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猛軍這位都虞侯也不甘人後,立馬故作豪邁無比,大笑道:“我輩皆當朝名將大才,無不忠勇為國,得皇帝信重,為朝廷依仗。由我等一齊出手,剿滅草民之賊有什麽難的?


    此功應該是咱們眾兄弟的,憑什麽讓那人稱帥壓咱們兄弟頭上?”


    他的話,丘紀龍用特有的大嗓門大聲叫好,大叫說得對,太對了。他憑什麽配領導咱們?


    在場的諸軍眾將,有人湊趣或另有所圖的也跟著略捧了幾句,誇丘紀龍才是真將才英雄。


    然後呢,卻是傻比眼了。


    先說丘紀龍,


    他自以為沒了秦良弼就理所當然應該是自己為帥說了算。可是,在這的全軍,從馬軍司原騎兵到新編入馬軍司的步軍騎兵總共兩萬二的人馬,卻沒幾個人願鳥一廂情願自充老大的丘紀龍。


    在馬軍司,你特麽算哪根蔥?


    俺們馬軍司的老人還沒死絕呢,(俺們步騎自己的將軍還在呐),俺們自己的主官都在呐,哪輪得到從地下猛然鑽出來的你管到老子頭上.....


    瞧你長得傻叉狗熊一樣那醜樣,也不照照鏡子就敢臭美?


    怎麽著?覺得自己長得個大有把子笨力氣就厲害了?


    你特麽看清楚羅,這是馬軍,不是隻能靠力氣拚命的步軍。老子快馬奔射,隻需和幾個弟兄們配合一齊收拾你,你就得落馬死個透徹。你塊頭越大,越是好射死,你太重了,騎馬根本跑不快啊,怎麽對付俺們往來如風奔射?你是最明顯最好的大靶子。你得瑟什麽......


    就連丘紀龍自己的部隊也在鄙夷丘紀龍,隻是不好直接亮出鄙夷而已,省得遭到報複。


    丘紀龍雖然狂妄囂張卻也不蠢,否則也不可能討得趙佶信重。


    他察覺了被將士集體鄙視,不禁惱羞成怒,別的軍的將士他管不著,他不蠢,在沒名正言順接任大帥兵權之前也不敢強充說了算的老大得罪各軍眾將把自己弄成眾矢之的。他就想把怒火殺機發泄到本部將士頭上,惡狠狠想找些倒黴蛋兵砍啦,不料卻遭到了本部都虞侯的製止。


    這個都虞侯本就是馬軍司的衛都虞侯,是皇帝安插在馬軍的心腹爪牙,不怵丘紀龍。


    他攔著丘紀龍,屬於挑頭和凶威氣焰正狂正盛的丘紀龍作對,卻是他猛然想起來了:新編入的步騎不算,原馬軍司的兵卻是隻認秦良弼為帥。


    秦良弼能上位,說白了正是四壁騎兵壞蛋們鬧逼得朝廷隻能老實妥協的結果。


    這些騎兵可是秦良弼一手帶出來的。秦良弼就坐在帥帳這,騎兵哪會聽別人的尤其是聽丘紀龍這樣的剛加入的外來戶兼才之前的皇帝的區區看門狗指揮。


    丘紀龍越是狗熊一樣雄壯能打可怕,反而越會遭到眾軍抵觸。


    在壞蛋騎兵對惡與險格外敏感警惕的心眼裏,丘紀龍長得野獸一樣不象個人,表現也野獸一樣太凶狂自大歹毒蠻橫,不是個能聽進去人話的,肯定不是個好東西。這樣的家夥都是專坑部下軍隊的害人精,若是讓他當上了老大,豈會有俺們小卒的踏實安穩好日子過?哪會有出路?


    宋軍騎兵,如今已經形成了一股強軍的傲氣,盡管這些騎兵並未打過遼國揚威異域。


    另外,風會的捧日軍八千人馬,是五千騎兵和三千步軍騎兵編組的。其它的人馬都在這,兩萬多大軍卻是有隻認秦良弼為帥的一萬五千人馬,是新編入的步騎兵力的兩倍,決定著軍心。


    秦良弼灰心喪氣不幹了,其他大將對四壁騎兵來說幾乎都是陌生人不了解不可信也就不肯聽,等秦良弼一走,大軍軍心毫無疑問也就跟著走了散了,這不是馬軍司舊將和太多新加入的將校被動倉促中所能安撫震懾住的。鬧出兵變,又發生大軍集體叛國作亂的事件也就可以預知。


    就在眼下當即鬧出類似陳橋兵變的事件,眾將士強擁著秦良弼自立為王也不是不可能啊。


    然後呢?丘紀龍劉檜等必然成了現成的祭旗品,剁成碎塊。


    敢跟著丘紀龍等和秦良弼作對的人絕無好下場,指定全得死這陪葬。軍隊一叛亂,必然陷入瘋狂殘暴中,洶洶狂燥衝動中就急著找點什麽殺殺,絕不會手軟放過大帥的對頭........


    轉瞬想到這些,這位精明過人的都虞侯嚇了一大跳,臉刷的不成人色,冷汗一個勁的淌。


    這回若是鬧出兵變,自己可就九成九活不成了。


    這回可不是上回那樣有老部下在怎麽也得念著點情義肯放過了自己一馬。現在的馬軍將士對他以及絕大多數將領來說幾乎完全沒關係,這樣的兵叛國造反,對上官敵人下手豈會留情。


    這家夥心眼極多,緊跟著就明白了秦良弼在丘紀龍等“逼宮”中表現得如此不堪的原因。


    自何栗管馬軍起,秦良弼雖然一直是馬軍司事實上的副帥主將,但武功、能力、爵位權勢品級、在軍中的威勢和人格魅力,無論哪一樣也遠無法和曹帥相比。


    曹文詔違背聖意擅自決定領軍北上殺入遼國,當時,馬帥何栗、監軍太監以及皇帝安插在軍中的多達近十人的衛將軍衛都虞侯,這麽多的軍中強力人物加一塊兒也阻攔不住曹帥的決定。這些人哪一個當時敢公然挑釁曹文詔的軍威?


    最牛逼的監軍太監也隻能在肚裏嘀咕嘀咕,不敢說什麽不準違背皇帝旨意的話,在何栗也心一橫下了決心點頭讚同後,監軍太監隻能膽戰心驚的老實跟著北上了。


    那時,曹文詔的威勢之盛,震得軍中皇帝的眾爪牙連派人緊急密報朝廷都不敢做。他們都清楚,朝廷也阻止不了曹文詔的軍事決定。將士們先聽的是曹帥,然後才聽朝廷的,甚至隻聽曹帥的可不聽朝廷那幫不懂打仗的狗官的私心亂命。敢私下密報皇帝就會被將士視為叛徒小人收拾.....


    也正是因為這個,曹文詔大勝了遼國,證明了北上作戰把戰火直接燒到遼國國內,讓凶狂挑起兩國戰爭的遼國自己首先承受不起戰火損失才是最佳克製和教訓遼國老實的戰策,震懾得遼國以後再不敢肆意耍狂妄凶野無賴輕起戰端,宋國占據了主動,但皇帝卻越發猜忌憎恨曹文詔。


    現在,曹文詔如皇帝所願,沒了。秦良弼成了馬軍作戰主將。


    秦良弼,確實比不得曹文詔,手下無一將可靠,但,又何需親自下場和丘紀龍等人較量?


    馬軍將士們自己就不會答應,嘩然憤怒下就會自動收拾了敢欺負逼走秦帥的任何人。


    這些將士可不是什麽本分聽話的老實兵,全是壞蛋,以往就是靠對抗王法混快活日子的。對他們來說對抗朝廷殺掉他們看不慣的人根本不算個事,那本就是混社會時早形成的習慣作風。


    當然,秦良弼就算親自下場了,也未必能奈何了丘紀龍等。


    眾將都在旁觀,不幫忙啊。


    連監軍太監也不會選擇第一時間支持秦良弼。


    那老陰人隻會算計著趁機從中取利爭大權。


    別看太監不是男人不帶把,卻最是熱衷權勢,在權力爭奪上比常人往往更有進取心甚至野心。童貫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監軍太監,都想把監控的大軍抓手裏自己說了才算,都會惦記著自己才是全軍的老大。


    秦良弼孤立無援,空有個帥名,能把丘紀龍這樣的家夥怎麽辦?


    就算想親手殺了,隻怕也會遭到從監軍到眾將的反對甚至拉偏架阻止。隻會更喪權威。


    權勢,不是你坐到那個位子上了就自然說了算的。對秦良弼是如此,對眾將也是如此。這位都虞侯在曹文詔為帥時就看到了,懂了,倒是很明白這一點。但,自負的丘紀龍他不懂啊.....


    ...................


    就在丘紀龍因為在武力上屬於弱雞主要靠心眼混軍旅的本部都虞侯竟敢阻止他而下不來台越發惱羞成怒想逞凶時,突然,一隻強弩利箭射了過來,偷襲太近了,把個象發狂猛捶著胸口示威的大猩猩一樣正忙著咆哮如雷抖高大身軀發力耍強大以震懾眾人的丘紀龍當心一箭射中。


    似乎勇悍無匹的丘紀龍連哼都沒哼一聲就翻著白眼倒下了,巨大的身軀把大地砸得轟隆一聲,隻抽搐幾下就伸腿了,連半句遺言狠話也沒來得及留下......


    如此猛虎狗熊一樣強大的家夥竟然就這麽就完蛋了?被個暴怒小兵就輕鬆幹掉了?


    果然呐,最可怕的危險是來自身後來自自己人。


    任你再強大也架不住背後伸來的黑手。


    眾將一驚間,已有將士縱馬凶狠衝了上來大喝:“爺爺當騎兵為國出生入死時,你們這些上官還在宮中忙著拍皇帝馬屁當弄臣小人當得意洋洋的看門狗呢。狗一樣的廢物東西竟敢對秦帥不敬?竟敢不把俺們這些衛國流血犧牲的功臣勇士放眼裏?你們這是要上天呐......”


    激憤的怒吼聲中,十幾口鋼刀已凶殘劈向劉檜和龍猛軍都虞侯,頃刻間就把驚得手忙腳亂的二賊亂刀砍成了肉泥,之前身為皇帝狗腿子的那種囂張得意,對驚呆了的眾將就仿佛是一場夢。


    眼見的更多將士激憤咆哮著,瞪著凶睛緊跟著膽敢亂刀殺將的將士催馬凶狠逼過來,黑壓壓的一片又一片,無數的刀光槍影在閃爍,隨時會有箭雨或弩箭偷襲射來,新加入的眾將嚇得無不驚懼變色急退。就算熟悉四壁騎兵的馬軍司老將也嚇得急得跳腳一邊安撫一邊卻也想逃命。


    監軍太監,在大帳中悠然靜坐看著秦良弼伏案飛快寫辭呈,原本還在冷眼看笑話,聽到外麵動靜不對,一驚,中箭兔子一樣急跑到帳口鬼鬼祟祟探頭一看,嚇得頓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渾身哆嗦著竟說不出話來,隻能拿眼睛看著秦良弼,意思是求秦良弼趕緊出去安撫好大軍。


    萬不要鬧成兵變殺了咱家呀!


    咱家這才剛嚐到權力的滋味呢,可不想死呀......


    秦良弼卻隻是向帳外看了一眼,皺了下眉頭,又低頭繼續完成辭呈,唰唰簽上名,哐一聲蓋上印,辭呈這就完成了,舒服地直起腰來,轉手把辭呈輕鬆給了身邊的親兵隊長交給監軍。


    隻要監軍接了,用上印,辭職就可算完成了。辭呈什麽時候送出去,朝廷批不批,這已經無關緊要,不會影響結果。


    秦良弼是不想再當官在黑暗複雜艱難的官場熬了,而不是僅僅辭掉現在擔任的職務。


    癱地上哆嗦的監軍太監臉一黑,惶急的眼神一暗,滿臉是驚恐絕望神情。


    現在,他才領教到當初歐陽珣在山西軍中撒手不肯幹了時那位監軍同行的尷尬痛苦滋味。這滋味原來是如此的可怕,壓得人難受得氣都喘不上來,連神魂似乎都要崩了。


    至此,他哪還有悠然嘲笑秦良弼你不是歐陽珣的醃臢心思。


    他瞅著淡漠輕鬆對帳外兵亂無動於衷完全一副與我沒關係了的秦良弼,眼中隻剩下滿滿的倉皇與苦苦哀求:你不能這樣啊。你秦良弼可是國之良將、聖上的忠臣......


    這時候他倒是想起這個了,哪肯接了那堵在他眼前的辭呈。


    他遲遲不肯接。秦良弼的親兵隊長哪有閑心和他磨這個,粗暴地一把塞進他懷裏,這就算狗太監接受了,然後轉身去飛快收拾大帳的東西,準備和主人立即棄官而去。


    去尼麻的。你們覺得自己能行,那你們就自己幹吧。


    這監軍在宮中是個人精,表現得肯定不一般,此刻卻露出草包小人物的本色,急眼下竟然連爬過來哀求的這點能力都沒有,竟然兩眼一翻嚇得急得昏過去了,就不是我代表皇帝,我才是大爺的那種上位者的精明自信能幹而且強橫能擔當的樣了。


    威勢十足坐在上麵的人往往隻是因為權勢地位加成才顯得與眾不同就是比普通人強。一失去了富貴優越的出身或權勢地位舞台,很多所謂的大人物社會強者,往往比最普通的人都不如。這種人強的不是幹事的能力,而是擅長玩社會規則,玩崩了玩錯了,失去光環就露出了平庸無能。平凡小人物跌倒了總會爬起來再來。那種所謂大人物跌倒了卻往往成了草泥不如,萬劫不複了。


    就在這時,忽啦一下子,各軍眾將一齊湧進了帥帳,幾乎個個倉皇如喪家犬,也沒了之前安坐釣魚台,笑看風雲激蕩,隻等著下鉤釣上自己想獲取的東西的超然瀟灑派頭。


    這些新馬軍司大將沒一個傻子,都知道事急矣,唯有秦良弼能撫住大軍保得他們小命。


    一齊恭敬下拜,


    丘紀龍等已經把自己成功作死了,大帥您痛恨的小人已經不存在了,該消消氣了,懇求大帥萬萬以國事為重.......都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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