道,即使在家族勢力外遊離的外戚和寒門中也有不少超過他一大截的,但他不怕他們。對未來他充滿了信心,他相信自己以後一定會成為頂尖高手的,他相信總有一天他能夠擁有絕強的實力。為此他並不急於提高修為。而是一直維持在合體期巔峰,慢慢積蓄和洗練,他不也是有意的壓抑自己的修為,他不怕渡劫,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渡劫成功的。


    為了渡劫成功。所以他來此收集幸運的念力,在渡劫時這個多少能有一點兒用,雖然意義並不大但如果之差一線可就是至關重要的了,幾乎所有銳意渡劫的都會盡力的收集這東西。隻不過現在越來越多的修真者都選擇了更安穩的秘法兵解,而幸運念力又是比較常見的,所以幸運念力收集的競爭並不大。比如在此時的博望坡上,無論是曹軍還是劉大的人馬,隻要活著的心裏都或多或少的升起來一股幸運的念力,一場仗打下來活著的就是幸運者。這是確定無疑的。在博望坡上布了陣的家族都能從自家的陣法範圍內收集到幸運念力,就現在的渡劫人數來說,各家收集的幸運念力幾乎都有比較大的存量,他們布陣主要的收集目標都不是這個。即使是沒有形成自己家族勢力的外戚和寒門也不是以幸運念力為第一目的的,他們中敢於渡劫的也不多,因為渡劫需要的主要是功法和資源。幸運占得比重極低。如果誰指望著光靠幸運念力就渡劫成功的話,那麽他就完全不可能有幸運,他死定了。


    幸運念力當然不僅是能增加渡劫時的好運,如果是僅僅這一個地方能用,黃月英也不會積極的收集這個了,她又不想在近期渡劫。


    可不管做什麽用,幸運念力都是添加劑性質的,有了可以增加一點兒成功率,但指望也不那麽大。比如煉丹,加了幸運念力出丹的幾率會增長一點兒,可要是光用幸運念力的話那是什麽也不會練出來的。


    雲朵上麵兒慢條斯理不慌不忙的,在雲朵之下,幸運的逃亡者們可絲毫不敢停頓,連喘氣兒都不敢站下來,得邊走邊大口的喘息,追兵雖然已經甩脫了,可畢竟還沒有回到自己地盤兒上不是。朝著北方不斷前進中,散落開的隊伍不斷的匯聚在一起,就在此刻,黃月英原先跟著的另外一支隊伍已經走近,眼看著就要跟這邊兒的回合了。


    黃月英的傀儡還在忠實的執行著設定,一絲不苟的收集著幸運念力,它們可沒有思想也沒有感情,不知道敬畏也不會害怕權貴,隻要沒有新的命令它們就會一直執著的做下去,除非毀了它們,否則它們就不會停止。黃月英這會兒不可能下命令讓自己的傀儡獸退讓,能多收一會兒就能多得到一些。她低著頭閉口不言正是實打實的悶聲發大財。她倒是樂意沉默下去可對麵兒那一對兒不樂意啦,再站一會兒的話,曹軍就該走出林區了,等他們真的感到安全了,那幸運的念相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看到黃月英的傀儡獸兢兢業業的工作,那倆覺得這是在在自己碗裏刨食兒,那女修眉梢一挑就要發火,可她身邊兒的男伴兒輕輕按住了她。


    “諸葛夫人,你要是不給麵子那也無所謂。哼哼,一點兒幸運信念而已,不值什麽的。”那男修說話時眼睛帶著一絲狠戾之色的盯著黃月英,對呂清廣和慈悲大妖王都沒有在意。他很想教訓一頓黃月英,哪怕黃月英身邊兒有兩個貌似前輩的存在他也全不在意。可是眼下卻不是動手的時機,此刻各門閥巨室都在博望坡上,他可不敢仗著強家的勢頭主動生事兒,當然,要是別人先出手他倒是不介意,可看黃月英那樣就知道這種可能性是絕不存在的。他心裏已經狠狠的黃月英記了一筆了,等下一次遇上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這個醜八怪,但現在卻不是時機,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要抓緊時間收集幸運念力。他知道自己這位雙修愛侶要想發飆,這位美人兒什麽都好隻是脾氣辣了點兒。但他覺得這沒什麽關係,有他在。稍微控製一點兒就行了。此刻他不是要打消美人發飆的怒火,他隻是延續一下時間,讓怒火醞釀發酵一下,到時候發作起來才會更加的痛快淋漓,而此刻他需要盡快的將黃月英趕走,不僅要快而且還不能引起風波。這似乎是艱難得不可能實現的,但他極有信心,因為在一貫囂張的曆史中他自覺自己都是憑的心眼兒,對付黃月英也是一樣的,憑著自己的算計一定能如願的。


    黃月英就跟沒聽到他說話一樣。保持原樣一動不動。又好似呂清廣腳下的雲鞋上長出了花兒來一樣,牢牢的吸引住了黃月英的目光。


    要說呂清廣這雙雲鞋還真是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這可是慈悲大妖王親手煉製的,他這位大羅金仙巔峰的煉器大師可是學貫妖仙,現在還在兼修魔法。他的作品自然是是值得學習的。可是他的水平太高了,而黃月英差得又太遠,即使盯住了使勁兒的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諸葛夫人,你倒是真能沉得住氣。”男修早算好了黃月英的罩門在何處了,帶著點兒陰陽怪氣的嘲弄口吻說道,“你倒是真能穩得住勁兒,行呀,就是不知道等一會兒黃碩來了你是否還這麽穩得住。”


    一直波瀾不驚的黃月英臉皮子不由自主的一陣抽搐。她的目光也再無法堅定的停留在呂清廣腳下的雲鞋上,抬起頭來,審視了對方一眼,可是光從表麵是看不出他說的是否是實話的。


    那帥氣的男修邪氣的扯著半邊兒嘴角嘿嘿一笑,無所謂的說道:“你可以不信的,我很可能是在蒙你呢。”


    黃月英緊張的用上齒咬住了下唇。她的嘴本來是緊緊的閉合著的,此刻神經過於緊張不小心就露了齒。那兩瓣兒大板牙比兔子的還要壯碩,色彩斑斕,黃中帶黑還有褐色的痕跡與吃菜葉殘留的綠色殘渣,後麵是粉紅色的牙齦,上下是烏紅色帶著不少死皮的嘴唇。看起來真的是太像妖族的了,而且還是變身不完全的齧齒類的小妖。


    帥哥兒打了個幹嘔,帶著美女同伴兒一起後退了半步。他心中不禁感歎道:“太惡心啦,太有殺傷力啦!如果哥們兒回頭滅了她怕也得算是為民除害了吧,長成這樣太對不起大家夥兒的眼睛了。”


    黃月英不敢憑猜測來行事,她一番手取出一個異形的玉佩來,拇指往其上尖銳之處一按,一股血線立刻沁入到玉佩之中,另一隻手法訣連揮,通過玉佩的放大將血線的運動傳遞到遠方。


    呂清廣的靈識束往黃月英手上的玉佩探去,他能感覺到其中有一股淡淡的靈力波動,可是再細就分辨不出來了。不用猜呂清廣也知道黃月英是在使用法術,但即使有作弊器一樣的靈識束也不能分辨出更多的內容來,原因無他,就因為呂清廣是絲毫沒有修煉過的,法術中的訣竅他是一點兒也不明白,所以他就算看了也是白看。不過要是看得多了,說不定慢慢也能摸索出一些門道來的,可是沒等他有熟悉的過程黃月英就已經得到了結果,手上法訣一收,另一隻手上的玉佩也跟著收了起來。


    “前輩,”黃月英對著呂清廣躬身說道,“如果您不需要幸運念力,就將這些都讓與他們吧。”


    呂清廣微微一愣,他能感覺到此前黃月英對幸運念力的執著,也能感覺到她對那兩位強家外戚新貴的厭惡憎恨,可是一轉眼就將幸運念力拱手相送了,這轉變必定是有原因的。風地出言提醒道:“他們說的黃碩不就是黃月英的大名嘛,難道是另一個位麵的她來啦?”呂清廣看著黃月英,微微點頭,說道:“如你所願,你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就好。”


    有那麽一刻,黃月英心中充滿了感激,但轉瞬間她就將這股危險的情緒盡數驅散。第一時間裏,黃月英召回了自己那九個收集幸運念力的傀儡獸。來不及看幸運念力收集的狀況了,黃月英直接將采集陣法收納法寶和傀儡獸一起縮小,收進自己的小香囊中。然後才對著呂清廣深深鞠躬,小聲稟告道:“咱們先離開這兒吧。就回前輩的住處去如何?”


    呂清廣回頭對慈悲大妖王幻化的小童說:“那就回去吧。”


    慈悲大妖王一揮小手將雲霧驅散,靈力外放。將呂清廣和黃月英都罩住,然後瞬移回了暫住的小院兒。


    落地後,黃月英沉穩的再次行禮並告罪道:“還請前輩恕罪,我去去就回。”


    呂清廣嗯了一聲。


    黃月英急急的竄回隔壁的院子裏去,稍隔了五六分鍾她又竄了回來,卻是套上了唇紅齒白的小童皮囊,也敢稍稍將頭抬得高一點兒,而不必擔心嚇著人惡心著人。


    “說說吧,你這是在躲避什麽呢?”呂清廣溫和的問道,“有什麽在追尋你嗎?”


    黃月英在套上馬甲的這幾分鍾裏已經通盤的思謀清楚。她現在能依靠的太少。成功的希望太過渺茫,如果錯失了眼前的臂助她很難想象自己還能指望什麽。“前輩,剛才那兩人口中所說的黃碩也就是晚輩我的名字。下界之人一旦飛升到上界,如果上界還有另一個飛升上去的存在的話,他們必定會合二為一。千古以來一直都是這樣的。”黃月英苦澀的笑了一下,說道,“可是,我卻是一個另類,不知為何我有兩個存在,兩個不能融合的存在。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後在下界中又有很多個我飛升到上界,其中有的甚至是同一個下界在不同輪轉中出現的一個又一個的我。每一次的輪轉都會有同樣的我出現,別人也是一樣的。但他們一旦飛上上去就會和以往的自己融合為一體,但我卻是不一樣的。在出現了兩個不相容的我之後,再飛升上去的我會分別融入到其中之一。兩個我無法融合,但也沒有出現第三個。兩個我,一個美一個醜。美的一個號黃碩,小名阿醜。醜的一個,唉,就是我黃月英,小名婉貞。本來這也沒有什麽的,雖然在上界是一個特例,但我聽師門長輩說在外界裏是有這樣的事情的。兩個都是我,其實我們心裏都是清楚的,我們本就是一體的,這個世上我們本該不分彼此的。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裏也的確是如此,我們很親密,雖然分成兩個不同的個體我們都相信對方就是自己。可是後來黃碩聽信讒言,她相信吞咽了我就能讓自己變得完美,就能衝擊更高一層次。噯,從那時起我就一直躲著她,躲得遠遠的。”


    呂清廣自己就有三個分身,也可以說是有三個自己,身邊兒這個慈悲大妖王更是有上億的分身,雖然呂清廣不知道慈悲大妖王的每個分身是不是都是一樣的,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三個分身是有差別的,而且現在的趨勢是三個分身的修為等級在靠近而三個紫府卻在遠離,也就是說三個分身正在思維和精神層麵上拉開差距。聽了黃月英的話不禁反思到自己身上,紫府中升騰起一絲恐懼的震顫。自己吃自己,這個口味的確是太重了,讓呂清廣一陣的惡寒。不過呂清廣相信自己的三個分身不會如此的,他相信黃月英身上發生的是一個特例,沒見慈悲大妖王上億分身聚在一起也沒發生七拱八翹的事情麽。


    黃月英抬起小童兒的頭,通過童真的眼眸小心翼翼的瞟了呂清廣一眼,然後繼續說道:“黃碩和我鬧翻了的事情知道的人極少,這個事好說不好聽,我從未對人宣揚過,她更加不會對人講了,隻是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他能用黃碩到來的消息讓我退卻必定是聽到了些風聲的,難道是強家?我怕是夠不上讓強家在意的級別吧?”


    “那個小夥子麽?”呂清廣說道,“倒也是一個有趣的小家夥,不過咱們暫且不去說他,他的事兒以後慢慢再說也不遲,現在先說說你自己。此刻的你就是你嗎?”


    黃月英被呂清廣問得一愣,她不知道呂清廣用靈識束將蔡心兒帶來她記憶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以為是這位外來的前輩有什麽神奇的法術能看穿自己,心中頓時一陣慌亂,十五個打水的吊桶似乎同時都在往深淵裏落去。“前輩,此刻的我還隻是合體期的修真者呢,”黃月英強自鎮定著自己慌亂的情緒回答道,“要渡劫飛升到上界才能跟我的分體合一,此刻隻是被喚醒了記憶的下界的我。雖然也可以說是我,卻並非上界的黃月英。”


    這話黃月英自己都說得有點兒繞口,不過呂清廣還是都聽明白了,微微一笑。在呂清廣看,她說的跟自己看到的是一致的,她應當就是沒有說謊的,就應當是可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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