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獅心站在河邊兒望著長襪子皮皮已經消失的背影發呆,滿身黑芝麻一樣斑點兒的大白馬跑起來風快,一溜煙兒的消失在河對岸的另外一條道路的盡頭。卡爾·獅心心裏幻想著長襪子皮皮率領著嶄新的白色大船,船上飄揚著黑色的骷髏旗,彪悍的海盜在船舷上忙碌著,這海盜船駛來是為了接他卡爾·獅心,這是多麽激動人心的時刻啊!卡爾·獅心想象著,當海盜,多麽浪漫多麽刺激多麽富有冒險精神啊!這是他卡爾·獅心的未來。


    滿心歡喜與憧憬的卡爾·獅心根本沒有聽到由遠而近的馬蹄聲,也沒有注意到有人接近,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凝聚到內心之中,在心裏卡爾·獅心仿佛已經看到從雲端駛來的海盜船。


    “獅心小弟,你的另一半兒獅心怎麽不見了。”胡伯特在卡爾·獅心身邊兒停下馬有些奇怪的望著他打問道。


    卡爾·獅心從幻境中回過神兒來,仰頭看著馬上的胡伯特,背著太陽的胡伯特整個人都在自己的陰影裏,這是他自己的影子,和他的身體完全的重合在了一起,即使明亮的太陽也穿透不了這沉重的黑暗。在明媚的陽光中,胡伯特的笑臉沉浸在太陽永遠照不到的黑暗裏,那笑容像毒蛇一樣的陰冷。


    迎著太陽站立的卡爾·獅心從內心發出一陣寒顫,一股恐懼的感覺從腳底升起。卡爾·獅心低頭看向腳下,這才發現胡伯特的影子遮住了他的腿,就是這陰影,他畏縮的向旁邊退去,到了陰影的外麵,到了陽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卡爾·獅心才緩過氣來。


    “你怎麽不回答我的問話,”胡伯特追問道,“一大早的,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在等什麽人嗎?怎麽沒有看到你的哥哥,他到哪裏去了?昨天就沒有看到他,難道他不在鎮子裏麵嗎?”


    胡伯特刨根問底兒的態度讓卡爾·獅心心裏的恐懼變成了疑問,而疑問更加增強了恐懼,在這濃重的陰影麵前卡爾·獅心忘記了自己將成為一個無畏的海盜,他向邊兒上退縮著,陽光躲閃著胡伯特的逼視,手足無措的想要離開可又邁不動步子。


    “怎麽了?小卡爾,你這是怎麽了。”胡伯特下了馬,和藹的對卡爾·獅心笑著,他緊緊的追問道,“你哥哥到山上去了嗎?他是不是留在了大房子裏,是不是和索菲亞在一起?”


    “不,”卡爾·獅心無法抗拒的回答道,“哥哥他打獵去了。”


    胡伯特笑容僵硬了一秒鍾,一秒鍾之後,胡伯特以更加親切的笑容對著卡爾·獅心,他關心的說:“打獵?這個時候可不是去打獵的好時候,要打仗了,知道嗎?就要打仗了,這會兒山上打獵可危險得很,山上有卡曼亞卡的滕格爾派來的士兵,他們在抓人,知道嗎?抓人!要是你哥哥碰上他們就糟糕了,可不能讓他被捉走了。你知道他去了哪裏嗎?我試試看能不能把他給叫回來。”


    卡曼亞卡的滕格爾,那個傳說中的暴君,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卡曼亞卡的滕格爾的名字在這一帶也是響當當的,是一個黑暗君王的傳說。卡爾·獅心從來沒有想到過卡曼亞卡的滕格爾離他的生活其實是這麽的近,那遙不可及的傳說一下子就要到麵前來了,他還會傷害到哥哥,這更讓卡爾·獅心心裏的恐懼成倍的攀升起來。對胡伯特的恐懼與之相比就不算什麽了。


    卡爾·獅心指著河流湧來的方向對胡伯特說:“他就在上遊,在那裏打獵,昨天和我分手的時候是在那裏的,現在我就不知道的,可能還在那附近。”卡爾·獅心真心希望胡伯特能將哥哥帶回來,這是卡爾·獅心最大的願望了,在這一時刻甚至比盼望海盜船的到來更急迫。


    “好的,”胡伯特重新上了馬,“我現在就去找他,要是找到他,我就把他帶回來,你回家去等著吧。”


    卡爾·獅心滿懷希望的望著胡伯特,他盼望著胡伯特絕塵而去又立刻飛馳著回來,還帶回約拿旦·獅心,就是沒有獵物也沒有關心。但胡伯特上了馬卻沒有動作了,他在馬上低著頭想了十來秒鍾回過頭問道:“是約拿旦讓你去買麵粉的嗎?卡爾·獅心,約拿旦是怎麽知道麵粉要漲價的,你們一大早就離開了鎮子,那時候可還沒有關於戰爭的傳言呢,難道是約拿旦未卜先知嗎?”


    卡爾·獅心不知道胡伯特為什麽不立刻去找約拿旦而是問這些無關緊要的囉嗦事兒像個嚼舌的娘們兒。可即使胡伯特的問題再無聊卡爾·獅心也得回答,沒有胡伯特誰去找哥哥呢?胡伯特現在是卡爾·獅心唯一的希望了,隻有他可以救約拿旦,而約拿旦對於卡爾·獅心是那麽重要。相比之下,胡伯特的問題就沒有一點兒分量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甚至連小事兒都算不上。


    “麵粉不是我買的,那是長襪子皮皮買的,她要買所以就買了,是她付的錢,我可沒有金幣。”卡爾·獅心搖頭對著胡伯特誠實卻不是很耐煩的回答道。


    胡伯特點點頭,他也聽說了,是有個女孩和卡爾·獅心一路,那女孩還付了一枚金幣給麵粉店的老板,金幣呐!要不是這麽金幣的出現麵粉店的老板也不知道現在麵粉已經這麽值錢了,也就不會有漲價的念頭了。“那女孩呢?”胡伯特問,“她沒有和你一起嗎?”


    “她先走了,”卡爾·獅心指著河對岸長襪子皮皮消失的方向說,“她很急,她還要去買船,等她買了船就會回來接我的,我們要去當海盜。”


    胡伯特詭異的裂了一下嘴唇,不知道是笑還是憤怒,或者兩樣都是,也可能兩樣都不是。胡伯特用老天真的口吻問道:“她是不是說,一天早晨,在遠遠的海上突然有一麵紅帆在陽光下閃耀,一艘白船揚起巨大的、光焰四射的紅色帆篷乘風破浪徑直向你駛來;這艘奇妙的海船既沒有喊聲,也聽不見槍響,靜悄悄地行駛著;岸上聚集了好多人,個個都讚歎不已,驚訝萬分,你也站在那兒。那艘船在美妙的樂聲中巍巍壯觀地駛近岸邊;一艘裝飾著地毯、鮮花和金色飾物的富麗堂皇的快艇從海船旁邊駛將過來。岸上的人們問道:‘你們來這兒做什麽?要找什麽人?’於是你就會看見一位英俊的王子,哦,不,是一位美麗的公主站在那兒向你伸出雙手。‘你好,卡爾·獅心。’她說,‘我在離這兒很遠很遠的地方夢見了你,所以就來到這裏,為的是把你帶往我的王國裏去,你將永遠和我一起住在一個玫瑰深穀裏,而且會得到你所希望的一切。我們會生活得十分和睦和快樂,你的心永遠都不會懂得什麽是悲傷和眼淚。’她把你安置在小艇裏帶上海船。你將和他去到一個光輝燦爛的國度,那兒太陽冉冉升起,繁星自天上落下,為的是祝賀你的到來。是這樣嗎?”


    “不,不是的。”卡爾·獅心對胡伯特的胡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他不明白胡伯特問什麽不馬上行動,他都已經上馬了啊!卡爾·獅心有點兒氣急敗壞的糾正道,“我們是去當海盜,長襪子皮皮駕駛的是一艘海盜船,也許是白色的船不過我不覺得會用紅色的帆,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船上會有一麵大大的海盜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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