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回了一趟歸宗峰,把鈴鐺抱到了幻月峰來。


    鈴鐺已經兩天未曾有過正經吃食,餓得小小的身子都蜷作一團。


    墨行衍對沈言昭的記憶僅僅停留在她十歲之事,那時候鈴鐺與沈言昭還未結成靈契,墨行衍隻當鈴鐺是山間遊蕩的靈獸,又怎麽回去喂它?


    再者沈言昭這次被邪神強行抽走了記憶,靈魂折損,連帶著與她結成靈契的鈴鐺都受了點傷。


    對於尋常人來說,靈魂雖然重要,但其重要程度無法與擁有魂靈之根的人對比。


    四係靈根資質雖然高於眾人,但同樣也承擔著比常人大得多的風險。


    沈言昭是魂靈之根,也就是說渾身上下最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靈魂,如若靈魂收到了損傷,則極難恢複,身上的修為也會隨著靈魂受傷的程度而退步。墨行衍是氣靈之根,氣靈之根的關鍵則全在一個“氣”字上,氣靈之根的人能夠無意識地吸收天地靈氣,對靈氣極其靈敏,但同樣的,氣靈之根的人對魔氣的抵抗力也比普通修者要弱上一些,一旦為魔氣所蝕,後果便是極其嚴重的。


    沈言昭原先不知道這些,但與邪神誤打誤撞的交易,卻是給了墨行衍一道保障。


    而玄黃本想把沈言昭體內的邪神一次性拉出來,可力量並未恢複,隻是重創了他,讓他躲到沈言昭身體更深的地方去了。玄黃能夠從沈言昭身上汲取力量,但她的力量和沈言昭的並不成正比。


    沈言昭與其說是她的容器,倒不如說是她的宿主。


    “玄黃,怎麽了?”沈言昭察覺到玄黃的目光,轉過頭來和她說話。


    “沒什麽。”玄黃並不領情,轉了個身就出了房門。


    看來隻能把鍾離元和那廝叫來了。


    隻不過天虞因為宛漫千的入侵而加強了警戒,想要鍾離元和那樣吊兒郎當的方士進山,簡直就是不可能的。而且,鄔予室那小子差不多也該沉不住氣了。


    ……


    冰涼的水潑到臉上。林苒岫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如今解除了異化,她的身體就是個實打實的凡人,雖然修練過魔功,但在天虞這種靈氣充沛的地方幾乎可以說是被壓製了個九成。而剩下的那一成,隻要隨便派個分神期的弟子來就能輕易收拾了她。


    這魔功她修煉得刻苦,原想三年就能修煉完成,卻沒想到這魔功比焚心觀的心法高上不少階層,不僅精妙,而且有諸多衍生與變化。饒是她天資聰慧,也用了超過十年的時間參悟,用足了二十年,才堪堪達到了宛漫千對她的最低要求。


    宛漫千一早和她達成的交易是讓她將魔氣過渡給墨行衍,然後就能解除了她的異化。將趙昌還給他。


    如今果然食言。


    不過就算宛漫千食言了,她也奈何不了她分毫。她們之間的聯係本來就是單向,從來都隻有宛漫千找她的份,而她,隻能在艱苦的修煉中靜靜等待著那宛若恩賜一般的聯絡。


    反叛修者。協助魔族。


    這八個字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


    林苒岫在焚心觀修煉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修者那一套大道理卻被灌輸得實在。六七百年前的那場大戰,她雖未親曆,但也在諸多師兄師姐的言談中得知了魔族的作惡多端。更不要說她才是親身經曆了焚心觀滅門的當事人,對魔族的惡行十分了解。


    可自己當時,又為何要答應宛漫千,潛伏在天虞呢?


    韓昔端著一個空碗。冷冷地注視著林苒岫。


    “清醒了嗎?”


    林苒岫微微抬起頭,潑進她額發中的水順著額頭上先前水流的痕跡流了下來,卻因她抬頭的動作打了個折,滲到了眼睛裏,帶來了一陣幹澀火辣的疼痛。


    “為何要成為魔族的臥底?”


    “一位與我有恩的人在宛漫千手裏。”


    “可是焚心觀的人?”


    林苒岫點了點頭。


    “他叫什麽名字?”


    “趙昌,是我的師兄。”


    韓昔沉吟片刻。又問道:“三十年來,你一直被囚禁在地牢,宛漫千是怎麽與你聯絡的?”


    林苒岫答道:“我也不知道。每次都隻是出現一道光幕……”


    韓昔聽到這句話,像是受了什麽刺激,聲音陡然拔高。打斷了林苒岫的敘述:“胡說!天虞地牢的禁製如此之牢,怎麽可能會被魔族侵入……”


    林苒岫低低地苦笑兩聲:“你都不知道,我又怎麽會知道呢。”說著,林苒岫盯著韓昔的眼睛:“其實你也知道,我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根本做不了主。她願意什麽時候用我,便什麽時候用我。願意什麽時候丟棄我,就什麽時候丟棄我。”


    林苒岫目光灼灼:“這些你都知道,不是嗎?”


    林苒岫的目光像是能看進人的心底,韓昔略略動搖了一下。


    她在這裏審問林苒岫已經有一個時辰了,林苒岫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除了在焚心觀被魔族滅門的時候似乎猶豫了許久之外,便再無不配合的時候。


    韓昔在執事堂多年,知道林苒岫肯定隱瞞了什麽,可無論如何,都無法審問出來。


    不過韓昔也知道自己並不是審問人的好手,倒不如今日就此停下,明日讓賀長風再來問問看,說不定反倒能再問出點什麽來。


    ……


    一切都如玄黃所料,沒過幾天,世尊就遣人來請自己去太虛殿一敘。


    上茶的弟子退下去是順道把門也一並關上,空蕩蕩的太虛殿內就剩下了玄黃和世尊兩人。


    “聽宛漫千說,你叫玄黃是嗎?”


    玄黃點頭道:“暫且這麽稱呼吧。”


    世尊點頭又問道:“不知玄黃道友和我那六百年前失蹤的陸規師兄是什麽關係……”


    玄黃也不隱瞞,大方地說道:“我本身是一本古籍,名叫《玄黃圖譜》。陸規他……我也記不清他是我第幾任宿主了。”


    “這麽說,現在的沈言昭也是你的宿主?”


    玄黃點頭:“沈言昭本是已死之人,是我耗費了數百年存下來的靈力令其返生的。至於更多的,我也無法告訴你。陸規六百多年前不僅化盡了一身精血,還將我的力量借用了九成,才勉強把宛漫千封印在了魔族的厲血池底。我的力量耗損太多,當時已經陷入沉睡。人界的靈氣不足,等我勉強恢複一成力量醒過來時,已經過去了六百年。”


    世尊這才弄明白了當年他那陸規師兄的真正去向。本以為最壞的消息便是他逃脫了征伐的隊伍,到人間隱居。未曾想到其中還有這麽一層緣由,真是不禁叫他一陣唏噓。


    當年的師兄弟大多已經飛升成仙,雲遊四海,現在人影也找不到。倒是自己繼任了天虞掌門,俗事纏身,修煉落了後乘,成了所有師兄弟中最晚飛升的。不過在他們並不知道的地方,也還有那麽一個師兄,成了天虞上下的笑料。為所有人不齒,實際卻是個英雄。


    “那……”


    “你不用擔心,我並不會站在宛漫千的那一方,同樣,我也不會站在天虞這一方。鄔予室。我想你也清楚,沈言昭是我的宿主,我的一切行動都會為她考慮,隻有她的請求我才會執行。你們,與我而言都不過是漫長生命中的一段小小波折罷了。”


    世尊撫摸著茶杯的邊緣,默然不語。


    “當年的陸規站在修者一方,為你們解決了大患。若現在的沈言昭也站在你們這一方。我當然也會從著她。如果不是,也別指望我會留在天虞幫你們。至於她和墨行衍……你們最好別打什麽歪主意。”


    “天虞再怎麽說也是名門正派,從不屑做那些小偷小摸,這你大可放心。”


    “這樣最好。”玄黃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但味道不太喜歡。很快又放下:“對了,還有一件事。沈言昭之前在南疆的事情你可都知道?”


    “江晗灀和我回稟過此事。”


    “邪神是南疆孕育出來的,南疆這地方邪門得很,如今我的力量才到全盛時期的四成,無法將他徹底拔除。隻能讓他在沈言昭身體裏再待上一段時日了。這期間,我希望能讓沈言昭進一趟天虞秘境。”


    世尊從談話開始一直放鬆的臉色突然變了,眸光中隱約透露出戒備:“為何?”


    玄黃愣了一愣,忽而笑道:“鄔予室,你真當我還貪圖你們存著的那幾件仙器嗎?你倒是說說,卻邪劍,天方鼎,流雲鎖這三樣,哪一樣我是能用的?”


    世尊的瞳孔猛地一縮:“你怎麽……”


    “你想跟我賣資曆?也不看看你才多少年歲。九百多年,不過就是我打個盹的工夫,也值得你稱道?更何況我的前一任宿主是陸規,陸規在你們師兄弟之中的實力幾何,你應該不是不知道的吧?”


    確實,陸規入門雖然不早,但修為一直都是他們師兄弟中拔尖的。就連他的師父,當時的掌門也隱約暗示過想要讓他繼任天虞的掌門,然而後來他不知所蹤,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天虞秘境那破地方我都不知道進去過幾次了,但畢竟沈言昭還是天虞的弟子,所以我才來征求你的意見。但這並不意味著,你能夠駁回我的意見。”


    ps:


    ……糟糕了我的拖延症有點嚴重,不知道能不能在十二點前發下一章,估計得到一點多。如果有等的孩子千萬別等快去睡哈麽麽噠。這章本來想讓玄黃狂氣一把!但是其實我自己寫出來覺得不是很狂氣呢。另外大家如果有發現bug的話告訴我一聲!寫了好幾個月我都有點忘記前頭了經常翻著看來著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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