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雪菲在屋子裏麵來回地走動著，時不時地探頭看向門外，一副焦急的樣子，看到自己的心腹侍女玉芝小跑進來，她忙迎上前去，「如何？」
「回姑娘的話，大爺真去找老爺太太了，說是請求老爺太太成全姑娘的一片癡心呢。」玉芝一臉笑意地急忙道。
不枉姑娘這段時間的唉聲嘆氣，果然大爺還是疼姑娘的，這不，真去找老爺太太提這事成全姑娘與狀元爺，她光是想想都為自家姑娘高興。
古雪菲這段時間一直愁眉苦臉的，這會兒終於能笑出一朵花來，「哥能想通支持我，這可真是太好了，對了，玉芝，我爹娘如何說？」
在母親那天到來告訴她婚事不成之時，她確是傷心至極，但在那樣的情形下，她又能說些什麽？難道要說些傷父母心的話？她做不到；或者學人家一哭二鬧三上吊地以死相逼讓母親讓步成全，她更是做不到，畢竟這是她的生身父母，她若這樣做了，真真有愧為人子女。
所以那天她隻能沉默，哭過傷心過之後就是不甘心，她放不下林棟，所以隻能用憔悴難過的麵容去麵對家人，這無需裝，畢竟這是她的真情流露，如果父母兄長真心疼她，肯定會有所讓步，結果也沒讓她失望。
「這，奴婢急著回來稟告姑娘，沒能聽下去，再者太太清場了不讓聽。」玉芝有些為難地道。
古雪菲想要責備玉芝幾句，不過想到這侍女為了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自己又急於知道父母的意思，真是一刻也呆不住這閨房，遂朝外走，「我過去看看。」
玉芝不敢攔，忙提裙跟上自家姑娘的步伐。
古雪菲急匆匆地趕往父母的院子，院子裏的下人都認得她是老爺太太的心肝丁，遂也沒人敢攔住她的去路。到了房前，那守門的婆子想說些什麽，她一個瞪眼看過去，那婆子趕緊閉上嘴巴站到一旁不敢有所阻攔。
她沒敢掀簾子進去，而是靠近伸長耳朵努力偷聽。
玉芝也跟著自家姑娘的舉動，心裏祈祝禱著老爺太太能答應姑娘與狀元爺的婚事。
屋裏一生寂靜，古靖站在那兒來回看著父母的神色，在他那句請求出口之後，父母就這是這般沉默以對，這讓他的心不由得沉入穀底。
但這些都是無來由的猜測，在他出手教訓林棟之前，父母就已經默許了這樁婚事啊，沒有理由現在才來變卦，他真真是想不通，莫非還是因他之故？
深吸一口氣，他繼續道，「爹，娘，那次是兒子衝動了，其實林狀元也沒有做什麽，這次我被人家姐姐教訓也是我自找的，我不怪人家報復我，這些都是我該的……」
他原本恨極林氏姐妹出手狠辣，但為了妹妹的笑容，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況且人家姐姐也是心疼弟弟，男子漢大丈夫，心胸寬大點沒壞處的。
「看著小妹為了一個林狀元失魂落魄，我這當兄長的心也不好受，林棟就算有點缺陷那也無傷大雅了，重要的小妹心悅他，爹，娘，你們就答應了吧，讓小妹也高興點……」
「不，我們不能答應。」宣平侯最先開口打斷兒子再度請求的話。
古郭氏轉頭看向丈夫，原本有幾分猶豫的，但在丈夫看過來的目光中，她又很快地堅定了態度，目光落向兒子那張懇求的臉，「靖哥兒，你爹說得對，這婚事不能成，林家不是個好去處，你妹妹嫁進去或許要吃苦，我到時候再替她另選人家為好……」
「娘，這是為何？」古靖不明白，「原本您與爹都應承了呀。」
「原先是原先，現在是現在。」古郭氏模稜兩可地道，「靖哥兒，你且好生養傷，至於這樁婚事就別再提了，省得你妹妹還不死心。」
「小妹她現在每天都傷心難過，娘您不會看不到吧？她原先不是這樣的，我這當兄長的看到都於心不忍，您們就真的忍心看她鬱鬱寡歡？」
宣平侯看了眼兒子，「時間長了，該忘的自然都會忘掉，這事你就不要管了。」
「對，靖哥兒，聽你爹的話，林棟不適合菲姐兒。」古郭氏與丈夫的口徑一致。
林棟是好，可惜他有兩個太過於強勢的姐姐，如果女兒真嫁過去，隻怕最後不會落得好下場，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讓自己的骨肉去受這份罪？
「爹，娘，你們太武斷了，就像當初我的一樣……」古靖忍不住再度急切地開口，心裏已經萬分內疚了，若不是自己，小妹的婚事也不會如此曲折。
哪知這時候門簾被人一把掀起，古雪菲的臉露在家人的麵前，讓屋裏的三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口，他們都沒想到她居然會在外麵偷聽。
古郭氏更是剜了那守門婆一眼，好在她沒有說出什麽不得了的話來，要不然女兒隻怕從此一蹶不振，那可就糟了。
古雪菲自然沒有漏看母親那一眼，尤其是那婆子正瑟瑟地發抖，她趕緊道，「娘，這事不怪她，她也攔不住我，你且先出去吧。」她微側頭朝那婆子道。
守門的婆子忙行了個萬福急忙退了出去，這神仙打架，凡人就得趕緊迴避，免得傷了池魚。
「你這是胡鬧……」宣平侯冷喝一聲，心想他太過於寵愛這女兒了，以致把女兒寵成這樣，該是時候與妻子相商，別再過於縱容她胡作非為。
古雪菲卻是一個箭步上前，「撲通」一聲雙膝著地跪在父母的麵前，「爹，娘，女兒自知說這話是大逆不道，是不守閨譽，但女兒今兒個還是要說出口，求爹娘成全女兒吧。」
她再也忍不住了，在簾外聽了一耳朵都是父母反對的話，這對於她來比剜心還要痛，這才不管不顧地進來出麵求成全。
「菲姐兒，你這是不要閨譽了嗎？哪有姑娘家自個兒提婚事的？」古郭氏飛快地看了眼丈夫沉下去的臉色，上前一麵訓斥女兒一麵試圖提她起來，「你趕緊說自己錯了……」
古雪菲卻是不讓母親提她起來，繼續看著父親道，「女兒一直都聽爹娘的話，也一直都按爹娘的要求做人，可這次女兒真的不想一輩子遺憾，所以這婚事女兒是一定要堅持到底，請爹娘不要再阻攔……」
「你還要臉不要？」宣平侯聽不下去了，這些不要臉麵的話傳出去，養出這麽個不知羞恥的女兒來，他的老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擱？
「快，菲姐兒，別要你爹生氣，趕緊說自己會改過自新忘了林棟……」古郭氏看到丈夫生氣，忙要女兒認錯。
「娘，小妹沒有錯，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又有何錯？」古靖忙道，不想看著妹妹孤軍奮戰，這次他想幫她彌補自己上回的錯。
「靖哥兒，你不幫忙就算了，還在那兒胡說一通。」古郭氏朝兒子使了個眼色，要他少說一句。
無奈這次古靖似乎吃了秤坨鐵了心，「娘，小妹既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路，您們又何苦為難她？至於婚後過得如此現在說什麽都為時尚早……」
「你懂什麽？」古郭氏這會兒也朝兒子怒吼了一句，什麽都不知道也敢亂說，她到底做了什麽孽，居然養出這樣一對兒女來？
古雪菲看到母親動怒，心裏也萬分過意不去，隻是這次她不想再妥協了，原來他們的疼愛抵不過偏見，「爹，娘，我這次說出來的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輩子我就堅持這麽一件事，如果你們不成全，我也不會去要生要死，隻是這輩子，我都將行屍走肉地過完，就算是全了對您們的孝道。」
說完，她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不用母親去提扯，她就自己起身，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就掀簾子離開，隻是那步子略晃了晃方才平穩下來。
宣平侯與古郭氏看著這樣的女兒都有幾分於心不忍，隻是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等到以後，女兒就會知道他們的用心良苦。
古靖卻是無法理解父母的想法，他皺緊眉頭看向父母，「爹，娘，你們這樣逼迫小妹認命，真的好嗎？婚姻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們就擔保再次挑的成親人選能帶給小妹幸福？」
質問出聲後，他趕緊轉身出去，還吊起來的右手使不上力，他用左手把簾子掀得「呼哧」響，加快步子去追上自家小妹，身為兄長的他這會兒有義務要安慰她。
古郭氏看著連兒子也氣呼呼地走了，長嘆一聲轉身回到丈夫的身邊坐下，「侯爺，我們這樣做真對嗎？我怕將來菲姐兒會真的記恨我們，唉，若林棟沒有這麽倆強勢的姐姐，我肯定就同意這門婚事了。」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你得慶幸提前知道林家的底細，要不然將來有我們夫妻倆後悔的。」宣平侯理智地道，「小女孩的堅持又能堅持多久？等將來她成親後就會知道我們是為了她好。」
「也是，長痛不如短痛，這日子長了，再深厚的感情也會變淡。」古郭氏頗有感慨地道。
未出閣前，她不也十分仰慕自己的丈夫？那會兒不也求父母成全應了這婚事？那時的興奮之情到現在還記得，隻是到頭來又如何？看著他左擁右抱，她火熱的心也漸漸地變涼。
現在她可以拍胸脯說，她對丈夫就隻剩下那麽點尊敬了，什麽愛啊情呀都通通消失不見。
宣平侯古怪地看了眼妻子，這說的是什麽話？隻是他到底是大男人，有些話不可能問得出口，「你平日多留心於她，別讓她做傻事，傳出去鬧笑話。」
「我知道，不過你放心，菲姐兒一向孝順，不會做傻事的。」古郭氏對自己養出來的女兒是相當的有自信，自己的女兒不是那等自私枉顧父母的忤逆子。
「但願如此吧，年輕女孩兒一向都愛鑽牛角尖。」宣平侯也嘆息了一句，再生女兒的氣也有消融的時候，氣過了也就隻剩心疼了。
古郭氏輕掠了一下頭髮，附和了一句，「確是如此。」
接下來，夫妻二人沒再多言語，氣氛漸漸變得尷尬起來。
宣平侯受不住這氣氛，最先起身道，「我過去萬姨娘處。」
古郭氏看了眼丈夫出去的背影，輕嗤笑一聲，隨後就轉開目光不再看他，男人說穿了也就那麽一回事。
另一邊廂的古靖卻安慰著懷中低聲抽泣讓人心憐的妹妹，「小妹，你別傷心，回頭我再勸勸爹娘，他們隻是一時在氣頭上沒有應承……」
古雪菲卻是不置可否，她能感覺到父母的堅持，爹娘態度的轉變讓她始料未及，難道真是因為林棟倆姐姐打了兄長的緣故？想想又不像。
袖下的粉拳緊握，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棄的，「哥，我知道。」
古靖一臉歉意地看著妹妹的頭頂，都怪他，現在他無比後悔自己那日找林棟碴的舉動。
在決定向古雪菲提親之前，林棟是希望能再見她一麵的，有些話他要與她說清楚。
隻是他到底是男子，想要見一麵閨閣千金談何容易？所以這段日子他都在古家周圍徘徊，希望天賜良機，不過往往以失望告終。
這日，他正要失望離開宣平侯府附近，卻聽到身後有人喚他，「狀元爺？」
這聲音帶著遲疑。
林棟飛快地轉身，把馬疆繩甩給了侍墨，看到那喚他的女子並非自己的心上人之時，他的雙眼閃過失望，「你是？」
顯然他對於這年輕女子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
「狀元爺，奴婢是侍候古姑娘的侍女。」玉芝上前行了一禮。
最近這些天，姑娘被太太禁足，她今天出門為姑娘買繡線，沒想到卻意外地見到林狀元，初時還有幾分不確定，最後看到對方轉身要離開，她才敢喚出聲。
林棟回了個揖禮，對方這麽一說，他立即就有了印象，「原來是你，怪不得我覺得如此眼熟，對了，你家姑娘可還好？」
好些日子未見古雪菲，他自然是掛念她。
「尚好。」玉芝忙道，見到對方如此關心自家姑娘，她也替自家姑娘高興，總算沒有白附上一顆真心。
林棟看到對方，眼裏閃過一抹火熱，他正愁沒人幫忙讓他見上古雪菲一眼，如今這人真是從天而降，遂趕緊道，「我有一事相請，不知道……」
「狀元爺請說。」玉芝忙道。
林棟看對方也一副要幫忙的樣子，這才趕緊把自己的要求道出。
玉芝略有些為難地看著林棟，「不瞞狀元爺，我家姑娘被太太禁足了，隻怕這段時日沒有機會出門，這見麵一事怕是不容易達成……」
「我有些話要與古姑娘說，還請幫忙一二。」林棟再度做了個揖。
玉芝趕緊又福了福，看著林棟這風度翩翩的樣子，她心想怪不得姑娘會心儀於他，略偏頭思索半晌，「這事容奴婢回去稟告姑娘才好，奴婢做不得主。」
雖然她知道自家姑娘肯定會答應，但這會兒她不能越俎代皰讓人看輕自家姑娘。
林棟點頭，「那是自然。」然後指了指身後的侍墨，「這是我的長隨，你若得了古姑娘的應承找他通知我即可。」
玉芝忙點了點頭，抬頭看了好幾眼侍墨的長相，把對方的長相記下。
這到底是大街上，林棟不好與玉芝多說，省得惹人懷疑，幾句過後，他就上馬轉身離開。
玉芝左右看了看，沒看到有熟悉的人，這才趕緊轉身進府向姑娘匯報。
回到姑娘的小院，她趕緊掀簾進去，看到姑娘獨自一人坐在羅漢床上臨字帖，但抓著筆的手卻是吊在半空中，人明顯在發呆，她趕緊搖了搖自家姑娘。
「啊？是你啊玉芝。」古雪菲回過神來，沒精打采地說了一句，「對了，繡線買到沒有？」
「姑娘，您猜奴婢遇到誰了？」玉芝興奮地道。
「遇見誰了？」古雪菲沒有心思猜迷，順口就問了一句。
玉芝忙扶著古雪菲的雙肩道，「我的好姑娘，您就看看奴婢嘛，這可是姑娘朝思暮想之人……」
一提到朝思暮想四個字，古雪菲激動地抓著自家侍女的手臂，「是誰？是不是……」正要說林棟的名字，突然記起屋裏還有別的大丫鬟在，遂朝那些個呆立著的大丫鬟道，「都先出去，本姑娘有話要與玉芝說。」
「是，姑娘。」幾個大丫鬟趕緊行禮魚貫地退出去。
等到屋裏沒人，她這才興奮的推開矮桌，「玉芝，你快告訴我，是不是他？」
「正是。」玉芝沒再吊自家姑娘的胃口，趕緊就承認了，然後與古雪菲咬了一陣耳朵，把林棟的請求密語告知。
古雪菲怔了怔，然後用手指了指自己，「他要見我？」
玉芝趕緊點了點頭，「奴婢覺得狀元爺肯定是有話要與姑娘說，姑娘是見還是不見？」
「當然要見。」古雪菲不假思索地就回了這四個字，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的俏臉又紅透了。
玉芝知道自家姑娘臉皮薄，遂也不去取笑她，思忖了一會兒道，「那奴婢就去知會侍墨一聲，安排個適當的時間讓姑娘與狀元爺見上一麵。」
古雪菲自然是笑著點點頭，還沒見到人，她就開始期待了。
在得了林棟的準信後，她就開始表現良好，試圖說服母親讓她出府活動活動。
古郭氏一臉古怪地看著女兒，「你這會兒要求出府可是有什麽事在瞞我？」
「娘，我能瞞你什麽？我每天做什麽與什麽人接觸，您會不知？爹的生辰在即，我得親自去選樣禮物送他才能聊表我的孝意。」古雪菲佯裝不悅地道，「再說你就算禁得我的人，禁不了我的心也是枉然，還不如讓我出府走動走動，興許我就真的放下他。」
「你這丫頭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古郭氏瞪了眼女兒，但心知女兒說得在理。
「娘，我希望您長命百歲。」古雪菲趕緊笑道。
古郭氏不悅地颳了下女兒的俏鼻樑，「要去可以，得讓我派去的人跟著，否則免談。」
古雪菲看了眼母親身邊的得力婆子，如果不妥協的話母親是不會放她出門的，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點頭道，「母親盡管派人跟著，女兒行事光明正大，又何懼他人跟著？」
古郭氏看不出女兒有古怪處，最終還是點頭放人。
古雪菲得了母親的應允，這才讓玉芝去吩咐人套馬車，幾經挑選，方才換了條自己喜歡的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門。
在馬車裏，古郭氏遣去的嬤嬤坐得極其端正，兩眼並不斜視。
古雪菲笑道，「嬤嬤跟我出府真是辛苦了，喝口茶水潤潤喉。」說完，朝玉芝使了個眼色。
玉芝忙把沏好的茶水遞到那嬤嬤的麵前。
那嬤嬤看了眼，不好意思拒了姑娘的一番美意，隻得接過道謝。
古雪菲輕茗了一口茶水，吃了塊點心，「嬤嬤勞苦功高，別說這些客套話。」
那嬤嬤隻當是姑娘抬舉她，心裏高興，這警戒自然就放鬆了，端起茶盞慢慢地喝著，不愧是姑娘常喝的茶，就是香。
玉芝朝自家姑娘眨眨眼。
古雪菲自在地笑了笑，又再度拈起一塊點心吃起來，這顯示了她的好心情。
到了京城有名的珍寶齋門口，玉芝先下馬車，放下下馬凳，伸手扶自家姑娘慢慢下馬車。
古郭氏遣去的嬤嬤也趕緊下馬車跟上，太太囑她寸步不離地跟著姑娘，她可不能有違太太的命令。
隻是剛走進珍寶齋的門口，她的肚子突然一陣地疼痛，臉色瞬間煞白起來。
「嬤嬤這是怎麽了？」古雪菲一臉關心地問。
「姑娘……見諒，老奴想去……茅廁……」那嬤嬤不好意思斷斷續續地道，雙腿還在扭著，顯然正在拚命忍著什麽。
古雪菲趕緊道，「嬤嬤快去，莫要耽擱了。」
那嬤嬤還想說些什麽，無奈肚子不等人，再不走她就要當眾出醜了，遂連萬福禮都來不及行，就雙腿飛奔地去找茅廁。
玉芝見狀，忍不住輕笑出聲，看來那茶水裏麵的巴豆粉相當好使。
古雪菲看了眼自家侍女要她收斂點，別得意忘形露了陷。
玉芝連忙把嘴合上，隻敢低頭悶悶地笑著。
古雪菲無奈地搖了搖頭，抬腳往珍寶齋走進去，掌櫃地忙迎上來，對於京城的貴客他都認得一二，這古家嫡女自然不陌生。
「古姑娘。」掌櫃的恭敬地問候一聲。
古雪菲擺了擺手，「我上二樓挑去。」
一樓都是便宜的貨色，好貨通常都在樓上。
掌櫃的也沒多想，忙讓人領古雪菲上去。
古雪菲踩著樓梯上去，心情卻是無來由地緊張起來，連她自己都聽到那「撲通撲通」的跳聲，原來相思已是不曾閑。
走過這漫長的樓梯，她終於到達二樓，一雙美目趕緊唆巡起來，卻是沒能看到心上人的人影，這心情既緊張又失落，一時間俏顏都有幾分失色。
「姑娘，別緊張。」玉芝深諳古雪菲的心情，小聲地勸慰了一句。
古雪菲點了點頭。
主僕二人假裝看著古董，並且遣去珍寶齋跟著的小廝，就是給林棟製造見麵的機會。
古雪菲的心思哪會在這珍寶上麵，雙眼止不住地四處飄，就希望看到那抹溫和的影子。
「好巧，見過古姑娘。」林棟從旁邊閃出來，笑著朝古雪菲行了一禮。
在古氏主僕上樓之時，他就看到了，隻是那時候他不方便現身，好不容易這才找到機會光明正大地出來與心上人會麵。
古雪菲聽到背後魂牽夢縈的聲音，忙回過頭去，一眼就看到那站在陽光透過窗棱照**來的林棟身上，一時間隻覺得恍若夢中。
「姑娘，是狀元爺。」看到自家姑娘發愣，玉芝小聲地提醒一句。
古雪菲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用手暗中掐了一下自己，感覺到疼痛，原來不是在夢中，她忙上前去給林棟回禮，「好巧，狀元爺。」
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漸漸地就成了一條直線再也無法分開。
玉芝看著這二人，忍不住為自家姑娘心喜，看到侍墨朝自己使眼色，她會意地與對方暗暗地退下去看風，免得讓人擾了這次會麵。
窗外陽光正猛，屋裏氣氛正好。
林棟輕咳了咳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古姑娘，冒昧求見，實乃有話要與姑娘說。」
「狀元爺莫要客氣，請講。」古雪菲也趕緊收起那抹羞澀，若隻顧著害羞下去，那隻會白白浪費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見麵機會。
林棟知道時間有限，由不得他浪費，遂開門見山地道，「古姑娘，幾次會麵，在下對姑娘……十分傾心，不過有幾句話還是要講，請姑娘莫要見怪。」
古雪菲在聽到林棟自剖內心的話時，心情不禁飛揚起來，這是她會銘記一輩子的話，以致後來的某年某月，她不禁想著如果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
林棟不用問，光看古雪菲的表情就知道她也是心傾自己的，這是一個男人的直覺，窩心之餘，他又問了一句，「不知道古姑娘如何看待我家二娘？」
古雪菲猛然一愣，好端端地提及林綠氏做甚？對於這京城惟一妓子出身的當家主母，她稱不上有好感，但也沒有惡感就是，「林夫人既然是狀元爺的繼母，當然是好的。」
她用了一句極安全客套的話來回應，這一刻她不能多說。
林棟自然聽出古雪菲的話意，其實他也不怪她會這麽想，畢竟沒有多少高門嫡女在一開始就看得起二娘，二娘那出身就擺在那兒，「不瞞古姑娘，我家二娘於我而言是極其重要的人，如果沒有她，或許我也不在人世了……」
古雪菲驚訝地看著林棟，這話是怎麽說的？
林棟卻沉浸在回憶中，把父親死後日子的艱難一一說給這年輕而單純的姑娘聽，於他而言，這段回憶有苦亦有甜，它讓林家人無比地團結起來，所以哪怕是帶著痛苦的回憶，他的表情還是一貫的溫和。
古雪菲的心房卻是忍不住輕顫起來，她沒想到林綠氏居然是如此走過來的，對於這樣一個女人，她由衷的敬佩，畢竟不是哪個女人都能在那種環境下不離不棄，更何況林綠氏不過是個左右逢源的妓子。
她時常聽人說戲子無情，妓子無義，自然也當林綠氏是那樣的人，所以心裏自然輕視對方，卻沒有深思過林綠氏為何會混成林家主母，如今聽了林棟的回憶，她才明白個中緣由。
怪不得那天林瓏會如此敬林綠氏，原來還有過共患難的經歷，說句難聽的，那時候若林綠氏舍下這三個孩子如權美環般自行離去，世人也不會責怪她，畢竟妓子都是這樣。
林綠氏的高義，她漸有體悟。
聽到林棟差點就死於病痛的折磨，她不禁雙眼含淚，仿佛看到那在雨夜中掙紮求存的孩子，在對方的話語終結後，她哽咽道，「沒想到林夫人還有這麽一段過往……」
林棟看著她，「我曾發誓過要一輩子孝敬二娘，她在我心中就是我的親娘。」
古雪菲帶淚地點頭，「林夫人當得這份待遇。」頓了頓，她直視林棟的雙眼，如發誓般，「自此之後，我當也會敬重於她。」
這一句在林棟的耳裏有如天籟之聲，他驚喜地看著古雪菲，他就知道她在知道所有過往後一定會對二娘有所改觀。
兩人的目光再度膠著在一起，兩顆心前所未有地靠得極近。
在另一邊窗欞處，鄺朝雲把頭挨在那厚重的木板上，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從她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古雪菲的俏臉，至於那一襲青衣的男子是誰，這根本無需問。
愛情未曾開花便已凋謝。
「回姑娘的話，大爺真去找老爺太太了，說是請求老爺太太成全姑娘的一片癡心呢。」玉芝一臉笑意地急忙道。
不枉姑娘這段時間的唉聲嘆氣，果然大爺還是疼姑娘的，這不，真去找老爺太太提這事成全姑娘與狀元爺，她光是想想都為自家姑娘高興。
古雪菲這段時間一直愁眉苦臉的，這會兒終於能笑出一朵花來，「哥能想通支持我，這可真是太好了，對了，玉芝，我爹娘如何說？」
在母親那天到來告訴她婚事不成之時，她確是傷心至極，但在那樣的情形下，她又能說些什麽？難道要說些傷父母心的話？她做不到；或者學人家一哭二鬧三上吊地以死相逼讓母親讓步成全，她更是做不到，畢竟這是她的生身父母，她若這樣做了，真真有愧為人子女。
所以那天她隻能沉默，哭過傷心過之後就是不甘心，她放不下林棟，所以隻能用憔悴難過的麵容去麵對家人，這無需裝，畢竟這是她的真情流露，如果父母兄長真心疼她，肯定會有所讓步，結果也沒讓她失望。
「這，奴婢急著回來稟告姑娘，沒能聽下去，再者太太清場了不讓聽。」玉芝有些為難地道。
古雪菲想要責備玉芝幾句，不過想到這侍女為了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自己又急於知道父母的意思，真是一刻也呆不住這閨房，遂朝外走，「我過去看看。」
玉芝不敢攔，忙提裙跟上自家姑娘的步伐。
古雪菲急匆匆地趕往父母的院子，院子裏的下人都認得她是老爺太太的心肝丁，遂也沒人敢攔住她的去路。到了房前，那守門的婆子想說些什麽，她一個瞪眼看過去，那婆子趕緊閉上嘴巴站到一旁不敢有所阻攔。
她沒敢掀簾子進去，而是靠近伸長耳朵努力偷聽。
玉芝也跟著自家姑娘的舉動，心裏祈祝禱著老爺太太能答應姑娘與狀元爺的婚事。
屋裏一生寂靜，古靖站在那兒來回看著父母的神色，在他那句請求出口之後，父母就這是這般沉默以對，這讓他的心不由得沉入穀底。
但這些都是無來由的猜測，在他出手教訓林棟之前，父母就已經默許了這樁婚事啊，沒有理由現在才來變卦，他真真是想不通，莫非還是因他之故？
深吸一口氣，他繼續道，「爹，娘，那次是兒子衝動了，其實林狀元也沒有做什麽，這次我被人家姐姐教訓也是我自找的，我不怪人家報復我，這些都是我該的……」
他原本恨極林氏姐妹出手狠辣，但為了妹妹的笑容，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況且人家姐姐也是心疼弟弟，男子漢大丈夫，心胸寬大點沒壞處的。
「看著小妹為了一個林狀元失魂落魄，我這當兄長的心也不好受，林棟就算有點缺陷那也無傷大雅了，重要的小妹心悅他，爹，娘，你們就答應了吧，讓小妹也高興點……」
「不，我們不能答應。」宣平侯最先開口打斷兒子再度請求的話。
古郭氏轉頭看向丈夫，原本有幾分猶豫的，但在丈夫看過來的目光中，她又很快地堅定了態度，目光落向兒子那張懇求的臉，「靖哥兒，你爹說得對，這婚事不能成，林家不是個好去處，你妹妹嫁進去或許要吃苦，我到時候再替她另選人家為好……」
「娘，這是為何？」古靖不明白，「原本您與爹都應承了呀。」
「原先是原先，現在是現在。」古郭氏模稜兩可地道，「靖哥兒，你且好生養傷，至於這樁婚事就別再提了，省得你妹妹還不死心。」
「小妹她現在每天都傷心難過，娘您不會看不到吧？她原先不是這樣的，我這當兄長的看到都於心不忍，您們就真的忍心看她鬱鬱寡歡？」
宣平侯看了眼兒子，「時間長了，該忘的自然都會忘掉，這事你就不要管了。」
「對，靖哥兒，聽你爹的話，林棟不適合菲姐兒。」古郭氏與丈夫的口徑一致。
林棟是好，可惜他有兩個太過於強勢的姐姐，如果女兒真嫁過去，隻怕最後不會落得好下場，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讓自己的骨肉去受這份罪？
「爹，娘，你們太武斷了，就像當初我的一樣……」古靖忍不住再度急切地開口，心裏已經萬分內疚了，若不是自己，小妹的婚事也不會如此曲折。
哪知這時候門簾被人一把掀起，古雪菲的臉露在家人的麵前，讓屋裏的三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口，他們都沒想到她居然會在外麵偷聽。
古郭氏更是剜了那守門婆一眼，好在她沒有說出什麽不得了的話來，要不然女兒隻怕從此一蹶不振，那可就糟了。
古雪菲自然沒有漏看母親那一眼，尤其是那婆子正瑟瑟地發抖，她趕緊道，「娘，這事不怪她，她也攔不住我，你且先出去吧。」她微側頭朝那婆子道。
守門的婆子忙行了個萬福急忙退了出去，這神仙打架，凡人就得趕緊迴避，免得傷了池魚。
「你這是胡鬧……」宣平侯冷喝一聲，心想他太過於寵愛這女兒了，以致把女兒寵成這樣，該是時候與妻子相商，別再過於縱容她胡作非為。
古雪菲卻是一個箭步上前，「撲通」一聲雙膝著地跪在父母的麵前，「爹，娘，女兒自知說這話是大逆不道，是不守閨譽，但女兒今兒個還是要說出口，求爹娘成全女兒吧。」
她再也忍不住了，在簾外聽了一耳朵都是父母反對的話，這對於她來比剜心還要痛，這才不管不顧地進來出麵求成全。
「菲姐兒，你這是不要閨譽了嗎？哪有姑娘家自個兒提婚事的？」古郭氏飛快地看了眼丈夫沉下去的臉色，上前一麵訓斥女兒一麵試圖提她起來，「你趕緊說自己錯了……」
古雪菲卻是不讓母親提她起來，繼續看著父親道，「女兒一直都聽爹娘的話，也一直都按爹娘的要求做人，可這次女兒真的不想一輩子遺憾，所以這婚事女兒是一定要堅持到底，請爹娘不要再阻攔……」
「你還要臉不要？」宣平侯聽不下去了，這些不要臉麵的話傳出去，養出這麽個不知羞恥的女兒來，他的老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擱？
「快，菲姐兒，別要你爹生氣，趕緊說自己會改過自新忘了林棟……」古郭氏看到丈夫生氣，忙要女兒認錯。
「娘，小妹沒有錯，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又有何錯？」古靖忙道，不想看著妹妹孤軍奮戰，這次他想幫她彌補自己上回的錯。
「靖哥兒，你不幫忙就算了，還在那兒胡說一通。」古郭氏朝兒子使了個眼色，要他少說一句。
無奈這次古靖似乎吃了秤坨鐵了心，「娘，小妹既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路，您們又何苦為難她？至於婚後過得如此現在說什麽都為時尚早……」
「你懂什麽？」古郭氏這會兒也朝兒子怒吼了一句，什麽都不知道也敢亂說，她到底做了什麽孽，居然養出這樣一對兒女來？
古雪菲看到母親動怒，心裏也萬分過意不去，隻是這次她不想再妥協了，原來他們的疼愛抵不過偏見，「爹，娘，我這次說出來的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輩子我就堅持這麽一件事，如果你們不成全，我也不會去要生要死，隻是這輩子，我都將行屍走肉地過完，就算是全了對您們的孝道。」
說完，她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不用母親去提扯，她就自己起身，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就掀簾子離開，隻是那步子略晃了晃方才平穩下來。
宣平侯與古郭氏看著這樣的女兒都有幾分於心不忍，隻是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等到以後，女兒就會知道他們的用心良苦。
古靖卻是無法理解父母的想法，他皺緊眉頭看向父母，「爹，娘，你們這樣逼迫小妹認命，真的好嗎？婚姻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們就擔保再次挑的成親人選能帶給小妹幸福？」
質問出聲後，他趕緊轉身出去，還吊起來的右手使不上力，他用左手把簾子掀得「呼哧」響，加快步子去追上自家小妹，身為兄長的他這會兒有義務要安慰她。
古郭氏看著連兒子也氣呼呼地走了，長嘆一聲轉身回到丈夫的身邊坐下，「侯爺，我們這樣做真對嗎？我怕將來菲姐兒會真的記恨我們，唉，若林棟沒有這麽倆強勢的姐姐，我肯定就同意這門婚事了。」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你得慶幸提前知道林家的底細，要不然將來有我們夫妻倆後悔的。」宣平侯理智地道，「小女孩的堅持又能堅持多久？等將來她成親後就會知道我們是為了她好。」
「也是，長痛不如短痛，這日子長了，再深厚的感情也會變淡。」古郭氏頗有感慨地道。
未出閣前，她不也十分仰慕自己的丈夫？那會兒不也求父母成全應了這婚事？那時的興奮之情到現在還記得，隻是到頭來又如何？看著他左擁右抱，她火熱的心也漸漸地變涼。
現在她可以拍胸脯說，她對丈夫就隻剩下那麽點尊敬了，什麽愛啊情呀都通通消失不見。
宣平侯古怪地看了眼妻子，這說的是什麽話？隻是他到底是大男人，有些話不可能問得出口，「你平日多留心於她，別讓她做傻事，傳出去鬧笑話。」
「我知道，不過你放心，菲姐兒一向孝順，不會做傻事的。」古郭氏對自己養出來的女兒是相當的有自信，自己的女兒不是那等自私枉顧父母的忤逆子。
「但願如此吧，年輕女孩兒一向都愛鑽牛角尖。」宣平侯也嘆息了一句，再生女兒的氣也有消融的時候，氣過了也就隻剩心疼了。
古郭氏輕掠了一下頭髮，附和了一句，「確是如此。」
接下來，夫妻二人沒再多言語，氣氛漸漸變得尷尬起來。
宣平侯受不住這氣氛，最先起身道，「我過去萬姨娘處。」
古郭氏看了眼丈夫出去的背影，輕嗤笑一聲，隨後就轉開目光不再看他，男人說穿了也就那麽一回事。
另一邊廂的古靖卻安慰著懷中低聲抽泣讓人心憐的妹妹，「小妹，你別傷心，回頭我再勸勸爹娘，他們隻是一時在氣頭上沒有應承……」
古雪菲卻是不置可否，她能感覺到父母的堅持，爹娘態度的轉變讓她始料未及，難道真是因為林棟倆姐姐打了兄長的緣故？想想又不像。
袖下的粉拳緊握，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棄的，「哥，我知道。」
古靖一臉歉意地看著妹妹的頭頂，都怪他，現在他無比後悔自己那日找林棟碴的舉動。
在決定向古雪菲提親之前，林棟是希望能再見她一麵的，有些話他要與她說清楚。
隻是他到底是男子，想要見一麵閨閣千金談何容易？所以這段日子他都在古家周圍徘徊，希望天賜良機，不過往往以失望告終。
這日，他正要失望離開宣平侯府附近，卻聽到身後有人喚他，「狀元爺？」
這聲音帶著遲疑。
林棟飛快地轉身，把馬疆繩甩給了侍墨，看到那喚他的女子並非自己的心上人之時，他的雙眼閃過失望，「你是？」
顯然他對於這年輕女子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
「狀元爺，奴婢是侍候古姑娘的侍女。」玉芝上前行了一禮。
最近這些天，姑娘被太太禁足，她今天出門為姑娘買繡線，沒想到卻意外地見到林狀元，初時還有幾分不確定，最後看到對方轉身要離開，她才敢喚出聲。
林棟回了個揖禮，對方這麽一說，他立即就有了印象，「原來是你，怪不得我覺得如此眼熟，對了，你家姑娘可還好？」
好些日子未見古雪菲，他自然是掛念她。
「尚好。」玉芝忙道，見到對方如此關心自家姑娘，她也替自家姑娘高興，總算沒有白附上一顆真心。
林棟看到對方，眼裏閃過一抹火熱，他正愁沒人幫忙讓他見上古雪菲一眼，如今這人真是從天而降，遂趕緊道，「我有一事相請，不知道……」
「狀元爺請說。」玉芝忙道。
林棟看對方也一副要幫忙的樣子，這才趕緊把自己的要求道出。
玉芝略有些為難地看著林棟，「不瞞狀元爺，我家姑娘被太太禁足了，隻怕這段時日沒有機會出門，這見麵一事怕是不容易達成……」
「我有些話要與古姑娘說，還請幫忙一二。」林棟再度做了個揖。
玉芝趕緊又福了福，看著林棟這風度翩翩的樣子，她心想怪不得姑娘會心儀於他，略偏頭思索半晌，「這事容奴婢回去稟告姑娘才好，奴婢做不得主。」
雖然她知道自家姑娘肯定會答應，但這會兒她不能越俎代皰讓人看輕自家姑娘。
林棟點頭，「那是自然。」然後指了指身後的侍墨，「這是我的長隨，你若得了古姑娘的應承找他通知我即可。」
玉芝忙點了點頭，抬頭看了好幾眼侍墨的長相，把對方的長相記下。
這到底是大街上，林棟不好與玉芝多說，省得惹人懷疑，幾句過後，他就上馬轉身離開。
玉芝左右看了看，沒看到有熟悉的人，這才趕緊轉身進府向姑娘匯報。
回到姑娘的小院，她趕緊掀簾進去，看到姑娘獨自一人坐在羅漢床上臨字帖，但抓著筆的手卻是吊在半空中，人明顯在發呆，她趕緊搖了搖自家姑娘。
「啊？是你啊玉芝。」古雪菲回過神來，沒精打采地說了一句，「對了，繡線買到沒有？」
「姑娘，您猜奴婢遇到誰了？」玉芝興奮地道。
「遇見誰了？」古雪菲沒有心思猜迷，順口就問了一句。
玉芝忙扶著古雪菲的雙肩道，「我的好姑娘，您就看看奴婢嘛，這可是姑娘朝思暮想之人……」
一提到朝思暮想四個字，古雪菲激動地抓著自家侍女的手臂，「是誰？是不是……」正要說林棟的名字，突然記起屋裏還有別的大丫鬟在，遂朝那些個呆立著的大丫鬟道，「都先出去，本姑娘有話要與玉芝說。」
「是，姑娘。」幾個大丫鬟趕緊行禮魚貫地退出去。
等到屋裏沒人，她這才興奮的推開矮桌，「玉芝，你快告訴我，是不是他？」
「正是。」玉芝沒再吊自家姑娘的胃口，趕緊就承認了，然後與古雪菲咬了一陣耳朵，把林棟的請求密語告知。
古雪菲怔了怔，然後用手指了指自己，「他要見我？」
玉芝趕緊點了點頭，「奴婢覺得狀元爺肯定是有話要與姑娘說，姑娘是見還是不見？」
「當然要見。」古雪菲不假思索地就回了這四個字，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的俏臉又紅透了。
玉芝知道自家姑娘臉皮薄，遂也不去取笑她，思忖了一會兒道，「那奴婢就去知會侍墨一聲，安排個適當的時間讓姑娘與狀元爺見上一麵。」
古雪菲自然是笑著點點頭，還沒見到人，她就開始期待了。
在得了林棟的準信後，她就開始表現良好，試圖說服母親讓她出府活動活動。
古郭氏一臉古怪地看著女兒，「你這會兒要求出府可是有什麽事在瞞我？」
「娘，我能瞞你什麽？我每天做什麽與什麽人接觸，您會不知？爹的生辰在即，我得親自去選樣禮物送他才能聊表我的孝意。」古雪菲佯裝不悅地道，「再說你就算禁得我的人，禁不了我的心也是枉然，還不如讓我出府走動走動，興許我就真的放下他。」
「你這丫頭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古郭氏瞪了眼女兒，但心知女兒說得在理。
「娘，我希望您長命百歲。」古雪菲趕緊笑道。
古郭氏不悅地颳了下女兒的俏鼻樑，「要去可以，得讓我派去的人跟著，否則免談。」
古雪菲看了眼母親身邊的得力婆子，如果不妥協的話母親是不會放她出門的，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點頭道，「母親盡管派人跟著，女兒行事光明正大，又何懼他人跟著？」
古郭氏看不出女兒有古怪處，最終還是點頭放人。
古雪菲得了母親的應允，這才讓玉芝去吩咐人套馬車，幾經挑選，方才換了條自己喜歡的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門。
在馬車裏，古郭氏遣去的嬤嬤坐得極其端正，兩眼並不斜視。
古雪菲笑道，「嬤嬤跟我出府真是辛苦了，喝口茶水潤潤喉。」說完，朝玉芝使了個眼色。
玉芝忙把沏好的茶水遞到那嬤嬤的麵前。
那嬤嬤看了眼，不好意思拒了姑娘的一番美意，隻得接過道謝。
古雪菲輕茗了一口茶水，吃了塊點心，「嬤嬤勞苦功高，別說這些客套話。」
那嬤嬤隻當是姑娘抬舉她，心裏高興，這警戒自然就放鬆了，端起茶盞慢慢地喝著，不愧是姑娘常喝的茶，就是香。
玉芝朝自家姑娘眨眨眼。
古雪菲自在地笑了笑，又再度拈起一塊點心吃起來，這顯示了她的好心情。
到了京城有名的珍寶齋門口，玉芝先下馬車，放下下馬凳，伸手扶自家姑娘慢慢下馬車。
古郭氏遣去的嬤嬤也趕緊下馬車跟上，太太囑她寸步不離地跟著姑娘，她可不能有違太太的命令。
隻是剛走進珍寶齋的門口，她的肚子突然一陣地疼痛，臉色瞬間煞白起來。
「嬤嬤這是怎麽了？」古雪菲一臉關心地問。
「姑娘……見諒，老奴想去……茅廁……」那嬤嬤不好意思斷斷續續地道，雙腿還在扭著，顯然正在拚命忍著什麽。
古雪菲趕緊道，「嬤嬤快去，莫要耽擱了。」
那嬤嬤還想說些什麽，無奈肚子不等人，再不走她就要當眾出醜了，遂連萬福禮都來不及行，就雙腿飛奔地去找茅廁。
玉芝見狀，忍不住輕笑出聲，看來那茶水裏麵的巴豆粉相當好使。
古雪菲看了眼自家侍女要她收斂點，別得意忘形露了陷。
玉芝連忙把嘴合上，隻敢低頭悶悶地笑著。
古雪菲無奈地搖了搖頭，抬腳往珍寶齋走進去，掌櫃地忙迎上來，對於京城的貴客他都認得一二，這古家嫡女自然不陌生。
「古姑娘。」掌櫃的恭敬地問候一聲。
古雪菲擺了擺手，「我上二樓挑去。」
一樓都是便宜的貨色，好貨通常都在樓上。
掌櫃的也沒多想，忙讓人領古雪菲上去。
古雪菲踩著樓梯上去，心情卻是無來由地緊張起來，連她自己都聽到那「撲通撲通」的跳聲，原來相思已是不曾閑。
走過這漫長的樓梯，她終於到達二樓，一雙美目趕緊唆巡起來，卻是沒能看到心上人的人影，這心情既緊張又失落，一時間俏顏都有幾分失色。
「姑娘，別緊張。」玉芝深諳古雪菲的心情，小聲地勸慰了一句。
古雪菲點了點頭。
主僕二人假裝看著古董，並且遣去珍寶齋跟著的小廝，就是給林棟製造見麵的機會。
古雪菲的心思哪會在這珍寶上麵，雙眼止不住地四處飄，就希望看到那抹溫和的影子。
「好巧，見過古姑娘。」林棟從旁邊閃出來，笑著朝古雪菲行了一禮。
在古氏主僕上樓之時，他就看到了，隻是那時候他不方便現身，好不容易這才找到機會光明正大地出來與心上人會麵。
古雪菲聽到背後魂牽夢縈的聲音，忙回過頭去，一眼就看到那站在陽光透過窗棱照**來的林棟身上，一時間隻覺得恍若夢中。
「姑娘，是狀元爺。」看到自家姑娘發愣，玉芝小聲地提醒一句。
古雪菲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用手暗中掐了一下自己，感覺到疼痛，原來不是在夢中，她忙上前去給林棟回禮，「好巧，狀元爺。」
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漸漸地就成了一條直線再也無法分開。
玉芝看著這二人，忍不住為自家姑娘心喜，看到侍墨朝自己使眼色，她會意地與對方暗暗地退下去看風，免得讓人擾了這次會麵。
窗外陽光正猛，屋裏氣氛正好。
林棟輕咳了咳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古姑娘，冒昧求見，實乃有話要與姑娘說。」
「狀元爺莫要客氣，請講。」古雪菲也趕緊收起那抹羞澀，若隻顧著害羞下去，那隻會白白浪費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見麵機會。
林棟知道時間有限，由不得他浪費，遂開門見山地道，「古姑娘，幾次會麵，在下對姑娘……十分傾心，不過有幾句話還是要講，請姑娘莫要見怪。」
古雪菲在聽到林棟自剖內心的話時，心情不禁飛揚起來，這是她會銘記一輩子的話，以致後來的某年某月，她不禁想著如果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
林棟不用問，光看古雪菲的表情就知道她也是心傾自己的，這是一個男人的直覺，窩心之餘，他又問了一句，「不知道古姑娘如何看待我家二娘？」
古雪菲猛然一愣，好端端地提及林綠氏做甚？對於這京城惟一妓子出身的當家主母，她稱不上有好感，但也沒有惡感就是，「林夫人既然是狀元爺的繼母，當然是好的。」
她用了一句極安全客套的話來回應，這一刻她不能多說。
林棟自然聽出古雪菲的話意，其實他也不怪她會這麽想，畢竟沒有多少高門嫡女在一開始就看得起二娘，二娘那出身就擺在那兒，「不瞞古姑娘，我家二娘於我而言是極其重要的人，如果沒有她，或許我也不在人世了……」
古雪菲驚訝地看著林棟，這話是怎麽說的？
林棟卻沉浸在回憶中，把父親死後日子的艱難一一說給這年輕而單純的姑娘聽，於他而言，這段回憶有苦亦有甜，它讓林家人無比地團結起來，所以哪怕是帶著痛苦的回憶，他的表情還是一貫的溫和。
古雪菲的心房卻是忍不住輕顫起來，她沒想到林綠氏居然是如此走過來的，對於這樣一個女人，她由衷的敬佩，畢竟不是哪個女人都能在那種環境下不離不棄，更何況林綠氏不過是個左右逢源的妓子。
她時常聽人說戲子無情，妓子無義，自然也當林綠氏是那樣的人，所以心裏自然輕視對方，卻沒有深思過林綠氏為何會混成林家主母，如今聽了林棟的回憶，她才明白個中緣由。
怪不得那天林瓏會如此敬林綠氏，原來還有過共患難的經歷，說句難聽的，那時候若林綠氏舍下這三個孩子如權美環般自行離去，世人也不會責怪她，畢竟妓子都是這樣。
林綠氏的高義，她漸有體悟。
聽到林棟差點就死於病痛的折磨，她不禁雙眼含淚，仿佛看到那在雨夜中掙紮求存的孩子，在對方的話語終結後，她哽咽道，「沒想到林夫人還有這麽一段過往……」
林棟看著她，「我曾發誓過要一輩子孝敬二娘，她在我心中就是我的親娘。」
古雪菲帶淚地點頭，「林夫人當得這份待遇。」頓了頓，她直視林棟的雙眼，如發誓般，「自此之後，我當也會敬重於她。」
這一句在林棟的耳裏有如天籟之聲，他驚喜地看著古雪菲，他就知道她在知道所有過往後一定會對二娘有所改觀。
兩人的目光再度膠著在一起，兩顆心前所未有地靠得極近。
在另一邊窗欞處，鄺朝雲把頭挨在那厚重的木板上，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從她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古雪菲的俏臉，至於那一襲青衣的男子是誰，這根本無需問。
愛情未曾開花便已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