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諤在心中發狠。


    和趙嶽這大仇算是結下了,定要最凶殘的報複。


    殺入東平府後,這裏也果然和東昌府那邊一樣,縣鎮上的官吏及相關財富全不在。應該也是跑梁山泊那去了。


    張宗諤心中越發憤恨。


    他這時人手已足夠多,這次改變了策略,改為自己親自指揮主力大軍直接攻打東平府城,當然,仍然是用炮灰為主硬堆,這回的炮灰卻全是東昌府掠來的青壯,不再用老弱湊數,目的是加強攻打的烈度,威懾住東平府官軍,打掉守軍士氣與信心,也意圖加強拿下府城的速度,既是為了揚名,讓待在一邊正居心叵測的宋江看看他並不是那麽真好惹,也是想最快打破城池,看看東平府下麵的縣官等官吏衙役什麽的官方人員到底是不是躲在這,推斷出到底是不是逃去了梁山。


    同時,他也安排探子秘密去梁山泊打探情況,偵察是不是有官方人員躲在那邊。


    至於洗劫和席卷東平府治下的百姓,張宗諤用的是由他的心腹兄弟統領的非主力。這已經足夠用了。


    從東昌府那的情況看,百姓盡管已經有了對抗起義軍貪婪殘暴搶掠席卷迫害自己家的心思,但這種抵觸心並不強烈堅定。不少人其實也正想著參與其中盡情奸淫擄掠好好痛快痛快,百姓人手勢力遠比起義軍大多了,卻人心太雜太不齊,到底是反抗還是順從起義軍無法統一意見,內部分岐嚴重,而且越是強橫能打的越是不想反抗,又缺乏武器,更不通打仗,主體沒有經過軍事訓練,連最起碼的軍事常識都不具備......歐陽珣的軍事改革時間太短,目前還沒能帶動起百姓的軍事素質與戰爭意識。烏合之眾,亂糟糟的,可用的人丁再多也形成不了戰鬥力。無力對抗起義軍。


    所以,張宗諤很放心地把搶劫東平府百姓的任務交給雜毛部下去執行。


    那位至今仍然暗中想和張宗諤爭老大(皇帝)寶座的叫孫茂德的野心勃勃家夥也在其中。


    這家夥有自己的勢力,而且不小,現在是僅次於張宗諤部勢力的義軍,隻是名義上歸屬在張宗諤的大旗下。有事,張宗諤隻能和他商量著來,而不是象對其它人那樣命令。要幹什麽,不幹什麽,這家夥完全是自己獨立作主,隻是告訴張宗諤一聲而已,他並不去參與攻打東平城,骨頭讓張宗諤去啃,他先全力搶劫鄉下財富,厚實起本部的財力,等張宗諤把府城打個差不多了,他再揮軍去所謂的助戰,參與刮分破城後的巨大好處,奪得從最要緊的武器到錢糧女色等一切。


    孫茂德無疑是個很聰明的人,小帳算得賊清,隻想沾大便宜,不肯出大力,還說不打堅城是珍惜手下弟兄們的性命,要帶著大家有命享受掠奪的一切,也確實贏得了部下的心,混得了個義氣大哥美名並傳揚開了,吸引了新人積極來投,勢力發展最迅猛,單論部下人手是這隻源於沂州刁民各部中人數最多的,張宗諤的部下也沒他的人多,勢力直逼張宗諤,這廝難免得意洋洋甚至開始得意忘形,越發不把張宗諤放在眼裏......卻忘了軍隊最重要的一點兒——戰鬥力。


    打仗,人多並不意味著就是實力。能打才是根本。女直三千能敗遼軍十萬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攻堅城,和訓練有素的官軍拚殺,在艱險戰鬥中邊打邊向官軍學習,正是起義軍挑選新兵和磨練出有戰鬥力的人手的唯一途徑。你算精明帳不去打,就是主動放棄了擁有強軍的機會。


    張宗諤很了解孫茂德那家夥打的什麽鬼主意。


    他根本不在意被沾便宜,心中很不屑。


    那就是個蠢貨,典型精明小人蠢貨,有聰明勁卻無大智慧,成不得大事,瞎折騰得歡。


    你鬧出的愛惜兄弟的仁義之名最響又怎樣?


    你部下人最多發展得最快有什麽用?


    你搶的錢糧財富最多又怎麽的?


    你根本沒真實力能保住。


    拳頭夠硬才是道理。


    你打不過我。你的一切都是虛的。我都不需要和你打,隻利用機會幹掉你,這就行了。


    你拚命算計,拚命搶,拚命揚義氣美名拚命吸引人投你,所弄到的一切人財物,最終全得落入我張宗諤的手裏。你隻是在全力為我做嫁衣卻不自知,在那瞎囂張歡喜,然後死掉,歸零。


    張宗諤有絕對的自信,吃定了這個剩下的唯一對頭,並不在這方麵多費心。


    但,另方麵卻出了差子。


    打探梁山泊那邊的事失敗了。


    他派去偵察的人手都是部下最出色的探子。不少的本就是慣於綠林活的老手,鑽山潛行玩偷襲暗算或直麵硬戰殺人行凶搶劫做案最是拿手,卻出乎意料的竟然無一人能完成偵察梁山泊周邊如此簡單的任務。盡管不是全都有去無回,有傷者能逃回,卻都是摸不到泊附近就全栽了。而且越是能摸到泊邊近處的,越是有死無生。有本事能靠近泊邊的都一去不見回。


    梁山泊,以前就號稱方圓八百裏,如今,方圓至少一千二百裏也有了,它周邊範圍那麽大,山野密林又那麽容易隱蔽潛行進去,梁山就是安排十萬人也看不過來啊,怎麽就這麽難摸進去?


    張宗諤感覺這太不可思議了。


    他,實在無法理解這種事。


    仔細詢問僥幸帶傷逃回的寥寥幾個命大部下,也沒問出個道的道來。


    玩斥侯戰,梁山軍才是東方這片大地上最專業的。


    梁山方麵,光是夜視望遠鏡一項裝備就遠不是地痞刁民和綠林人構成的探子能比的,夜裏鑽來也是找死。有望遠鏡,梁山斥侯一個人就能根據熟悉的地理卡在個關鍵點監控住一大片地域。


    梁山有專門的強大斥侯軍團,成員全都是武藝本身就高或有某種特長又經過專業訓練出來的人。從靈巧的手弩這等小裝備到各種暗器到偽裝技能到.....全是最先進的或這時代根本沒有的。


    周圍的這些山野是梁山的傳統地盤。


    在這裏,梁山人熟悉一切,操縱掌握著一切,簡單好用的山林機關陷阱自然是得布置一些。


    況且,這裏本身就因為動植物因素而很危險。


    不說狼蟲虎豹蜜蜂這些危險動物,隻植物中就隱藏著殺手。


    象薛弼那次來梁山的使節團探子稀裏糊塗悲慘遭遇過的詭異異域殺人吸血怪藤,山野密林中就有專門種植長成的,尤其是在外圍.....梁山人知道其特點與可怕,見到了就避著走。外人不知這個,尤其是北方人不知植物也能殺人也有嗜血好吃人的,哪會知道瞧著纏在樹頂上這麽尋常甚至是如翠綠虯龍一樣壯觀和遮蔭可愛的藤蘿竟然會是奪人命的東西,稀裏糊塗喪命是自然的事。


    這裏隱藏的各種危險,對外人而言根本就是防不勝防。


    你不親身經曆過,就永遠不會知道這裏到底藏著什麽致命的秘密,不知它裏麵到底有多複雜多樣的秘密,又有多詭異可怕。而,曾經闖進去過,知道了些秘密的當地人,都死在裏麵了。


    .以這個時代最出色的獵人——漁獵民族女真人的鑽山越嶺尋獵采摘和防範山林中各種凶險的能力的強大,就算用最強斥侯團來偵察,在此也沾不到梁山人的便宜。


    張宗諤手下那些人覺得自己混過綠林甚至當過強大山賊,有豐富混黑經驗,自負是綠林的行家裏手,就敢冒失闖來和梁山斥侯在這片山林中較量,自然是積極主動義務來以死當陪練的。


    張宗諤哪知道區區與山西河北差不多情況的山東地區的山林中竟然會有這些不正常處,他憑經驗隻是越發不解,但,在狗頭軍師杜社的猜測提醒下,也不禁警惕正視起梁山好漢之能。


    這種對梁山的不敢輕敵卻隻是暫時的。


    人呐,一得勢了,難免就會控製不住的飄了,甚至很容易變得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眼裏,過去重視的對手也不可怕了,不那麽在乎了。心裏隻翻湧著一句話:你們都是賤民垃圾。


    張宗諤足夠成熟狡詐有城府,但終歸是個草莽凶徒,不可能有那麽高的涵養素質。隻要勢力發展得夠大,目標達到得夠順利,一切心想事就成似乎真天子命,就會喪失理性陷入自大輕狂。


    自古以來,天下極少有人能避免陷入這種考驗。


    沒誰真是聖人。硬挑一個的話,那得是開國總理他老人家了,近乎完美。


    曆史上的再偉大人物,也往往是遭到了慘痛打擊才意識到自己輕狂自大的錯誤,能痛下決心改正了,才最終成就了名垂曆史的偉業。


    你就數吧。


    從秦始皇,到漢武大帝,到文治武功皆出色的唐太宗,到領導中國恢複華夏衣冠的朱太祖,到朱棣大帝,到成吉思汗......再到國外.......哪一個沒遭受過不由自主輕狂自大犯錯後的慘痛毒打。


    餘者,不足道。


    張宗諤這樣的暴徒又算個屁。


    趙嶽前世不知道或此世忘記了宋史上還曾經有個叫張宗諤的在河北打著抗金旗號擁眾割據一方享受當土皇帝威福的凶惡狡詐家夥。


    但,他親眼觀察了解過張宗諤,承認這家夥出身卑微卻確實是個人物,但終會犯錯。


    就等著他狂妄犯錯。


    張宗諤偵察梁山沒有結果,在布起了防範後,也就很幹脆地放棄了再派人去偵察送死。


    部下的斥侯骨幹可都是義軍精英,甚至是他的心腹兄弟老底子,他還要指望著這些核心兄弟打大仗幹起大事業呢,豈能就這麽為偵察梁山而不斷往神秘的山野無人區裏白白填進去。


    有了警惕與防範,如此,他還很不放心。


    他不知道梁山到底暗藏著多少兵力勢力,不知梁山人到底有什麽過人的高強手段,卻混綠林豪強養成的狡詐多疑本性使然,總感覺在東平府城這太危險了。


    原因是,東平城離東平湖,也就是離梁山泊實在是太近了。


    府城距離水泊邊最近處隻有二三十裏遠。


    這麽近的距離,中間還隔著一片遮擋了視線的原始大林子,而他的隊伍人又太多了,連主力部隊帶席卷的炮灰大眾已經有二三十萬之眾,並且還在不斷迅猛增多,人馬的住處與不斷劫掠來積存的糧草所堆占的地方,即使是分布在城池四麵圍困著東平城,也漫延廣布出去老遠,這進一步拉短了與泊邊的距離,部眾又太雜亂不堪,亂哄哄一堆堆住著,充當炮灰與外置防禦障礙的農夫雜民又根本沒有軍事常識與防範素質,義軍太容易遭到梁山軍趁黑夜悄然從泊中殺來打個突襲。


    張宗諤感覺自己身處在極度凶險中,隨時可能遭遇梁山軍的打擊而喪命在混亂黑夜中。


    他的賊心格外敏感,又有了當皇帝的野心而格外惜命,深感之前輕視了梁山勢力的存在,自己太大意了,好在沒出事,現在還來得及改變,卻由此陷入驚恐不安,開始日夜難以入眠.....


    狗頭軍師杜社了解他,看出了他內心對梁山軍的懼怕與擔憂,就建議他何不如此如此。


    張宗諤聞計大喜。


    對,就這麽辦。


    他立即行動起來,一邊抓緊打點行裝,收拾起得到的錢糧,一邊令猛攻東平城,又一邊對打著送糧草支援與看望帶頭大哥的名義過來打探東平城攻打情況的對頭孫茂德說:“兄弟,東平城守軍已經疲憊到極點,城池隨時就破了,但,我不想在這打下去了,我們的進軍速度太慢了,我們其實是在和朝廷搶時間比速度。我們必須在朝廷大軍尤其是禁軍騎兵大隊鎮壓了南部義軍能騰出手來北上對付我們之前就積聚起足夠的兵力與財力。


    從南邊打探來的消息並不好。


    楊進、丁進二部盡管多了流動作戰經驗,和朝廷騎兵周旋起來,卻仍然迅速走向失敗,時間緊迫,可是我們呢,卻還拖延在這一天天的耗著,還有目標內必須拿下來的鄆州濟州的邊都沒沾上。我打算把這交給兄弟你了。


    以兄弟你如今的實力不難收拾了東平城。我呢立即去收拾鄆州濟州,就算破不了那兩處城,也能搶時間多聚積些阻擊官軍的替死人手和錢糧。咱們就多些對抗朝廷的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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