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將自己的靴子脫了放到一遍,輕輕一躍便從祭台邊緣來到沈言昭身側,他單腳站立,拿筆從圓環中又蘸了一筆,讓沈言昭將雙手攤開,在她的掌心劃寫了一個奇怪的字形。


    在筆接觸到沈言昭的時候,她突然感受到了火燒一般的疼痛,下意識將手一縮。大祭司卻死死拉著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固定住,也不看她,隻是道了一聲:“忍著。”


    等他寫完,沈言昭掌心的灼痛感已經十分劇烈,連筆尖刷過掌心的癢感也完全被蓋過。


    大祭司也不多話,寫完之後立刻又是一躍,飛出了滿是血字的祭台。大祭司將手中的筆重重地插入祭台的邊緣,然而在筆尖接觸到地麵的時候並無彎曲,而祭台邊緣那處的地麵變得仿佛豆腐一樣柔軟,就讓拿筆直直沒入了地麵。


    在筆進入地麵的一瞬間,原先呈放射狀散落的咒文都突然浮到了半空中,三三兩兩揉做一股,變成了又像是麻繩又像是鎖鏈的物件,繞著沈言昭身周的圓環舞動起來。


    沈言昭暫時放下了手中的灼痛感,呆呆地看著半空中這一條條血凝成的條狀物,一時間驚愕不已。就在這個當口,她身周的圓環卻猛地轉動起來,將那些咒文再度吸盡了圓環,圓環紅光大盛,升到沈言昭的腰側,猛地斷作兩截,衝著沈言昭攤開的掌心便沒入了她的身體。她當即感到手上一陣被利刃刺穿的疼痛,但回過神來時,手上卻連先前寫著的字形都已經不見。


    灼痛仍在,沈言昭試著握了握拳,卻發現兩手都無法使上半點力氣,連手指頭都軟綿綿地不受控製。


    在這一瞬間,沈言昭猛地發現識海中原先石碑所在的地方,突然從地底冒出無數的鎖鏈,將石碑層層裹住,沒一會石碑就已經完全被鎖鏈的青黑之色給覆滿,全然不見了蹤影。這過得方式倒是和邊上神識之樹的巨繭十分相似,識海中就這麽出現了兩個球狀物。


    沈言昭這些年來雖然受的傷多,但都不比這次的疼痛感,一時間冷汗已經浸透了背部,連臉上也全都是汗水,將細碎的毛發一縷一縷地黏住,看上去十分狼狽邋遢。


    大祭司穿了靴子走到沈言昭的邊上,遞給她一方帕子,道:“辛苦了。”


    沈言昭正忍著這股疼痛,一句話都說不出,顫抖地接過帕子,卻沒法抓牢,隻能顫巍巍地往臉上一蓋,好歹蹭著擦了兩下,半天疼痛才緩過來些,沈言昭小喘著氣問道:“結束了嗎?”


    大祭司麵上浮現出來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有。”


    “啊?”


    “還得入冰窖十日,封印才完成。”


    ……等等,你真的不是為了整我才這麽說的吧?


    沈言昭心中哀嚎,麵上卻連哀怨的表情都沒力氣做。


    ……


    江晗??比大祭司預計的還要早半天醒來,想來是平日裏頭珍貴丹藥吃得多,縱然被思焉樹吞噬了七成的生命力,恢複力也依然比尋常之人強上許多。


    她一醒來,便看到自己躺在一個看上去有些簡陋的屋子裏,身下隻有一層薄薄的褥子,床板硬得要命,她都隻覺得渾身酸疼。


    “怎麽回事……”江晗??從床上慢慢做起來,腦袋昏昏漲漲的,一時間閃過無數片段,讓她想起了一些。她當即一探自己手指上的儲物戒指,發現自己采集的菊雪苔都還好好地放著,這才鬆了口氣。


    她轉了轉頭,看到了離床不遠的一張桌子上伏著一個人,穿得挺有古籍裏記載的苗人的特色,但頭發卻沒有盤起來,隻是梳了個馬尾甩在腦後,倒也清爽利索。


    江晗??掀開被子下床,桌上那人身子立刻動了一下,迷迷糊糊地轉過腦袋來,見江晗??醒了臉上立刻綻出大大的一抹笑容。


    “你醒啦!”他站了起來,往江晗??的床邊一坐:“我是烏拉都!”


    “我叫江晗??。”江晗??看著烏拉都的笑容,心底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感覺,似乎有些癢癢的,卻也很難形容,於是她皺著眉頭強自壓下那股感覺,問道:“沈師妹呢?”


    這時沈言昭已經被大祭司鎖到冰櫃中一天一夜了,烏拉都磕磕巴巴地用漢話和江晗??說了半天,江晗??依然不解其意,不過沈言昭還在這苗寨裏,那她也不能丟下她自己一個人就這麽走了,隻好暫時住在烏拉都的家中等著沈言昭。


    烏拉都的住處小,就隻擺了一張床一副桌椅,先前他一個人住當然不成什麽問題,這會多了個江晗??,他也就隻能和先前那樣住到祭壇那邊去了。不過也隻是晚上而已,他白天大多數時間都跟在江晗??的身邊,活像個小尾巴,用生澀的漢語和江晗??搭話。可江晗??是個認真性子,平素不愛說話,對烏拉都雖然不是愛理不理,但也絕對是他問一句她答一句的主,烏拉都那些閑聊的話統統被她過濾在耳外。


    苗人好客,烏拉都更是個中典型,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就算用漢話交流困難,也能拐著彎把意思表達出來,在江晗??聽起來簡直是無比聒噪,一日兩日倒還好,時間稍稍一長,她就想那塊布把烏拉都的嘴塞上。每每這時候,江晗??就無比懷念沈言昭。


    然而被江晗??懷念著的沈言昭也一點都不好過,她已經在冰窖裏頭呆了七八日了,十日之限雖然已經過去了大半,但她卻覺得時間過得越來越慢,漫長的仿佛沒有了盡頭,每一息都在這冰凍的環境下拉得無限長。


    沈言昭盤腿在冰窖中打坐,身上的衣服已經凍得硬梆梆的了,麵上全是冰上,整個人就像冰塑一樣杵在這窖子裏。


    好冷……


    沈言昭靠著身體裏的靈力支撐,雖然沒有到凍死,但也真的被凍成了冰塊。


    如今她吸收的每一分靈氣都帶著極寒的冰霜之氣,但一到身體中便能分離開來,靈力照常歸入丹田,而冰霜之氣則飄入識海,這七八日的時間,那塊被鎖鏈纏滿的石碑上又過上了一層厚實的寒冰,就如沈言昭在千封雪山山頂看到的冰棱一樣,隻是少了血紅絲。


    還有多久?


    沈言昭的睫毛一顫,卻沒有睜開眼睛,她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麽東西。


    她的身周緩緩流動著一縷一縷的細絲,像是蠶繭上裹著的那種絲線一般,毫無規律地布滿空中。她手指一動,碰到了指頭邊上的那根細細的絲線,卻不想那絲線如同風幹了的蜘蛛絲一般,隻消這一碰,就“砰”的一聲斷裂了開來,隨著這一根線的斷裂,她身周的無數絲線都全部啪啪啪啪啪啪啪地斷開。


    就像她還在天虞的時候時常和晏碧玩的小竹牌一樣,隻要按著一定的規律擺在地上,推倒一塊牌的時候,後麵跟著的牌也就能跟著倒下,不一會的工夫就能倒掉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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