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昭將王玨的魂晶收入了小袋子中,每日都隨身攜帶。.tw[棉花糖小說網]


    她莫名感到了愧疚。


    如果當時她能夠將王玨攔下來,王玨就不會死。可笑的是她居然還以為王玨是懷念從前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想要回到南方去遊曆山水,卻不想他直奔前線而去,短短幾日就把命給丟了。


    王玨,你到底想做什麽?


    沈言昭趴在桌上,把頭埋在了手臂當中。光線被阻隔,臂彎中一片黑暗,頭腦變得昏沉鏽鈍,幾乎都無法思考。


    忽然,有一隻手覆在了沈言昭的頭頂,輕輕地撫摸了一下。


    沈言昭微微一驚,抬起頭來。


    是墨行衍。


    沈言昭猛地感到一陣恍惚,她似乎很久都沒看見墨行衍了。自從上次從蓬萊回來,她就有意無意地回避著墨行衍。歸宗峰不大不小,但若是可以想要躲著的話,也還是可以做到的。


    她並不後悔先前為墨行衍做的事情,但她不會放縱自己重來一次。


    所以她將希望寄托到了卜天龜殼之上。


    可現在王玨死了,卜天龜殼雖然做出來但無法使用。她越是想要專心在複仇這件事情上,越是能發現完成這件事情幾乎毫無希望。畢竟她不僅僅是要向宛漫千複仇,連帶著的還有魔族。


    沈言昭凝視著墨行衍,發現他似乎有些憔悴。


    “言昭。”墨行衍張口,聲音微啞:“生死有命。”


    “弟子明白。”沈言昭回答了一句便低下頭,不敢多看墨行衍。


    “我想起來一些事情。”


    沈言昭心中猛地一跳,問道:“是什麽?”


    “不過,可能隻是我的心魔。”墨行衍低笑一聲,語氣莫名地落寞。


    沈言昭又抬起頭來,問道:“師父,怎麽……”


    她還未說完,便見一個虛影兜頭罩下。等到回過神來,一個冰涼而柔軟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眼前墨行衍的眸子墨黑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沈言昭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她下意識地將手抵上墨行衍的肩膀往外推。墨行衍卻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壓迫著讓沈言昭感到了一陣疼痛。


    並非夢境。


    千頭萬緒一齊湧上心頭,卻沒有一個念頭比這個更為突出。


    沈言昭更是慌亂,力氣用得更大,但無法掙脫出墨行衍的鉗製。


    墨行衍微微張唇,輕輕地咬了一下沈言昭的下唇瓣,舔舐廝磨,鼻息都變得燥熱。


    沈言昭的麵上已經燒了起來,氣息交錯間。她的身體幾乎都要綿軟,漸漸地不再推拒,反倒是輕輕扯著墨行衍的衣服。


    過了很久,墨行衍鬆開了她的手腕。


    “這次,你還想讓我忘記嗎?”墨行衍緊盯著沈言昭。目光像是織起了一張大網,將她裹在其中。


    而墨行衍本身就仿佛是一個無聲的漩渦,沈言昭都能感到自己的自製力在不間斷的衝擊下瓦解了個幹淨。


    她張口,一句話都還沒說出來,便感到眉心衝進來了一股強大的靈力。


    緊接著,她便感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有一層網膜從她的骨頭表麵被拔了起來。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她連忙切換到了內視,見一層鮮紅的絲網正被硬生生拔離骨骼表麵,那氣息前所未有的強烈,前雖未有的熟悉。


    邪神!


    沈言昭麵上的紅暈已經褪了個幹淨,換上來的是紙漿一般的慘白和豆大的冷汗。


    “忍一忍。”墨行衍的聲音響了起來,沈言昭強忍著疼痛不讓自己昏厥。


    墨行衍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往沈言昭的眉心一點。一抹豔紅的血痕印在了沈言昭的眉心上,沈言昭立刻感受到了燒灼一般的疼痛。


    墨行衍右手法訣一拈,點上了這血痕,用靈力將邪神從血痕中扯出來。(..tw無彈窗廣告)


    沈言昭身上的疼痛更是劇烈,五髒六腑都一齊被牽動。幾乎要讓她忍不住掙脫。


    “別怕,再過一會就好了。”


    一團紅色的線團很快從血痕中脫出,連帶著紅氣都減弱了許多。等紅線團完全脫出了血痕之後,血痕緩緩融入了沈言昭的皮膚,再不見蹤影。


    沈言昭扶著桌沿大口喘氣,連抬手抹去額頭上汗水的力氣都沒有,身上發虛發軟,幾乎就要癱倒了。


    雖然邪神已經被拔出體內,但痛感仍未散去,仍是一陣一陣地襲來。沈言昭識海中的五方尖迅速轉化四周的五行之力為木行之力,綠色清涼的氣息走遍沈言昭全身,緩解了疼痛。


    墨行衍五指成爪,手掌向上,中間正飄著紅色的線團。


    他思忖片刻,便從儲物戒中翻出來一個小瓶,頂開瓶塞,將瓶口朝下。


    瓶口滑出來一小團奶白色的火焰,一觸到紅線團便灼灼燃燒起來。僅僅是五息不到的工夫,紅線團便已經燃為灰燼,飄散在了空中。


    墨行衍鬆了口氣,從袖子裏摸出來一方白色的帕子,給沈言昭擦起了汗。


    汗水順著臉頰流下,滑入了沈言昭的衣襟內。墨行衍瞥了一眼沈言昭雪白的脖頸,手上忽然燥熱起來,便連忙把帕子遞給了沈言昭,自己坐下來倒了杯茶喝著。


    過了許久,沈言昭才緩過氣來。


    “謝謝師父。”她說。


    “嗯。”墨行衍點了下頭,半晌又道:“這兩天好好歇息,拔除邪神耗費的體力太大。”


    說著,墨行衍原先被茶水潤過的嗓子忽然有啞了起來,也沒再多待,摸了摸沈言昭的頭就離開了。


    門慢慢被合上。


    屋子裏剩下沈言昭一個人。


    玄黃道:“看來他已經想起來了。”


    “嗯。”


    折淵在邪神出現之前就已經毀了,墨行衍來幫她拔除邪神,還對她說了那句話,也就是說……他全部都想起來了。


    他到底是想利用巨大的情感波動引出邪神,還是想告訴她他會接受她?


    沈言昭攥起拳頭,無比鬱悶:“真狡猾……”


    ……


    沈言昭並沒有休息多久,在五方尖的幫助下,她的身體很快就恢複了個七成。


    她怕在歸宗峰太過尷尬,便借口說去看卜天龜殼而離開了歸宗峰。


    卜天龜殼被安置了雁落峰觀星台的邊上。二十餘年未會天虞,觀星台早已經變了一個樣子,在旁邊建起一間小殿,正好拿來放置卜天龜殼。


    一般來說。沈言昭依然不被允許進入觀星台的範圍,但這次大概是因為她幫忙完成了卜天龜殼,柳箜封難得大方地把她放了進去。


    此時夜幕剛剛降臨,沈言昭將鮫珠拿出來,將小殿照得通明。


    卜天龜殼上已成銀色的天箋文灼灼生光,而且還隱約吸收著鮫珠散發出來的光,那銀色的文字仿佛能夠流動一樣。


    “玄黃,你會不會用卜天龜殼?”


    “會。”玄黃從識海中出來,抬手撫上了青黑的龜殼,道:“你也能用卜天龜殼。”


    “我也?”


    “嗯。神識之樹的二重變化叫什麽你忘了麽?”


    引魂卜筮――


    沈言昭輕輕拍了一下腦門,暗罵自己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不過,這次用的不是你的魂魄了。”玄黃轉過身來指了指沈言昭的袖子,道:“用的是已死之魂。”


    王玨,玄黃說的是王玨。


    沈言昭將裝著王玨魂晶的袋子拿了出來。愣愣地看著,半晌問道:“那用過之後他會怎麽樣?”


    “魂晶中共有三魂,每一魂能讓卜天龜殼占卜一個問題,剩餘不用的便可以入冥界投胎。”


    “缺失了一魂投胎的靈魂會怎麽樣?”


    “缺一魂下一世會有身體或是智力的缺陷,畢竟兩魂是無法將七魄全部管理好的。而缺兩魂的話,下一世便不能投胎做人,隻能成為動物或植物。若是三魂全部用盡。也就沒有什麽輪回轉世的說法了,將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那便不用了。”說著,沈言昭將袋子收回到了袖中。


    “不用?你以為王玨為什麽將三魂結成魂晶交給你?”


    “……不能用。”


    “按你這麽說,這卜天龜殼,豈不是永遠都用不了了?”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犧牲他人的下一世,來換取還不知能否成真的預言嗎?”


    玄黃冷笑:“卜天龜殼之所以叫卜天龜殼。正是因為它的占卜,有十成十的準確度。放任宛漫千這麽下去,人界遲早重演七百年前的劫難。沈言昭,用一個人,來換人界的平安。你覺得代價還不夠小是嗎?”


    沈言昭咬唇。


    “況且這不是你隨意找來的死魂,是王玨自願的!”


    “他不知道……”


    “他知道,所以他才會去前線!”玄黃怒喝道:“沈言昭,你清醒一點!你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確的,為什麽不做?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早一步知道宛漫千會做什麽,就能早一步防範!”


    沈言昭垂頭不語,玄黃瞪了她一會,便縮回了識海:“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沈言昭到卜天龜殼前盤腿坐下,手指撫上了最下緣的天箋文。銀亮的光似乎帶著一點溫度,沾到了她的手指上。


    其實沈言昭很清楚自己會怎麽選擇,即便現在一再抗拒,到最後依舊會選擇使用王玨的靈魂。隻是她還下不了手。


    玄黃說的全部都有道理,她知道如何取舍。就像她當年選擇了耗盡大半力量,讓陸規用一身精血將宛漫千封印。


    朝夕相伴的“容器”尚能選擇舍棄,唯一能夠依靠的力量也能用掉,更何況是一個未曾有過深交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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