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沙漏中沙盡,台下已聚集了十九名少年。韓楓不慌不忙地起身踱到台前,依舊微仰著頭,雙手倒背。眼睛斜睨著掃過眾少年,清了一嗓子,開口道:“爾等通過了遴選學童的測試,自然皆是機警堅韌之人


    我嶽麓學院文武兼修,專為武國培養能文能武的棟梁之才


    三日後,城主府前集齊,隨我趕往嶽麓學院”。


    眾少年躬身施禮告退,由兵士護送著重回城主府門前廣場。早有衙役將書著各被遴選入院孩童姓名的大紅榜文貼出,一時廣場前幾家歡喜幾家愁


    卻說周宇出來,見著了喜極而泣的婆婆,葉俊飛一家亦是歡天喜地。葉俊飛執意要用自家馬車送周宇回去,隻得與婆婆上了馬車,一路回到悅來客棧。


    下車與葉俊飛一家拱手作別,穿過客棧側門,剛走進寄居的客棧後院,就聽得一迭聲恭喜。一灰衣老者,嘴裏道著恭賀之辭,迎將前來,正是悅來客棧的掌櫃——慶有貴。


    周宇一見,忙躬身施禮,連道:“不敢當,實屬僥幸


    ”。身後微紅著雙眼,卻難掩喜色的婆婆也上前一福。


    一番客氣叮囑,慶掌櫃自去櫃前忙碌去了。


    周宇扶著婆婆進屋。屋內陳設簡陋,隔著一道布簾安放兩張板床,靠牆一隻木衣櫃,一張木桌,兩隻木凳,除此再無他物。


    進到屋裏,婆婆返身關上門,將周宇扶到木凳上坐下,退後兩步,“撲通”一聲跪下,倒頭便拜,“老奴宋氏叩見六皇子殿下!”


    周宇頭腦“嗡”的一聲,慌忙搶前一步,雙手用力托起婆婆。滿眼惶恐地看著婆婆,“婆婆,你莫不是喜得一時迷了心竅吧?快坐下,我去斟杯茶來。”


    宋婆婆哪裏肯依,緊抓住周宇的手,一時老淚縱橫。哽咽道:“宇兒,婆婆清醒得很,你莫驚慌,我慢慢說與你聽。”


    周宇心中依舊狐疑,也隻得扶了婆婆床邊坐下。


    “宇兒,你本是大夏國六皇子,你父親是大夏國國君周中宇,你母親丁夢媛是國君最寵愛的皇妃,老奴我是夢皇妃宮中的掌事。”


    宋婆婆側坐床邊,娓娓敘道。


    “十年前,夢皇妃誕下你,國君非常高興。在你滿月的那天晚上,國君大宴群臣,文武百官俱來賀喜。卻不成想,唉!


    憶起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婆婆仍悲憤難抑,哽咽難言。


    周宇侍立在床前,此時早驚的目瞪口呆。待醒過神來,隻見婆婆從木衣櫃中小心地取出一物,雙手捧著交予他。周宇雙手接著,是一麵整齊疊著的,青色底子上繡金鳳的緞麵。心中已然知道,婆婆所言非虛。


    “這是老奴當年帶著殿下冒死逃出皇宮時,裹著殿下的,裏麵是你母親的遺物。”


    周宇小心地將緞麵放到床上,打開。裏麵是一枚紅絲線係著的玉佩。


    “我的父母親大人


    ?”周宇含淚抬起頭,望著婆婆。


    “都是莫山那狗賊


    “莫山?”


    “那莫山原是個禦馬監的馬夫,為人精明狡詐。因偶然得了國君賞識,被一路簡拔,後來做了大夏國的大將軍,統領百萬精兵,鎮守南疆。國君待他恩重如山,信任有加。卻不成想,一朝為賊子所謀害,滿門被屠


    “天可憐見!若非那晚雷雨交加,老奴也無法帶著殿下逃脫


    “可是,那麽多文臣武將,還有皇宮的衛士呢?”周宇戚眉道。


    “沒用,聽說國師助了莫山那狗賊,那國師


    “國師?這世上真的有仙人?


    “幸得慶掌櫃收留,老奴做些漿洗縫補的粗活,日子雖清寒,卻免了顛沛流離之苦。如今殿下既已被學院錄去,相必將來也不用再寄人籬下,老奴死亦能瞑目了


    ”,宋婆婆悠悠歎道。


    周宇手中摩挲著母親留下的遺物,默默聽著婆婆的講述。


    雖不知雙親的樣貌,但此刻他的腦海裏,一個高大威嚴的男子,和一個柔美嫻靜的女子形象漸漸清晰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的思念,猛地襲向他


    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暮色漸起,周宇尚顯青稚的臉上,已回複往日的平靜。在他漆黑的眸子裏,沒有悲切,沒有憤怒,更沒有了淚水


    。隻有,堅定!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第四天一早,葉家馬車就到了悅來客棧前。婆婆和客棧慶掌櫃門前相送。周宇麵色鄭重地雙膝跪地,對著宋婆婆叩了三個響頭。起身又對著慶掌櫃深深一躬,“謝慶掌櫃收留之德,他日周宇定當厚報。”


    說完,背上包袱,轉身上車而去。


    來到城主府門前廣場,已有十多個少年早到了。正分成兩撥,分別聚在一起,稱兄道弟,相互寒暄。廣場東側單獨停放著一排三輛青布篷馬車,車廂前側各插一杆藍色小旗。


    周宇不願與人多言,便立在石獅子旁,葉俊飛也隻好相陪。


    不多時,其餘幾個少年也陸續到了。又等了片刻,城主府的朱紅大門“咯吱吱”打開,從內走出一群人來。為首的正是嶽麓學院的副院長韓楓,隨後是李教習與城主府的朱總管,姓吳的女教習走在最後,身邊一個少年,兩名十一二歲的少女。


    那少年不用說,正是城主府的少爺王華,此時正眉飛色舞地邊走邊向身邊兩位少女說著什麽。兩位少女,一個一身粉紅,一個鵝黃長裙翠色短襖。正被王華逗的時而掩嘴輕笑,卻拿兩雙妙目不時掃過台下眾少年。


    一行人來到門前高台之上,韓楓眼光一掃台下眾少年,長袖一揮道:“人都到齊了嗎,便出發吧。”說完,下台階自顧自上了第一輛馬車,吳教習攜著王華與兩位少女也登上第一輛馬車。


    李教習將餘下少年安排分乘兩輛馬車已畢,與朱總管拱手一禮,登上第一輛馬車。三輛車子轉上大街,向著城東門一路而去。


    周宇,葉俊飛與其餘七名少年上的最後一輛馬車。周宇坐在車廂左前側,葉俊飛相對而坐。


    車廂裏一片安靜,隻聽見車軲轆在青石大街上滾動,“咕咚,咕咚”。


    不一會兒,中間一少年開口道:“在下翟福,我家是開鐵匠鋪的,往後還請諸位師兄弟多關照,嘿嘿


    ”。“在下畢雲清,


    ”,“在下陸青成


    ”,周宇和葉俊飛也各自介紹。


    一時車廂裏便熱鬧起來。


    周宇本來少言,介紹了自己後,便不再多說,隻靜靜坐著。葉俊飛性子熱絡,此時早和眾少年稱兄道弟,海闊天空地侃了起來。


    出城後,三輛馬車一路往東,行了一天。傍晚時分,離了官道,東北向拐上一條山路。再行約莫半個時辰,隨著車夫的吆喝聲,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隨眾少年一同跳下車,拿好各自行李,周宇放眼環顧四周。


    這是一片山穀,三麵環山。蒼茫暮色中,山是黑魆魆的,一陣山風吹過,能感受到山上林木蔥蘢。腳下的碎石小路,蜿蜒向西南穀口而去。


    回轉身,是一座高大古樸的山門,在暮色中呈青灰之色。小路穿過山門,向右彎入山林後不見。


    周宇和一眾興奮的少年正自打量四周,卻聽見山門內一片人聲嘈雜而來。


    一群人從山門內迎出,自是一番寒暄。隨後領著新到的一眾少年進山門,順小路而上。


    前行數十步,向右一轉。入眼是一片依山勢而建的殿宇樓閣,有的燈火通明,有的則隱在愈發暗黑的暮色中。


    在一幢闊大二層樓閣前,李吳二位教習略交代一番,便自入樓去了。一位四十多歲,管事模樣的男子,引著眾少年,右行繞過闊大的閣樓,複穿過一片開闊空地,進入偌大一個場院。場院內是一排排房屋,有些房屋前還帶有院落。這裏便是眾少年的宿處了。


    同行的兩位少女安排在一個有院落的屋子,餘者三人一間,剩下王華一人,卻是單獨住了一間。周宇,葉俊飛自是住在一間,另有同車而來的,名喚翟福的少年,與葉俊飛頗為投機,也便同住。


    嶽麓學院是武國兩大學院之一,文武雙修,分為外院和內院。


    外院為新入門的弟子,可以修習三年。上午識字讀書,下午修煉武學。外院每年舉行一次小考,通過者可以直接入內院。三年一次大考,以武為主,通過者入內院,未通過者退出學院。


    內院則需修滿六年,每三年一次大比,優秀者推薦給朝廷重用。合格者也俱為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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