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一場,東平城裏之戰結束得比湖邊的早,賊寇卻絕大多數都得以逃走。


    梁山軍本就無意打殲滅戰。


    來就是突襲驅趕,除了夜戰練兵,主要目標就是奪得賊寇搶掠霸占的財富,所以並沒較勁封堵追殺,連城門都不奪了關上,任賊寇能從四門自由逃走。當然這也是梁山奪城的兵力不足,為避免困住賊寇會逼得數萬賊寇窮極拚命一齊死戰衝城突圍。


    有梁山特務帶強大斥侯軍提前防範與幹預,屯在東平城的糧食等財富在縱火中損失極輕微。


    此戰遇到意外的賊寇頑強險惡抵抗,但馬元依靠各兵種團隊的強悍與成熟配合還是輕鬆領導取得了這場大戰的近乎完美的勝利,將士同樣死傷寥寥。


    城戰的主要目標達成了,馬元大大鬆了口氣。


    此戰他也殺得比較痛快,至少快馬衝陣在混戰中縱情刀斬了三四個敢騎馬拚殺的主要賊將。


    隨後,大軍守著城中財富略一休息,隨隊軍醫和將士趕緊搜救傷員處理傷勢......也是讓出點時間讓城中還沒來得及逃走的蠢賊能得空逃幹淨,然後,對全城展開細細搜查,防止還有漏網之魚潛藏在城中成為隱患,同時給傷倒卻還沒死的賊補刀,清理屍體運到城外全部燒掉,四門關閉,封城。不久,楊沂中統領梁山騎兵以抓的上萬俘虜為搬運苦力押著湖邊的糧草等戰利品來了。


    如此,東平府全部的錢糧油鹽......都在東平城中,由此路梁山人馬牢牢看住。


    軍中全部廚子和部分軍醫在湖邊大戰後才從泊中船上過來。


    這時已天亮了。


    上岸後,廚子們先是幫助軍醫滿戰場仔細搜救梁山傷員,打掃戰場......很快的和絕大多數軍醫一樣變得麵無人色......梁山這兩個團隊的主體成員本是“和平社會”的民間廚子大夫,尋常百姓,雖也是刁民,甚至其中不乏血腥凶惡之徒,卻幾時見過如此血腥可怕的戰場?


    他們看到似乎無邊的戰場上屍橫遍野一片嗆人的腥紅,賊寇屍體橫七豎八倒在那甚至是一層層疊壓在那,死得還一個個呲牙咧嘴....各種怪相都有,卻全都是滿臉的驚恐猙獰醜惡之極......又看到不少地方竟然血流成溪,血多得竟然把那一帶大地全染浸成黑紅腥臭,更恐怖的是當中是一攤攤或血肉模糊奇形怪狀還保持著人形的東西,或已踩爛成肉泥,根本看不出是人,隻剩下殘破的衣服腦袋鞋子.....與亂糟糟的肮髒血骨......這太瘮人了,這簡直是地獄......不少軍醫和廚子心驚膽戰,嘔吐,渾身哆嗦,眼花腦子發蒙,驚叫......但還得堅持幹些打掃戰場的活和完成救治工作。


    這就是為了讓這些廚子大夫見識到戰爭的可怕,適應戰場.....以後能隨軍出征。也是讓這些人最深刻明白一個道理,能對梁山人有用,能作梁山人這是大幸運,得好好樂著慶幸。


    不然,就得象眼前看到的這樣恐怖淒慘,逃都無處可逃,隻能滿心絕望承受戰爭摧殘,而這還僅僅是國內的小風波。


    若是等到和野獸一樣可怕甚至比野獸更凶殘的異族野人殺來,那世道會更可怕無數倍。


    這些廚子大夫顯然也深刻領悟到了......


    雖然驚恐惡心得不行,心裏隻想著逃避,隻想著遠離這鬼地方,行動上卻相反的個個格外積極主動完成工作,幹得格外仔細認真賣力,是咬著牙堅持下去......果然,戰場才是讓人最快成熟懂事起來的方法。這些強擄來的廚子大夫對梁山的忠誠度增長何止百倍。


    然後,他們隨著楊沂中部隊來到城中,又看到了血腥恐怖,再受一次靈魂的觸動和教育。


    因為梁山軍傷亡甚少,軍醫們其實沒什麽工作可幹,他們卻沒就此理所當然的享受輕鬆閑適無所事事,頭一次主動放下身份架子,有的參與城池清洗,用專業知識進一步清除城中瘟疫隱患,其他的則都主動跑去廚子那幫灶了,不會做飯,卻可以幫著燒火洗菜......讓幫灶的將士們也能抽身歇息下來,同時幫廚子加快做飯的速度,讓大戰後正疲憊饑餓的將士們能盡快吃喝上.......


    軍醫們能有這個行為或覺悟,這其實很不容易,並不簡單......大夫也是讀書人,也有這時代普遍的讀書人的臭毛病,而且有醫生——專業人員的那種自負和驕傲.....大夫向來是被人求著的。


    而廚子們這回做飯炒菜的勁頭更足了,雖然心中還泛著強烈的惡心感,還冒著不適,卻個個聚起精神,空前竭力,力爭顯盡手藝,要把簡單的軍中大鍋飯做到最幹淨最美味合口,讓將士們能吃得最衛生也能吃飽吃好到滿意。


    這是軍中廚子的職責,也是廚子們想以此向梁山表達的忠誠心意。


    無疑,這兩團隊到了此時開始才是真正對梁山集團有了忠誠與積極主動效勞心,再無它想。


    由此也可見這場戰爭教育對人的影響和改造是多麽有威力多麽深刻有效。


    俘虜們則苦逼得仔細清理清洗大戰後的城中血腥,減少蒼蠅蚊蟲的聚集與滋生,進一步防止瘟疫發生的可能,並且要負責烤高溫看著焚燒同夥屍體,一個個的疲憊而戰戰兢兢......他們不知道自己最後要承受的是什麽結局,估計八成是死定了,極可能也是自己挖坑活埋自己,嚇得要死。


    但,這一回,他們全猜錯了,梁山好漢展示的卻是天使的麵目。


    主將楊沂中親自出麵告訴這些賊寇:幹完活,不想留下的可自行離開。想留下以勞動換取長期食物的,可休息一下吃到早飯,接著按我軍命令幹活。在護城河外按早規劃好的挖地基.......


    有自覺聰明或自覺罪孽深重不會得到饒恕的家夥,試探著走,也成功離開了。梁山人果然說話算數,並非是耍詐。但這並沒引起俘虜們跟著大舉離開。絕大多數都選擇留了下來。


    敢留下的來的人,主要是被席卷強迫成為流寇的人,自覺還是無辜者,嗯,至少是可以得到原諒的人。之所以成為俘虜,很大原因也是他們當時不想逃,寧願被梁山人抓到,寧願由梁山人折騰自己。實在是被賊寇折磨慘了怕了。


    流寇主力及外圍積極的新成員全特麽是瘋子,無論新老全化為了喪失人性的野獸,無惡不作,自己不是人了,也不把席卷的百姓當人,肆意虐待屠殺,隻為盡逞快活猖狂.......


    這是最慘痛的教訓。


    經此一劫,一輩子也忘不了,怕是到死也會駭然想到曾經的這一遭遇而驚起......


    他們害怕自己離開了梁山好漢的兵鋒範圍,又會卷入流寇中再遭受折磨,也是知道,隻有跟著梁山人才能有吃的,否則,回家不餓死也得麵臨饑餓賊寇的更凶殘屠殺搶掠甚至會被吃掉。


    與那不敢想像的後果相比,聽梁山人的話,即使用艱苦勞動換取食物和保護,他們也願意。


    東平府這逃走的賊寇,不但要麵臨著饑餓,而且也並未安全自由了。


    很快的,城中騎兵就出動了,每千人一隊,分為十隊,強將出動,對東平展開了追剿.....


    得命逃走的賊寇們不少的輸得還極不甘心,不服,其實是實在舍不得城中財富,在一些賊將的主導下,還想著聚起勢力再戰梁山軍.....這回有防備了,梁山惡賊,你不會再有機會偷襲俺們,咱們公平打一場.....看俺們怎麽用人山人海的人命硬堆死你們。累死你也殺不完....財富是我的....


    這種想法無疑很幼稚,是以往輕鬆打敗官軍形成的一種習慣性經驗與自信,很快就遭到毒打。梁山軍不是官軍能比的,騎兵的戰鬥力也不是賊寇憑著人多勢眾就能克製的.....


    賊寇們剛聚起一堆堆勢力,正想著搜尋其它部匯合一起,就遭到梁山騎兵的凶猛撲擊。


    大白天的視野清明,想逞凶頑抗,甚至自信有能力和梁山好漢較量較量?


    那就是個笑話。


    以步對騎,別說是裝備太差的流寇,就是訓練有素的遼軍也照樣招架不住。


    聚在一處處的賊寇團夥遇到追剿時總是會憤恨之極結陣想依靠兵力多的優勢齊心協力拚一拚,卻遭到騎射的繞圈迅猛打擊,在箭雨中隻剩下被動幹挨打,有箭也射不中飛奔....隨即就崩潰了,懂得了騎兵的可怕,再次倉皇而逃,這回卻沒那麽便宜了,逃也會被追殺。砍瓜切菜一般......


    其它地方的賊寇風聞了噩耗,頓時驚恐起來,終於死了聚眾再較量的心。心裏嘴裏惦記著總放不下的的財富也不要了,化為忍著饑餓拚命往東平府外逃。有的愚蠢的往鄆州逃,有的聰明的往東逃,一路吃草揀菜充饑,甚至吃人,強撐著去了兗州,命大餓不死的逃回了沂州老巢......


    梁山騎兵如此大力迅猛追剿,目的不是殲滅賊寇,而是防止賊寇喪心病狂毀滅村鎮和莊稼。張宗諤孫茂德等賊領袖目的是占領梁山泊周圍的州府做統治區,自然不會肆意破壞田地房舍。現在,賊寇們看到這地盤自己占不得了,不能被自己所用了,就會是另一種態度:拚命破壞一切,拚命作惡發泄,也是以此報複梁山。這卻是梁山決不允許的。


    這,都是梁山的就食地,是朝廷的統治區,卻也是梁山可索取的財富地,豈能讓人毀掉.......


    鄆州這邊。


    孟福通采取的打法幾乎和楊沂中的一模一樣。


    也是騎兵主戰泊邊賊。步兵去偷襲州城。


    不過,孟福通比楊沂中更沉穩,在過半夜兩點後才發起進攻,而且是步軍那邊先成功突襲了州城後,泊邊才開戰的。打得比東平府這邊更輕鬆更容易,更成功。


    過半夜兩點是人最困乏睡得最死的時候。


    泊邊和州城那的賊寇都一樣警戒得更困頓而鬆懈。


    鄆州大戰更完美勝利,這展示了孟福通比楊沂中對梁山軍的能力更了解更有信心,也證明他已具備運籌幃幄統大軍打大仗的穩定的心理素質以及統帥能力,讓畢勝等原本的朝廷大將明白了,原來這位梁山主將是真有能耐,至少是軍事才能上並不比他差。


    孟福通擊敗賊寇,隨後的措施也是東平府那邊那樣,守城看住錢糧和追剿驅趕走賊寇,但並沒有用俘虜改造鄆州城,告訴他們,鄆州人想有飯吃想不餓死,就服從安排老實賣力去挖水泊......


    從東平逃往鄆州的賊寇倒黴了,忍饑挨餓玩命進入鄆州,得到的卻是梁山騎兵的凶猛清剿。


    幸運還沒遭遇梁山軍的,卻在路上遇到了去水泊幹活換糧換命的百姓,賊寇凶狂欺負百姓慣了,雙方自然暴發衝突,這回卻不是誰有刀槍誰更凶惡敢打誰就是強者了。


    賊寇和得到梁山軍解放的百姓,此時都一樣餓得眼珠子發藍,也就靠著地裏還有蔬菜野菜吃維持活命,都是餓得看什麽都象好吃的,都一樣乏力,這個時候哪一方人多就真正是絕對優勢,大敗後淒慘還堅持當賊寇的人自然是人少一方,反遭到人多勢眾的百姓恨極了也逼急了眼而暴發的拚命反抗報複......


    百姓,或者說是由或主動或被動曾經當過賊寇的人又重新做回百姓的,如此勇敢反擊賊寇,還有個重要原因是,梁山軍說了,奮勇殺賊者,官府會赦免其罪過,不會事後追究,更不會秋後算總賬,而且會有功.......至於有功會有什麽好處,梁山人並沒說明,但這已經足夠了。


    這話若是由官方說出來,百姓,尤其是曾經積極主動參加賊寇團並隨著賊寇也凶殘殺搶過的人,他們是決不會信的,不敢......但梁山人這麽說了,他們就信了,甚至多疑者也絲毫不懷疑。


    這特麽真是個奇妙或太奇怪的事。


    這現象太令人琢磨和回味。


    要知道,自趙嶽家落難敗落後,梁山泊周圍的人對梁山的主流評價就成了:強橫、無情、殘暴、邪惡,n 多負麵說法。


    他們對趙嶽的看法可不好,是極惡劣的大不好,認為這個滄趙家族的嫡子嫡孫可沒有家族的仁慈寬容偉大優點,恰恰相反,是個最自私霸道......n多劣性的殘暴衙內少年。


    相對論的偉大就在於闡明了一個道理:什麽都是相對的,天下從來沒有絕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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