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兵打仗打出威來的童貫威嚴的大喝驚醒了使臣。


    使臣緩緩睜開眼睛先瞅了瞅威勢十足的童貫,又瞧了瞧高高在上端坐實則飄了的趙佶,輕輕點頭,聲音清朗柔和的開口了:“對你們的聲聲譴責,某在此就代表我王做個簡短回答好了。”


    在滿殿人頓時豎起了耳朵後,使臣道:“關於騎兵的事。嗬,我國當時若不及時出手,那五萬人馬就得全淒慘死掉,隻怪你國勳貴大將太草包了對不對?我國是在講友誼幫你們呐。”


    “那麽好的將士,那麽多的戰馬,就那麽葬送在農夫手裏,太可惜了。既然你國戰馬多得不把那些騎兵當回事,不在乎損失掉,而我國卻缺戰馬正需要騎兵解決西北突發的問題。我軍當時沒威脅強逼,就那麽順嘴一說願收留,你國的騎兵就全願意投了我國。這,不能怪我國吧?”


    你國的兵毅然決然背叛了你們,這怪我們囉。


    是你們自己廢物還敢肆意任性瞎搞啊,卻還有臉理直氣壯譴責別人,你們這臉皮還能再厚點麽......


    使節簡單的幾句話就把宋廷所有的責難全堵住了,也把宋大臣的浮躁輕狂氣焰全打下去了。


    不是使節的嘲諷話鋒太有殺傷力,也不是這幫宋大臣還知道羞恥二字怎麽寫的。這些陳腐儒教高官顯貴臉皮若是不夠厚心不夠黑做官不夠無恥,也不可能做到如今的顯赫位置上。


    他們不氣焰囂張了不賣弄才華了,是使節的話中大有玄機,他們都不笨都想到了才怕了。


    最重點的一個,


    西南王眼下缺戰馬要做什麽大事,若是繼續向宋軍招手說,來,我願收你們.......


    趙佶和滿殿的大臣都不禁激靈靈打個冷顫:那樣的話,會不會騎兵都叛國跑了?


    轟,騎兵都爭先恐後投西南王,甚至反殺搶先禍害了宋國甚至就此滅了宋國為功投靠西南.....


    那,步兵呢?


    步兵就可靠了?


    西南王若是再惡毒些也發話招宋國步兵.........


    本性輕浮的趙佶臉色煞白,已經飄了的身心頓時重重墮落下去,跌得太猛險些跌碎了。


    武臣方麵:童貫、高俅、石膚.....文臣方:蔡京、張邦昌、白時中.......這等綁著宋政權才能有富貴威風好日子過的頂級權臣,也同樣個個麵無人色,就連童貫都不禁雙腿哆嗦,何況其它人.....


    老蔡京到底是曆史上難得一出的最頂級老賊,一對老腿哆嗦著,腦袋卻還能保持敏銳思維,敏銳抓到了使臣話中的關鍵,他反複安撫自己抖擻了精神抑製了哆嗦立即鼓起氣勢,聲音慈和動聽地問:“貴使,你說你王在西北有突發的大事急需騎兵,敢問是何大事啊?”


    童貫、高俅、石膚、張邦昌、白時中.......等聞聲立即把目光死死鎖定在使臣臉上。


    看看使臣會說什麽。


    你這個西北是哪個西北?


    是你西南國內的西北,還是我大宋實際已經失去控製的西北無人區的那個大西北?


    西北有什麽突發大事發生?


    西北無人區那不就是西軍五殘部那點事?


    五殘部是發生了點事,但也隻是遷移了匯聚到了一片相鄰地區方便聯兵抗遼自保而已。他們盤踞在那當宋國半獨立的逍遙軍閥,也就是抓著點勢力苟富貴在那罷了,能有什麽大事發生?


    莫非就遼皇耶律延禧那種頂級荒唐大草包皇帝,他也能折騰出危及西軍的霸氣大事?


    一想到可笑的耶律延禧,眾宋臣就不禁看了看寶座上的趙佶:......這真是一對......活寶啊!


    趙佶是藝術家皇帝。


    搞藝術的通常都很敏感。


    趙佶就很敏感,頓時感受到了眾臣瞧向他目光中的滿滿惡意嘲弄,怒,極不安,坐那別扭。


    眾臣眼神一縮,急忙收回目光,又專注思索眼下真正要命的問題。


    你大理國急需大量騎兵懟西北到底想幹什麽?莫非是想哄騙詐我趁我不備以突襲吞宋?


    想到突襲吞宋,趙佶和眾臣都身子再巨震。


    哎呀不好。


    如今這形勢,大理國若是悍然對宋用兵,那還真是方便。


    且不提眼下正發生的民變浪潮提供大理國的最佳侵宋戰機,就隻論地理。西南王若是以騎兵悄悄從無人區突然對河南西邊境發起猛攻,打到京城這攻破京城,絕對能最快最輕易滅亡宋國。


    大理國的兵鋒若是從西邊無人區悄悄壓過來,離宋京城實在是太近了!


    整個河南才多大點.....


    而且,河南這等州府的內地兵沒打過仗根本不會打仗,忠心也靠不住。大理國蠻兵若是凶野打來,那還不得一路勢如破竹,甚至是一路得到從官府到軍民的共同簞食壺漿載歌載舞熱烈歡迎,根本不用一處處硬打.....朝廷隻能靠京畿禁軍抵抗,可是京軍就能靠得住?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宋王朝君臣那獲得了海盜許可有了鹽鐵之利的自由權大財可收,又成功威懾壓住了遼國凶狂......等等因素共同構成的利好消息而難免又習慣的飄了,迫不及待又開始輕狂任性腐朽放縱享樂的心猛的一涼一縮.......原來,大宋是如此容易被滅掉。原來我們的腦袋一直懸在高舉的利刃下......


    宋君臣,包括何栗在內都目露驚恐,越發死盯著大理使臣會說什麽。


    使臣卻奇怪地瞟了蔡京一眼,淡淡道:“那是我國的事。”


    關你屁事。


    莫非你還想象某國那樣牛逼到總想肆意幹涉別國內政並且總自信能隨意操縱別國內政?


    遼國曾經就是這麽橫呢,老覺得自己強大無比能隨意玩弄吊打任何國家,曾經狂得不行,結果卻連倉促立國的小小西夏國都收拾不住,狂放自負地打過去卻一戰就喪了十幾萬大軍,吃虧吃慘了,惱羞成怒,收了輕狂,又調集了更強大的兵力打過去,這回是打勝了卻也沒能把小小西夏國怎麽的.......太自大太霸道狂妄的都是紙老虎.....世界不是單為你存在的。就算人收拾不了你,天也會收拾你......大自然的平衡威勢無處不在。遼國就是把自己狂崩了,被小小女真野人就收拾了


    蔡京被使臣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話給喪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尷尬之極卻到底是曆史罕見的奸賊,隻轉轉眼珠子就化解了尷尬被動,還大度從容仁義慈悲......君子聖人風度滿滿的一笑。


    蔡京一黨的,有人很想習慣的蹦出來大聲嗬斥使臣:你怎可對我國宰相如此無禮......吧啦吧啦,站在自己才一廂情願嘴上信奉的那些儒教道德禮節等方麵的至高點上能一口氣噴幾十句不帶重樣的,也不帶大喘氣的,然,此刻卻到底沒敢出來得瑟賣弄.......捧蔡京的臭腳固然利益大,重要,但得罪了大理國,和這個使臣結了怨的害處,損失更大更可怕。那是事關滿門的退路、長遠前程的大事。圖眼前的一時爽,被這個使臣盯上了,日後滿門的腦袋隻怕全得丟了。


    滿大殿五六十位高官顯貴和皇帝趙佶,被大理使臣一句話就全整閉氣了。


    北宋末這幫宋統治者就是這麽懦弱苟且自私......廢物。


    包括自負打仗打出來了最有鐵血豪勇氣的童貫,在此刻也照樣沒勇氣,沒脾氣,沒話說.....主要是沒招對付。


    這個使臣長得黑了巴蛆的,小眼睛,小臉......嗯,就鼻子還挺高算個亮點,個子也矮,看著挺瘦弱,典型的西南野林子裏的野猴子一樣的營養不良文明落後蠻夷種,西南纏頭蠻子打扮,蠻族款式的衣服花哨卻不華貴......總之形象差到毫無官員應有的威勢體麵,說話也溫和平淡,彬彬有禮得讓人感覺好欺負,讓人總忍不住想衝上去一把摔倒了痛快欺負欺負......可是卻實為極難鬥的人。


    大殿的氣氛尷尬僵在那了。


    宋方一時無人再敢問點什麽,這時候也不知應該說點什麽才好。偏偏這個使臣就是不解風情,也不在乎或是不懂國家外交應有的風度禮儀,就站在那不說也不動,就任這樣尷尬僵持。


    回音效果很好的大殿中一時間充斥著眾人雜亂甚至壓抑慌亂急促的呼吸聲。


    急眼間,趙佶突然又想起何栗的好來,急忙把目光投向何栗,希望這位智臣大才能再次為大宋化解危難,就象上次憑一人之力輕鬆懟住來耍橫玩大敲詐的凶狂遼使那樣。


    滿殿的文武大臣也下意識都把目光投向何栗:該你了。你何栗不是有堪比趙廉歐陽珣那樣的奇才嗎?你趕緊上啊!沒見這氣氛如此尷尬難受?


    你趕緊跳出來再得瑟,嗯,再露露你的非我輩能比的那種高明,趕緊把這個尷尬被動扭轉過來呀。你還等什麽呀你?怎麽還不動?何栗,你是想拉架拿我們一把,還是想趁機投靠大理.......


    何栗是參知政事,兼著馬軍司太尉,文武職兼備並且都頂級實權的高位,站班排位在很前頭,雖然站在文臣列,卻僅在左右二相蔡京張邦昌之下,和三司使計相白時中並列。


    他清晰感受到了寶座上皇帝的目光投來的壓力,更感受到滿殿大臣注視催促的壓力,但,這次他卻象沒感覺到一樣,繼續微低著頭抱著笏板端莊的一動不動,絲毫沒有出頭的意思。


    他是個相對老實的官員,但混官場卻半點不蠢。


    從皇帝棄用曹文詔統軍鎮壓抗稅起義軍一事上,他就意識到自己這馬軍司首長的位子是要掉了,皇帝已經對他有了強烈不滿甚至有了猜忌,這個軍權肯定會被拿掉,隻等勳貴凱旋就會免......


    何栗即便再講究忠君,再信奉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對皇帝如此刻薄寡義也難免憤然。


    我豁出命去打入遼國最快解救了大宋江山,這在你皇帝眼裏不但無功反而是不忠大罪?我隻是個文人呐,老文人,卻和武夫一樣奮勇轉戰異國疆場,悍不畏死,隻為報君恩盡到為臣子的那份衛國忠義職責,我在玩命保你江山,你這個皇帝竟然就是這麽鄙薄猜忌對待我的忠勇無私奉獻


    趙佶啊趙佶,你這皇帝當得已經不是昏庸荒唐的問題了,


    你這是變態有病急於國滅身死啊你。


    你這樣的皇帝,誰特麽敢對你講忠義奉獻?不講的反而是忠臣寵臣,講的卻是犯忌諱找死.....


    何栗心涼了大半截,胸中藏著憤悶和驚恐情緒,不願意再出風頭遭到更受排擠孤立。這是他的心理因素。


    另一個最主要因素是,他也沒招應對眼前的尷尬被動局麵。


    歐陽珣沒教過他怎麽應對大理國這樣的挑戰。


    歐陽珣教的招,至此,他已經都用完了。


    現在沒有高人再指點他,他這樣的典型的滿肚子道德文章的儒教官員,盡管在河北邊關服刑時受到過“開竅”教育,但核沒變,自己想不出法來,沒招又怎能站出來漂亮的一力扭轉乾坤。


    此時裝啞巴,老實守拙,這才是保身之道。


    沒見童貫張邦昌高俅等都沒吱聲嗎。憑什麽偏偏逼我何栗吱聲?


    都啞巴,都有罪,也都無罪。法不責眾嘛。


    皇帝再刻薄無恥也不能單獨提拎出他何栗責問說你怎麽不站出來......不能單獨問他.的罪。


    不能聰明的家夥沒想出招來解決問題就是有罪甚至是該死的,不聰明的,甚至不忠不義的家夥也沒想出招來,也不解決問題,卻是無罪而且是應該的......荒唐也得有個限度,得是個人。


    理,絕對是這個理。


    但,人之所以是以靈智威力統治地球的人,就是人常常是不講理的,常常連野獸都不如。


    趙佶就是對何栗生氣了。


    滿大殿的在趙佶眼裏都是才智卓絕之士的,甚至是卓絕忠義到他大愛的官員,都不吱聲,他不怪罪不惱怒,就何栗不出頭,他就看不順眼了,心中生了大恨:你竟敢看朕的笑話不幫朕......


    而大臣們呢,幾乎都高興了,幸災樂禍。


    哈,何栗,你竟敢心懷怨望有高招卻不肯出?你竟敢晾著皇帝陷在那尷尬丟人難受.......


    或是,


    哈哈哈.....何栗,你也沒招啊!你也並不比本官高明啊!看你以後還有什麽臉得瑟.....變態多疑的皇帝指定會收拾你。就你一個人承受皇帝的怒火吧你,完美替罪羊,哈哈,你倒黴吧你.....


    有的官員控製不住歡樂,臉上露出笑容,甚至樂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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