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的走近,林瓏的麵前籠罩下一片陰影,哪怕他比三年多前的記憶中要高大成熟了不少,這個人她自然一眼也能認出,不正是她之前那個姓沈的未婚夫嘛。嘴角一撇冷笑一聲,不客氣地回了一句,「這是皇城天子腳下,你呆得,我就回不得?」這人太把自己當根蔥了。


    沈之良的鼻孔不屑的一哼,這丫頭是比三年前長得更好了,五官長開的樣子頗為漂亮,初見時他也微微驚艷了一下,可這性子比起三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實在討厭之極,「林瓏,別給我耍花樣,你現在家道中落,自個兒知道自個兒的身世,要落魄也別到我麵前來,怎麽求我可憐你?」


    林瓏不怒反笑,這人眼睛長在頭頂上嗎?她這一身裝扮雖然不是富貴之極,但也不是一般小門小戶的女子穿用得上的,葉鍾氏挑衣飾的目光那是不容人置疑的,「我看沈公子出門忘了吃藥吧?現在像條狗般逮人就狂吠,實在讓人不齒。再說我富貴也好落魄也罷,與卿何幹?」不屑地斜睨他一眼,「好狗不攔路,你給我滾開。」


    沈之良的臉色緊繃,林瓏這副挑釁的樣子讓他相當不爽,三年前她在自己麵前撕婚書的樣子還厲厲在目,以至於一眼他就能認出她來,「別給臉不要臉,你現在求著我納你為妾,我也還要考慮一二。想當初你我可是訂過親的,你若要落魄到別處去,別來礙我的眼。」


    林瓏還從沒有見過有人如此蠻不講理的,這姓沈的是不是有病?「真好笑,誰要當你的妾?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伸手一把想要推開他。


    沈之良眼明手快地一把拽著她的手臂,惡聲惡氣地道:「林瓏,我告訴你,你最好乖乖地滾出京城,這一輩子都不要回京城,聽到沒有?」


    林瓏也咬緊一口銀牙,雙眼冒火地看著他,「沈之良,我也告訴你,我還要在京城住得長長久久,這你管不著。」狠狠地一腳踩上他的腳背。


    沈之良吃痛,一把甩開林瓏,這個可惡的女子。


    林瓏也不懼地瞪著他,想要比眼大,她還不至於輸給這麽個心眼似小眼的男人,真沒見過比他更噁心的人。


    另一邊的林琦與紫衣女子仍舊爭執著,隻聽到那紫衣女子蠻不講理地道:「你給我鬆手,這是我先看上的,就是我的,聽到沒有?」


    「你才給我鬆開手呢,你算哪根蔥?」林琦自然也不相讓。


    紫衣女子氣不過想要回頭找男人給自己找回場子,「沈公子?」喚了幾聲也沒見未婚夫應聲,惱怒地回頭一看,哪裏還有人?四處一睃巡,看到未婚夫正與一戴著軟紗帽的少女站在一塊兒,似乎在親熱地說著話,臉上升起怒容,哪裏還顧得上與林琦爭蝴蝶簪子?


    鬆開執著簪子一角的手,三步並做兩步地上前,示威般地站在沈之良的身邊,霸道地指著林瓏問男人,「她是誰?」期間仍不忘惡狠狠地瞪了眼林瓏,記憶裏似乎並未見過這人,指不定是些什麽不正派的女人。


    林琦掏出錢給那銀樓老闆,一回頭也看到那邊的情形不對頭,急忙跑到長姐身邊,急道:「姐,發生什麽事?」抬頭看了眼沈之良,一時間怎麽也想不起來。


    沈之良一直是不喜魯慕青這未婚妻,斜睨了眼林瓏,但在卻道:「不就是遇上了我那前未婚妻……」


    話還沒說完,魯慕青怒道:「她還來纏著你?她不是離京了嗎?」隨後想到這女人八成是在外鄉過不下去,又想回來搏同情好入沈家的大門,遂怒看向林瓏,「沈公子是你可以糾纏的人嗎?當年婚也退了,你怎麽這麽不要臉?長得一臉狐媚相,我告訴你,這輩子你別想再纏著他不放,我是萬萬不會同意你進門的?」


    「你胡說八道什麽?」林琦怒道,「什麽沈公子,誰稀罕,我姐值得更好的。」


    林瓏簡直想要撫額了,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一把拉住小妹,她還記得那會兒林琳跟她說過沈之良的未婚妻是魯將軍的女兒,這可是個粗魯的姑娘,萬一動起手來,吃虧的必是小妹,自己擋在她身前,「你們兩人簡直不可理喻,不愧是『天作之合』,你放心,我啊還不至於做賤自己嫁到什麽沈家去,這麽一塊臭狗屎還是留著姑娘自個兒捂著。」一把拉起小妹轉身就要走,忍不下那口鳥氣,又再道:「你可要捂好點,別掉了,不然熏到別人就是你的錯。」


    林琦也給了麵前這對不要臉的男女一個鄙視的眼神,這會兒總算記起三年多前這男人惡劣的行徑。


    一旁見到爭執圍觀的民眾聽到林瓏的罵聲,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沈之良與其未婚妻魯慕青的臉色都黑了,他們一向自詡高人一等,何時被人如此侮辱?


    魯慕青看到這對姐妹花要離去,上前一把拽著林瓏的手臂,「你不許走,有種的就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還沒有敢這樣罵她。


    林瓏冷笑一聲,「怎麽?聽罵聽得沒過癮?那好,我成全你,你要聽哪句?是說你捂著臭狗屎那句嗎?還是……」


    「放肆!」魯慕青怒喝,舉起手來就要動粗。


    沈之良的眉頭一皺,這是大街大巷,這魯慕青還要不要臉?


    林瓏戒備地看著她,眼角瞟向身邊的匪鑒。


    匪鑒會意地點點頭,隻要這魯慕青真箇動手,他就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來。


    「青姐兒?」


    就在魯慕青要失控的時候,不遠處有婦人威嚴地喚了一聲。


    魯慕青一把甩下林瓏,委屈地回頭看向兩個相攜過來的中年婦人,朝其中一名穿著藏色滾黑邊回紋褙子,下著深藍鳳尾裙的婦人道:「娘,這個臭女人欺負我……」


    魯豐氏瞟了眼身邊的沈方氏,給女兒使了個眼色,在這未來婆母麵前還是收斂一點為好,看到女兒委屈地低下頭,她才客氣地看向沈方氏,「沈夫人,這孩子嫉惡如仇慣了,見不得不平事……」


    「什麽叫嫉惡如仇?口出惡言還要行惡事,這樣就見不得不平事?」林瓏諷笑出聲,「這樣的顛倒是非黑白,我總算是見識到了。」


    魯豐氏聞言,繃著一張馬臉瞪視林瓏。


    沈之良也看向林瓏,「你還不趕緊滾?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破落戶罷了,憑什麽在此說些硬話?沒這本事就不要放話。」


    林琦氣不過地道:「這姓沈的,別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你可知道我姐的未婚夫是誰……」


    沒待她把話說完,一直打量著林瓏的沈方氏終於還是認出她來,「林家姑娘?」


    林瓏也板著臉挺起胸膛看向沈方氏,「正是。」


    她沒看向魯家母女,逕自由侍女扶著上前,皺緊眉頭,「既然當年不屑於與我家聯姻,那還在此糾纏做甚?憑白讓人看了笑話,這臉麵也要自個兒掙才有,當年我也是相當喜歡你,但如今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又何必再回來強求?」


    林瓏發現拎不清的人真多,當年這沈夫人確實挺喜歡她的,這訂婚之事也是她向母親權美環提的,還當場給了信物,隻是最後踐踏她尊嚴的卻也是她與她的兒子,眉毛上挑道:「沈夫人,我覺得你有必要搞清楚一件事實,我敢指天發誓,對你沈家沒有半分念想,又何來的糾纏?這條大街是人人都走得的地方,難道你沈家把這街都霸完不讓人通行了?」


    沈方氏皺了皺眉,她的丈夫是右副都禦史,自然知道林瓏這話有陷井。


    沈之良卻道:「你若不是想要糾纏我,又何必跟蹤我?還在此故意藉機搭訕?」


    「誰要跟你搭訕?是你不講理在先,真是豈有此理!」林瓏還沒碰到過如此不講理的人,看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實在不想成為別人圍觀的對象,她再度轉身欲走。


    沈方氏也有意要離開,這件事傳開來對她家沒有半分好處,若是被人翻出來,必定會有人跳出來指責他們家背信棄義,在林則剛身亡就迫不及待地退婚,這樣一來,名聲必定臭了,還會影響丈夫的仕途。


    她一把拉住還要再說話的兒子,給他使了個眼色,要他別再鬧。


    隻可惜,還是有人不依不饒,隻見魯慕青極快地掏出腰間的鞭子朝林瓏揮去,「不準走,你給我站住!」


    她一定要林瓏給她認錯,還要她滾出京城不能再勾引她的未來夫婿。


    「青姐兒。」魯豐氏朝女兒怒喝一句,她這性子都是丈夫寵出來的。


    林瓏感覺到身後的風聲赫赫,一把將小妹攬到身前。


    匪鑒卻是極快的出手要去抓住這條鞭子,不讓它真的抽到未來女主子。


    隻是有人比他更快地出手,隻見到一名身著華服的男子的大掌一伸,抓住那條長鞭,臉色一沉,用力一拉,魯慕青的身體往前一帶,跌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可見對方是打定主意要她出醜。


    魯豐氏急忙上前扶住女兒,顧不上發作。


    沈方氏也假惺惺地上前關心一番,「青姐兒可有摔著?」


    沈之良眼裏閃過一抹興災樂禍,後來才憶及這人是他的未婚妻,又一副同仇敵愷的樣子看向那出手相助的人,這不看猶可,看到不由得眉頭一皺。


    「你沒事吧?」


    林瓏聽著這略帶著急的熟悉嗓音,眉頭也緊皺了一下,還是行了一禮,「小女子幸得高國舅出手相救,並未受傷,在此謝過高國舅出手相助,不知高國舅什麽時候回京城的?」


    高誌的眼神一黯,「剛到。」沒想到馬車駛過這個地方時,遠遠地他就認出她來,看她有麻煩,不管不顧地就沖了過來,雙目快速地打量了她一眼,她比在蘇州城那會兒豐腴了一點,膚色白裏透紅,更見甜美。


    「高國舅?」林瓏見他看得回不了神,微含怒氣地提醒般喚了一聲。


    高誌這才回過神來,暗罵自己一句,又不是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女子,怎麽就沉浸進去不可自拔了?


    不遠處馬車裏微撩簾子的桂嬤嬤卻是老臉一沉,自家爺匆匆忙忙下馬車去,就是為了林瓏這丫頭。


    沈之良一直沒有關注他的未婚妻,卻是頗為詫異林瓏什麽時候認識高誌?這可是高貴妃的弟弟,一般人很難攀得上。


    魯慕青從地上猛然爬起,推開親娘,指著高誌怒道:「你算哪根蔥?居然敢讓我摔倒……」


    魯豐氏原本也一臉怒氣,隻是在看到高誌那暗含威壓的眼睛,心驚之餘,一眼也認出這年輕人是什麽來歷?忙拉住女兒不讓她亂來?


    沈方氏微垂眸,暗暗打量林瓏,想不到她居然攀上高誌?這回才打量到她的穿著也不賴,看來是跟了高誌才有這好日子,眼裏漸漸滿含輕蔑,這種女人好在當初一腳踢開,不然還是害了自家。


    看到兒子怔愣著一臉不可置信,這個傻兒子喲,人家不賣身能換來那一身行頭?也不看看高誌是個什麽名聲?緩步上前按住兒子的手臂不讓他輕舉妄動,「高國舅大人有大量,不過是小兒一時糊塗罷了,冒犯了你的人,回頭我這個當娘的再好好教訓他就是。」


    林琦一聽,頓時如炸毛的貓,「嘴巴放幹淨點,我姐與高國舅清清白白的,可沒有半點見不得光的關係……」


    沈方氏皮笑肉不笑,信她才有鬼,尤其看到林瓏沉下來的臉色,就更是以為自己猜個正著,也是,她哪敢在前未婚夫麵前承認自己沒名沒份地跟了男人?與八大胡同裏的妓子粉頭有甚區別?「那是,是我一時眼拙罷了,這事不過是場誤會,就此散了吧。」


    沈之良這時也反應過來,更為輕蔑地看著林瓏,當年退他婚的時候一副大義凜然不可侵的樣子,現在卻是自甘墮落,若不是礙於高誌的權勢真的想要輕呸數聲,實在有辱斯文。


    魯豐氏也死死地按住自家衝動的姑娘,嚴厲地看著她,不許她闖禍。


    高誌微眯眼,「我與林姑娘並沒有別的關係……」


    「怎麽擠在這路中間?」


    葉旭堯著小廝推開人群,微皺眉走進來,老遠就看到林瓏,當然少不得也看到高誌那廝,昨天就收到消息知道他今天進京,果然在他的後腳就回了來。


    林瓏一聽到他的聲音,立即就攜著小妹走向他,臉上的神情一鬆,看到他自然見到了主心骨,「遇上了一群不講理的人。」三言兩語把事情交代過去,當然少不得還有那魯姑娘準備動粗被高誌攔下的事情。


    葉旭堯的突然出現,讓準備離去的沈家母子與魯家母女都微怔在當地,這齣來一個高誌就算了,襄陽侯府的長孫怎麽也在這兒?


    沈之良看到林瓏身邊那兩個高大俊帥的男子時,突然握緊手中的拳頭,她倒好,居然招蜂引蝶左右逢源,心裏既鄙視又怒火高漲,恨不得將她從那兩個男人身邊拉開。


    沈方氏也一頭霧水,這局麵她也看不透,原以為林瓏無名無份地跟著高誌,現在才發現似乎理解錯誤。


    葉旭堯聽了林瓏的話,兩眼看向高誌,「多謝高國舅仗義出手,救了葉某未婚妻,也不枉大家在蘇州城相識一場。」刻意咬緊未婚妻三個字,把林瓏與高誌的關係撇得遠遠的。


    高誌隱忍怒火,「不客氣,葉禦史,衝著大家的這份情誼,我自然也不會坐視有人欺辱林姑娘。」


    「他日葉某做東再答謝高國舅。」葉旭堯刻意地靠近林瓏,沒做任何親密的動作,但是人人都看得出來他在宣示主權。


    高誌握緊雙拳,隨後拱拱手,「既然葉禦史已到,那我先行離去,告辭。」


    葉旭堯微微晗首,林瓏轉頭目送高誌離去的背影,憑心而論,高誌似乎也不是那麽壞。


    葉旭堯微不可察地咳了咳,看那男人的背影做甚?


    林瓏回過頭來,斜睨他一眼,這霸道的男人,不就看了看,又不是作奸犯科。


    沈家母子卻已是驚呆在當下,他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瓏居然是葉旭堯的未婚妻?前些時日京裏就有流言,說葉家長孫從蘇州帶回了未婚妻,隻是做夢也想不到這人會是林瓏?


    沈之良內心的翻江倒海在所有人之上,這是他不要的棄婦,到頭來居然鯉魚跳龍門攀上了葉家,這好比丟了顆不起眼的小石頭,結果有一天,別人告訴他這是一顆珍貴的寶石那般,所有的情緒都湧上了心頭。


    看到白衣翩翩的葉旭堯與林瓏相偕走到麵前,他的麵容更形難看,竟然問道:「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滿眼的不可置信,這樣的破落戶,他沈家都沒看上眼,襄陽侯府應該更加看不上眼才對。


    「如假包換,沈公子有意見?」葉旭堯神情不悅地道,對於林瓏這前未婚夫,他是知曉的,隻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流言,所以他也沒有刻意提及,現在看到對方口出惡言,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


    「哪有?他哪敢有意見?」沈方氏忙道,不希望兒子引火上身。


    再說葉旭堯這人她一點也不陌生,這是丈夫的下屬,說是下屬,其實誰都知道他太過年輕,要混上高位尚需要一點資歷,所以才不得不屈居這個位置。皇上要重用他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自家丈夫這上峰自然不敢壓製他,還要時不時地附和幾句,總之有這年輕人在都察院,她丈夫的日子也就不太好過。


    曾經她也打過這年輕人的主意,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希望自家女兒能得他青眼,所以讓丈夫做東請這年輕人過府一敘,趁機將女兒介紹給他認識,結果卻是白忙和一場,他對自家女兒看都不看一眼,她就知道註定沒戲。


    最後還落得丈夫一陣罵,「襄陽侯府如何能看得上我們的女兒?少做這樣的事情,那樣的人家我們高攀不上。」


    如今,這年輕人卻是要屬於林瓏這破落戶出身的丫頭了,這萬千感慨都盈於胸中,箇中滋味隻有自己知道。


    「沈夫人,你現在相信我沒有必要糾纏你兒子了吧?」林瓏嘲諷地道,這人怎麽就這麽犯賤,她說得太多都不及葉旭堯這麽一站說上一句,說不氣人是騙人的。


    沈方氏一臉的尷尬,她與林瓏沒有婆媳緣,倒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當年退婚的時候,她不好意思出麵,本還想著往後林瓏求上門來,她就幫她一把罷了,心下也希望她能覓得良人。可如今看她高嫁,這心底卻是一直在泛酸難受得很。


    「林姑娘這話真的羞煞我了,我一直把你當女兒看,如今你能覓得好姻緣,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


    林琦聽到這沈方氏不要臉的話,不由得譏嘲地微哼一聲,真是恬不知恥,人不要臉樹不要皮則至賤無敵。


    沈方氏聽到這一聲哼,臉上一陣尷尬地通紅一片。


    「道歉。」葉旭堯卻是看向沈之良,沉聲一喝。


    沈之良臉色一綠,他明白葉旭堯的意思,因為他之前口出惡言,所以葉旭堯要給林瓏找回場子。明白是一回事,可要他放低姿態給林瓏那臭丫頭道歉,他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沈方氏看到葉旭堯的神情不善,趕緊拉了兒子一下,低語了一句,「給她道聲歉,快呀。」


    她不想得罪眼前這個年輕人,誰知道這麵冷心狠的年輕人會做出什麽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之良一直緊緊地盯著林瓏的麵容,看到她眉毛上挑地看著自己,那聲道歉一直堵在喉嚨裏麵,在母親一陣的催促之下,再者看到葉旭堯更冷的麵容,最後迫於壓力,飛快地道了一句,「對不起。」


    林瓏看到沈之良低下的頭,突然感到一陣地舒爽,三年多前那一幕才算真正地擱下,隻不過她還不打算就這樣放過沈之良,「大聲點,我聽不清楚。」


    沈之良的眉頭皺緊,破罐子破摔,大聲道:「對不起。」


    林瓏這才滿意地收貨,尤其看到他的臉色憋得通紅,忍不住地惡質地想,個混蛋也有今天。


    魯豐氏不待葉旭堯開口,押著女兒上前,「此事是小女不對,葉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她計較,青姐兒,給林姑娘道個歉。」


    「我不!」魯慕青惡狠狠地瞪向林瓏,這個女人的可惡她記得很牢,哪裏肯輕易致歉?


    「青姐兒。」魯豐氏施壓地一喊,這孩子怎麽一點眼界力也沒有,現在很明顯是人家占優勢,她居然還如此強脾氣?


    魯慕青將頭轉到一邊不搭理。


    葉旭堯冷冷一笑,「魯夫人沒有必要逼迫女兒,她揮向我未婚妻這一鞭我會記住,他日必定回報。」


    一個隻懂蠻力的姑娘,會不知道自己那一鞭造成的後果嗎?顯然是被寵壞了,要人人都順著自己。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葉旭堯轉頭看向林瓏,不再去搭理臉色大變的魯氏母女,機會他給了,別人不要就罷了,他還巴不得呢。


    林瓏點點頭,拉緊自家小妹的手,在葉旭堯的護送下轉身離去。


    人們看到林瓏上了馬車,沒有熱鬧可看,紛紛散開,各幹各事去了。


    沈方氏看了眼魯慕青,正色道:「魯夫人,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道歉一事,盡量把這事圓過去,不然他若真報復起來,隻怕你家未必承受得住,到時候影響了兩個孩子的婚事就不好了。」


    魯豐氏一臉怒容,這個沈方氏太過勢利眼,早知道她是這種人,當初就不該讓女兒與她家兒子訂親,「你放心,連累不到你家。」一把拽住女兒就要走。


    「沈公了……」魯慕青捨不得未婚夫,想要與他說上一兩句話。


    「你給我安份點,沒看到人家嫌棄你嗎?」魯豐氏怒道,一點眼界力也沒有,現在更是給她惹了這禍事,回頭真的影響了丈夫的前程,指不定還要怎麽挨罵?


    魯慕青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親娘。


    沈方氏也哼了哼,拉著兒子也向另一方向離開,這樣的魯莽姑娘,她沈家也要不起。


    沈之良緊跟母親的步伐,趕緊離開這讓他顏麵盡失的地方,一想到林瓏被葉旭堯與高誌護著,他就一陣的怒氣上沖。


    「往後別再招惹那林瓏,她現在借著葉家的勢,不是我們能掃惹得起的。」沈方氏告誡兒子,知子莫若母,兒子長這麽大還沒有如此受辱過,再說對於林瓏高嫁一事,她心裏還不平衡呢,更何況心高氣傲的兒子?


    馬車之內,林琦挨著長姐坐著,笑眯眼地道:「還是未來姐夫你厲害,小妹佩服,對了,一定要整得那魯家沒有好日子可過,你不知道,她的鞭子是向著姐的臉蛋揮來的,很明顯她嫉妒我姐長得比她好……」


    是人都看得出林瓏的長相是魯慕青拍馬都比不上的,魯慕青長著一張長臉外加一雙濃眉,英氣是十足了,偏又失了女兒家的柔和,怎麽看都與時下認知的美女差別甚大。


    林瓏將一塊新買的點心塞到她嘴裏,「吃你的點心,別亂說話。」


    葉旭堯優雅地端起茶盞輕輕一茗,「那是一定的。」惹了他的人,想要全身而退那還真不容易。


    「你別聽她瞎指揮,她的親爹好歹是魯將軍……」林瓏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讓葉旭堯遇到危險,警告幾句出一口氣就可以了,官場上的事情她不懂,可也知道其中的錯蹤複雜,萬一不好引禍上身就那不好了。


    「你放心,我有分寸。」葉旭堯道。


    「姐,你可聽到了?」林琦努力吞下一口糕點,硬擠出一句話來。


    林瓏這才不再瞎操心,淡定地拈了塊糕點吃起來。


    當然現在她是不知道過了幾天,本來內定了要升為兵部尚書的魯將軍,少有地受到了葉旭堯與高誌這明顯不和的兩派人一力的反對,不得不繼續賦閑在家,升任兵部尚書的事徹底的黃了,隻怕有生之年也爬不上這位置。


    當然在此時這是後話了。


    吃了糕點半晌後,林瓏才疑惑道:「對了,你怎麽知道過去找我們的?」


    「剛好路過罷了。」葉旭堯輕描淡寫地道,其實是他到林家的新府邸去找林瓏,卻撲了個空,後來想到她很有可能會到那條街去逛,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哪裏知道會碰上這麽個掃興的事情。


    林瓏輕「哦」了一聲,遂也不再追究。


    到達新府邸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林瓏下了馬車,看到葉旭堯那雙黝黑的眼眸盯著自己看,遂在拿下軟紗帽的時候隨口道:「要不要一道吃個晚飯再回去?」


    葉旭堯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輕輕地晗首算是應承。


    林瓏對他的態度習以為常,與他一道走在後麵往二進院而去,林琦早已先一步指揮下人將今天的戰利品搬進屋裏去。


    剛邁進這二進院的大門,綠姨娘就迎了上來,「怎麽去得這麽久都沒回來,都快急死二娘了……」看到葉旭堯時,還微怔了怔,隨後笑臉相迎。


    林琦卻是先一步道:「二娘,你知不知道今兒個我們遇上誰了?」笑得一臉的神密,一副你絕猜不著的樣子。


    「遇上誰了?」綠姨娘心下一緊,莫不是惹禍了吧?不過思及葉旭堯在場,應該不會有事,這心方才定了定。


    「沈家那個混球。」林琦一臉鄙夷地道。


    「他?」綠姨娘一臉的怒容,「他還好意思出現?這麽個沒情沒義的東西。」


    林琦看到綠姨娘一臉的憤慨,立即似找到同盟一般將在街上發生的事情加油添醋地道出來,一時間,兩個女人開始討伐無良的沈家。


    林瓏看著直搖頭,聽到葉旭堯說:「帶我去見見棟弟。」


    她這才領著葉旭堯到那主屋去,葉旭堯這才道:「我給棟弟找了專醫那方麵的禦醫,過兩天我領他來給棟弟打脈開方。」


    這話讓她笑眯了眼,證明他是將這事記在心裏了。


    林棟看到他們結伴而來,這才放下手中的書本,起身相迎。


    林瓏藉口去沏茶,好避開她不適合聽的話,走在外麵的迴廊上,遇到了綠姨娘,「二娘有事?」


    綠姨娘拉著她一道往前走,「我忘了跟你說,你外祖母今兒個遣人登門,說是要接你到府裏去住,我沒應下,他久侯你不歸,就先行回去復命了。」


    林瓏並不吃驚,依她猜這八成是外祖父施壓,外祖母才會這麽做,不然依那外祖母的強勢,必定不太願意看到自己,「不用管他,這住址八成也是問了襄陽侯府的人才得來的,明兒他們再上門,我來應付即可。」


    綠姨娘放下心頭大石,再想到沈家人吃的癟,又笑出來,「沒想到沈家母子也有今天。」


    「若是沒有現世報,那就太沒天理了。」林瓏不屑地道,自以為是的沈家母子確實讓人喜歡不起來。


    等林瓏端了茶碗進來,葉旭堯與林棟已經結束了之前的談話,轉了個話題,聊起了科舉之事。


    「過兩天你就到葉家的族學去上課,我都安排妥當了。」葉旭堯接過林瓏的茶碗,輕輕地用茶蓋撥了撥茶葉,輕聲道。


    林棟尚稚嫩的臉上現出一抹微笑,「好。」


    這事葉旭融與他提過,他當時也同意,葉家老三是個好相處的人,對於在上葉家族學,他還是有幾分期待的。


    「好好學,再這兩年下場考試比較穩妥。」林瓏叮囑弟弟。


    林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遂點了點頭同意長姐的話。


    當晚,葉旭堯在林家吃了晚膳後,這才由林瓏送了出來,沒人旁人打擾,隻有兩人走在迴廊上。


    「這宅子你花了多少錢?」林瓏還是忍不住問,當初以為會是個小宅子,哪裏知道他給弄了個五進五出的大宅院,讓他破費這麽多,她也過意不去。


    葉旭堯不悅地看著她,突然兩手反壓她在那紅柱子上,林瓏手裏的燈籠險些掉到地上,不悅道:「你這是怎麽了?有話好好說。」


    「怎麽都這麽久了,你還學不乖?跟我也這麽斤斤計較。」葉旭堯臉色半點寬容也欠奉,真想狠揍幾下她的小屁股,這麽一想,他也真的付諸行動,拍打了林瓏的屁股幾下。


    林瓏初時一怔,隨後俏臉又羞又紅,憤怒道:「你怎麽可以這樣?」


    她的怒容中帶了幾分嬌媚,看著令人心動不已。


    葉旭堯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受不住這夜色的魅惑,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起來。


    林瓏的眼睛睜圓,手裏的紅燈籠掉到了地上,在他的聲音遊移到耳畔,「閉眼。」


    她本來想要推開他的雙手突然抱緊他,在夜色裏緩緩閉上眼睛。


    東廂房裏麵,綠姨娘正在做著針戲,看到林瓏迴轉,「葉公子回去了?」


    林瓏想到之前那一幕,俏臉還有幾分微紅,輕輕地「嗯」了一聲。


    綠姨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看到燭光下少女的臉色不太自然,頓時明白那一路送行必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頭微垂偷偷笑起來,這到了京城,事事順心,她自然也高興,現在就盼著林瓏的婚禮能盡快舉行,再然後抱上個胖娃娃,她於願足矣。


    翌日,林瓏起了個大早,一大家子人用了早膳後,淮陰伯府的人就找了上門,還是昨天那一番論調。


    坐在首位的林瓏慢條斯理地道:「外祖母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現在一家子也安下了,再搬來搬去不利於棟哥兒養病,所以還是不宜搬動為妙,你且如此回老太太吧。」


    那權家管事聽得林瓏這番說辭,知道沒有自己再勸的可能性,惟有告辭回去稟告權蕭氏,林瓏不肯搬。


    「真是給有不要臉。」權蕭氏聽聞後怒道,她都三番兩次低聲下氣,這外孫女倒好全然不為所動。


    「她不肯住進來。」權美環一臉的失望,昨兒沒得到消息,今兒個她就早早過來,結果還是撲了個空,「娘,你說當初我生下她做甚?是今兒個來氣死自己的嗎?」


    「好了,美環,你不是三歲孩子,給我穩重點。」權蕭氏板著臉道,「既然她執意如此,那我也惟有撂開手不再理這事。」


    權美環聞言時,手帕正按著眼角那一滴淚,一時間不知道在想什麽。


    「對了,霍堰那小子跟你道歉沒有?」權蕭氏更為關心女兒的婚事,昨兒她一回來哭訴,丈夫就讓霍堰登門,當即訓了他一頓,在他保證不會再對女兒動粗後,這才由得霍堰接了女兒家去。


    「還好。」權美環神色不太自然地道,霍堰現在與她正在冷戰,昨晚又宿在了姨娘的房裏,她的心裏也正苦著,心裏也在咒罵著霍堰不是東西,這男人說變就變,半點不由人。


    權蕭氏聞言,也放下一半的心,幾個兒女當中,就這女兒最讓人操心。「他們盤算的那事,你打算如何辦?」


    權美環一陣的心煩意亂,她不想攙和外人算計女兒,但又怕自己真的在霍家生存不下去,「女兒不曉得如何辦?」


    「那就裝病發避開吧。」權蕭氏不打算出麵為林瓏撐腰,也見不得女兒受那夾心氣,最好的法子就是裝病,兩邊不得罪,女兒也好多條退路。


    權美環睜大眼睛看向母親,「娘,這樣真使的?」


    「有何不使得?」權蕭氏輕茗一口茶葉水,斜睨一眼女兒,「順便給你女兒幾分顏色看看,不然她以為她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將我們放在眼裏,哼,沒娘家撐腰,她再能也會跌個大跟鬥,到時候不用你去求,他們也知道你的重要性。」


    權美環細思母親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遂重重點了點頭。


    權蕭氏在女兒回去後,也躺在床上嗷嗷叫起來,急得幾個兒媳婦又是讓府醫來診治,又是忙熬藥的,總之就是忙個不停。


    權衡一回到府裏,就聽到老太太病了的話,頓時一哼,「她就會這一招,幾十年都不變。」


    她玩不膩,他看得都膩了。


    轉身就讓人備馬,再度出府直奔林瓏新搬的府邸。


    權蕭氏接到下人的稟報,氣惱地罵了句,「這個老不死的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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