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恬兒與殷無、燕回走到死亡之淵之上的時候,頓時感覺無比淒涼,現在明明是初夏,卻有一種無盡的悲傷。金恬兒看了看山石旁邊生長出來的野草,在風中不停搖曳著,肆意橫生著,卻攔不住永恒。


    她當然記得前兩天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她差一點,就又要失去一個最重要的人。金恬兒的腳步緩緩向前,她同時也看到了佇立在懸崖邊緣的墓碑。也不知道為何,腳步突然就移不開了,愣愣地看著木以凝的墓碑,心中滿是悲痛。


    “恬兒,我們先去祭拜爹娘吧!”一旁的殷無小聲提醒道。


    金恬兒點點頭,便移開了目光,跟著殷無走向死亡之淵懸崖邊緣的另一邊。


    兩個人跪在地上,前麵便是無盡的深淵,低頭俯視,隻見黑暗的一片,盯著久了,還給人一股深深的絕望之感。金恬兒倒吸了一口氣,想想那天她是怎麽從這裏跳下去的,當時候心裏隻想著夏雲洛,也不知道下麵其實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她甚至還想過放棄要生存的信念,隻為了那麽一個人,為了與他共死。


    而此時,天空之中,竟然是碧綠的一片,似乎夏日的天氣就與這山上的樹木一樣,都是深深的綠色。金恬兒隻覺得自己看到了錯覺,天空應該是藍色的,跟一個人的衣裳一樣藍,可望不可即的顏色。


    燕回站在殷無金恬兒兩姐妹的身後,不禁抬起頭,淡淡一笑,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那時候,木隨緣才是個孩子,像極了當時的教主,每天燕回都要教他武功,慢慢的,木隨緣便長成了一個大人,娶媳婦,有孩子。燕回都覺得自己像個父親一樣,看著他一步步成長,那種幸福感,好久沒有了。燕回低下頭,又看了看前麵跪著的兩個姐們,嘴角的微笑一點點越來越清晰。


    “爹,娘,我帶妹妹回來看你們了,感謝你們的在天之靈保佑我,終於然後我找到了妹妹。”殷無看著前麵的深淵,幽幽地說著。


    金恬兒此時神情有些凝重,她看了看殷無,又看向前麵的深淵,頓時一種莫名的孤獨突然從心裏生出來:“爹,娘,女兒回來了。”


    清風依舊輕撫著麵頰,周圍隻聽見葉子搖晃發出的“沙沙――”聲音,除了這些,再無其他。殷無緩緩地起身,然後也扶起了金恬兒,道:“恬兒,你既然回來了,就要記住,我們爹姓木。這些年,為了躲避夕陽教的追蹤,我也改了姓名,我本叫木以琴,是我們爹給我取的名字。”


    “那我當時候有沒有名字?”金恬兒此時有些激動,要是她爹娘也給她取了名字,那她身上就還有一點點印記,爹娘留給的印記。


    殷無點點頭,道:“晴,娘生你的那一天,天朗氣清,爹便給你一個‘晴''字,木以晴。”


    “木以晴……”金恬兒喜喜咀嚼著這三個字,突然又覺得離自己特別遙遠,很陌生的名字,這個時候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木以凝,那個冷豔的女子,倔強地跪在蜻蜓穀前,那麽堅決。(..tw棉花糖小說網)金恬兒突然呼吸有些困難起來,急忙抬起右手,捂住胸口,道:“姐,這些年,我一直用恬兒這個名字,老穀主收養了我,還給我跟穀主夫人一個姓。以後我們跟爹一個姓,但是為了報恩,‘恬兒''這個名字,我還得留著。”


    “我明白,恬兒這個名字很好聽。”殷無點點頭。


    金恬兒也笑著點點頭,她的目光又看了看另外一邊,那佇立在懸崖邊緣的石碑曉得非常孤獨。金恬兒微微皺起眉頭,便緩緩地像墓碑走去。


    “愛女木以凝之墓”


    很簡單的七個字,就如此結束了一個癡癡等待的女子。


    金恬兒緩緩地跪下來,抬起右手,輕輕地撫過石碑上的字,道:“木姑娘,還沒能叫你一聲妹妹……那個時候我為了自己的私心便將你趕出蜻蜓穀,讓你跟夏公子分開,要是那個時候我不那麽做,夏公子一定早就帶著你離開了吧!也許就不會……”


    “恬兒,都過去了,我們回去吧。”殷無站在金恬兒身後,目光同樣看著木以凝的墓碑。她對木以凝是沒有什麽記憶的,那個時候,她偷偷離開夕陽教,木隨行都還沒有娶夕遙過門。她也是後來才知道木隨行娶了夕遙,生了一個女兒。


    不過木以凝的事情,殷無倒是在梁天慶那裏聽到了不少,她也實在佩服木以凝這個女子,敢愛敢恨,勇敢執著。


    金恬兒緩緩地起身,道:“夏公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玉素姐說他一直在這裏,現在卻不見他。”說著,金恬兒又回過頭看了看殷無,又道:“姐,我想去找他。”


    “嗯,也好。現在你醒過來了,我也該回醉心客棧了,不管有沒有找到夏雲洛,都要記得經常來醉心客棧找我。”殷無看著此時的金恬兒,心裏莫名有些心疼,卻不知道該如何才好,她既然有自己的追求,那她也不好阻攔,隻能由她去。


    金恬兒微微一笑,道:“我明白,我會經常去看姐姐。”


    “嗯,我估計雲洛應該是下山了,他那個脾氣,不在這裏了,那一定就是下山了。”殷無頓了頓,又道:“我們去跟叔叔道別,你再下山找他。”


    “也好。”金恬兒微微點點頭。


    夕陽山後山的小路上,木隨行悠悠地走在前麵,他麵容憔悴,神情也有些恍惚,這個時候也淡淡能夠聞到身後傳來的一絲絲淡淡的酒香。他平時是不喝酒的,年輕的時候不喝,老了也不喝。他記得每次他喝酒,夕遙都會咳嗽不停,也不知道為何,夕遙就是受不了酒的味道,有時候都讓木隨行覺得她是故意的。不過他寵愛著她,便什麽都由著她。後來她不在了,他也沒有再沾一點點酒了,他想這便是習慣吧。


    張宏誌跌跌撞撞地走在後來,手裏拿著的酒壇子已經沒有酒了,但是他還是拿著,還是向自己的嘴巴傾斜,可是一滴酒都不剩下了。他冷冷一笑,一個用力,將手中的酒壇子摔在石子小道旁邊:“鐺啷――”一聲,那酒壇子被摔得粉碎。張宏誌嘴裏嘀咕道:“不管是什麽?都有消失不見的時候!”


    木隨行不理會身後的人,他像是什麽也沒有聽到一般,悠悠地走著。他的一縷縷白發還在風中輕揚著,一夜之間白了頭,白發人送黑發人。想他木隨行一世驕傲,卻接二連三地失去一個個重要的人,老年隻能獨自一人,無依無靠。


    張宏誌突然大步地走向前,借著酒勁,衝到木隨行身前,一雙醉眼,與自己的年齡非常不相符,他愣愣地看著木隨行,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木隨行倒是也不惱,停下腳步,看著張宏誌,道:“凝兒知道有這麽多人為她傷心,為她流淚,她一定感到很幸福。”


    張宏誌不說話,隻是用非常冷的眼神盯著木隨行。


    木隨行頓了頓,蒼老的臉一沉,又道:“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麽白夜城的人要如此關心我的女兒,即使她不在了,也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張宏誌冷冷地笑了起來,喊道:“以凝根本就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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